什么情況?
時津潤哉癱坐在走廊的地面上,后背倚靠著墻壁,驚訝地瞪大眼環視著周圍。
只見那名“女鬼”摘下頭套,露出一個留著小波浪的短發女生,旁邊還站著那名化妝師。
“你、你們……”
時津潤哉此刻雖然腦瓜嗡嗡的,但卻也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剛才那一切都是這二人共同演的一出戲,目的就是讓自己在驚嚇之中說出偽證的事情。
此時的時津潤哉就算想把話收回去,但為時已晚。
在他的側臉位置,攝像師正端著攝像機懟著他的臉拍攝。
剛才那幾句話,已經一字不落地通過電視臺播放至全國了。
雖然這算不上呈堂證供,無法以此對他提起訴訟,但也已經摧毀了他最為看重的名聲。
這件事情一旦曝光,他也就基本告別了偵探這個行業,沒有警察和委托人再敢相信一個冤枉過好人的偵探。
想到這里,時津潤哉的表情完全呆愣,身體徹底癱軟了下去。
演播廳內。
時津潤哉的表現也在舞臺側方的投影幕上同步播放。
聽到他承認了偽證逼死人的事情,觀眾不禁一片嘩然。
而與時津潤哉的徹底萎靡相比,此時的靈魂偵探堀田凱人臉上十分精神,昂首挺胸,樣子好不威風。
主持人水無憐奈也在這時候說道:“那么進入下一環節,由現場觀眾根據自己心中的想法進行投票,選出本場節目的勝利者……”
水無憐奈雖是這么說的,但勝者顯而易見。
現在場上就剩下堀田凱人一個偵探了,不投他投誰?
正當在場的觀眾準備舉手表決的時候,前排中間的一個身影站了出來。
“請先等一下……”
靈魂偵探堀田凱人正打算走到舞臺中央,接受勝者的加冕,卻被這個聲音阻攔了腳步。
只見一個混血男人走上舞臺,直接質問道:“堀田先生,你真的會通靈嗎?”
堀田凱人眼睛微瞇,也認出了正是目前東京偵探界T1級別的名偵探,秦智博。
不過這也無所謂,他的通靈術不止一次被打假,但只要抓不住直接證據,就無所謂。
況且,他真的獲得了除了死者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信息,這才是重點。
“我當然會通靈。”
“真的嗎?那你可以在這里為我們大家通靈一下看看嗎?”
堀田凱人沉默了半秒,回道:“靈魂無法出現在人多的地方,這里人太多了……”
“是這樣嗎?”
秦智博冷笑一下,轉頭示意了一下水無憐奈,然后接著說道。
“事實上,你的通靈手法完全是騙人的,你所謂通過死者靈魂處獲悉的信息,都是你從其他地方獲得的……”
秦智博的話音剛落,舞臺旁的投影幕再次發揮作用。
投影幕上,角度非常低的攝像頭位置拍攝著半張人臉,右下角提示“非正常拍攝”。
雖然只拍到半張,但那半張臉暴露出的方下巴、厚嘴唇、深色皮膚,除了堀田凱人那頗具特點的印第安面孔,全日本都難找到另一個了。
視頻一邊進行,還一邊傳出兩個人對話的聲音。
“你在網上說的是真的嗎?那個薰衣草別墅案件的真相……”
“是的,而且這個真相幾乎沒有人知道。”
“那好,我要先驗一驗內容,要是沒問題的話,我再給你打錢……”
堀田凱人驚訝地瞪著雙眼,不可思議地看著投影幕上的內容。
作為視頻主角之一,他當然記得這是發生在一天前。
當時他接到電視導演古栗參平的消息,說是臨時改換要探討的案件。
雖然堀田凱人想要抗議,但他是一個之前就已經傳出負面新聞的不入流偵探,還有節目組找他上節目就不錯了。
為了這次曝光的機會,他只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而后他在網絡上尋找薰衣草別墅案的案情相關新聞時,卻看到了一名自稱“內幕知情人”寫下的帖子。
帖子里面有薰衣草別墅案的詳細案情經過。
于是,堀田凱人聯絡了這名知情人,想要用錢把獨家情報買下來,拿到電視上做節目用。
而視頻當中的,正是他與知情人昨天在咖啡館里碰面的場景。
“……嗯,情報看起來相當有意思,那就按照事先談好的價錢,我把錢給你。”
“你不需要再確認一下這些情報的正確性嗎?”
“不用,沒人會追究‘靈魂’所說的話是否正確,只要足夠有話題性就夠了……”
視頻戛然而止。
“堀田先生,請你解釋一下這是怎么回事。”
水無憐奈看向堀田凱人,義正嚴詞地問道。
此時的堀田凱人不知所措地站在舞臺上,兩顆眼珠漫無目的地掃視著眼前的一切。
他想不明白,原本穩操勝券的自己,怎么突然就要崩人設了?
而事實上,打從一開始,他就掉入了秦智博等人共同設下的陷阱。
節目組臨時改變話題,堀田凱人又不會真正的通靈,當然只能臨時到網絡上搜一些情報。
這個時候,一個自稱知情人的突然出現,肯定會讓他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當然,這個“知情人”其實是世良假扮。
而告訴他的情報,也是足以扳倒時津潤哉的正確情報。
這樣就可以讓他享受最巔峰的勝利時刻時,從巔峰跌落谷底。
“不、不是這樣的……”
“節目不應該是這樣的……”
堀田凱人搖晃著腦袋,嘴里不斷重復著這期節目自己不應該是反派。
但事實上,這期節目原本的目的就是揭穿他和時津潤哉兩個人的虛偽面孔。
秦智博繼續道:“很明顯,堀田先生你根本就不會通靈,你所說的死者情報不是以這種方式花錢購買來的,就是胡編的……”
“同理,你利用‘通靈’的方式尋找死者的尸體,也是提前找到自殺者的尸體,并將他們的尸體埋起來,裝成是自己找到的。”
“你因為害怕自殺者的身份被查出來,導致你掩埋尸體的行為被發現,所以你才將尸體身上可以證明身份的物品,還有遺書都拿走……”
堀田凱人突然大吼道:“不對!”
“我是真的可以通靈,那些尸體就是我與死者的靈魂對話找到的!”
可還不等他的話說完,導演古栗參平就走上臺,憤怒地盯著堀田凱人。
“就是你!”
“你兩個月前在郊外發現了我妹妹的尸體!還說我妹妹是死于他殺!”
“但警方后來在妹妹的公司里發現了電腦里的遺書,還有醫生給開的治療抑郁癥的藥物!”
“是你個混蛋把我妹妹的尸體埋在那里,還把她當做為你宣傳的工具!”
古栗參平越說越激動,差點兒就要沖上來對堀田凱人動武,幸好旁邊幾名同事將其攔住。
本來堀田凱人還想仗著現場沒有直接證據耍賴。
但隨著當事人現身說法,他也徹底沒有了抵賴的空間。
最終,他在觀眾的一片噓聲中,也黯然離場了。
今日勝負。
時津潤哉、堀田凱人,完敗。
酒店房間內,堀田凱人站在床邊,神色黯然地收拾著自己的行李。
雖然他不是第一次被曝光做偽證,但這次和上次不一樣,事件的影響力更大了。
而且就連掩埋自殺者尸體的事情都被曝光了。
雖然沒有直接證據的話,警方暫時還是拿他沒辦法,但至少肯定會找自己詢問其他幾具無名尸體的事情。
在這之前,他只能回老家躲一陣子,先等風頭過去之后再說。
堀田凱人出生在距離東京很遠的小地方。
從小他就因為長相“出眾”,受到了不少歧視和欺負。
長大后,因為長相問題,他在職場中也十分不順利,連在公司內謀求個正經工作都比較困難。
偶然的機會,他在網絡上看到美國的靈媒師在網絡上表演通靈術,甚至登上電視節目,成為當地的名人。
而在美國的觀念里,那片土地的原住民——印第安人往往擁有常理無法解釋的神秘力量。
就像“中國人都會功夫”的刻板印象。
加上“奇人自有異相”這一觀念,堀田凱人找到了真正適合自己的賽道。
于是,他開始在網絡上表演通靈術,舉手投足都學習美國的通靈達人。
不過即便如此,一開始也沒有產生反響。
直到他意識到可以將通靈與時下最流行的偵探文化結合,打造一個“靈魂偵探”的形象。
就這樣,靈魂偵探堀田凱人出現了。
他雖然不懂破案,但只要借死者靈魂的口吻說一些外人不知道的情況,就能積攢信徒。
再加上偶爾裝神弄鬼,也在網絡上收獲了不少粉絲。
可是隨著這次人設的崩塌,他在網絡上的基本盤算是徹底完了。
這個年代還沒有開發出“黑紅”也是“紅”的全新玩法,更沒辦法借助影響力來直播帶貨。
只要沒人再相信他的通靈,他的價值也就不復存在了。
虛假的通靈大師甚至不如虛假的功夫大師,連去酒吧秀場走穴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還好這些年也積攢了不少錢……
堀田凱人一邊收拾著行李,一邊幻想回到老家后過著與世無爭的舒服生活。
等到幾年之后,他可以換個名號,再出來當“偵探”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而與此同時,堀田凱人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后的大衣柜,正悄無聲息地從里面推開。
等堀田凱人緩緩睜開雙眼,手腳已經被綁在了椅子上。
“回答我的問題……”
“有一句多余的話,你就死定了。”
堀田凱人震驚地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卻發現一個黑洞洞的槍口正對準他的腦門側方。
拿著槍的人沒有蒙面,看上去是一個頭發略長的黑衣男子。
“你、你是誰?”
堀田凱人顫抖地詢問對方。
可回答他的并不是話語,而是手槍擊錘壓倒的聲音,這是將手槍轉換成子彈待發狀態的信號。
堀田凱人也秒懂這是什么意思,趕緊閉嘴。
下一秒,男子冷聲問道:“關于羽田浩司案,你都知道什么情況?”
“羽田浩司案?”
堀田凱人疑惑了一下,他原本還猜想是看了這期節目,找他來報仇的尸體家屬。
結果竟然是來打聽羽田浩司案的。
“我、我知道的不多……”
“我只聽說跟隨阿曼達的保鏢,淺香……是個女的……”
“她在失蹤之前,手上拿著女性的化妝鏡……”
“還有呢?”
男子的聲音無比冷酷,手中的槍口更加逼近了一下。
這下給堀田凱人嚇得更加表情失控,甚至褲襠的部位都開始有一些濕潤。
“還、還有一些人曾經進入過阿曼達的房間……為首的男人是個光頭……”
“你是從哪里得到這個情況的?”男子接著問道。
堀田凱人臉上的肌肉開始抽搐,聲音也開始斷斷續續。
“是一個目擊者……”
“一個戴眼、眼鏡的……”
“女……”
堀田凱人的聲音越來越低,直到腦袋一歪,瞪大的眼神中徹底失去了生機。
男子看著橫死的堀田凱人,臉上沒有絲毫動容。
他淡然收起手槍,然后掏出手機,發了一封短信。
Rum,目標已解決 發完短信,男子將現場清理一遍,推門離開了房間。
“干杯!”
“干杯!”
電視臺附近的中華料理餐館內,秦智博、世良真純、越水七槻三人舉杯慶祝。
“那個時津潤哉這下完蛋了,關于薰衣草別墅案件的討論已經在網絡上傳開了……”
世良興奮地說著,順便還夾起一塊麻婆豆腐塞進嘴里。
坐在旁邊的越水七槻嘴角掛著微笑,轉頭對著世良感謝道:“這次多虧你的幫忙,否則那個家伙肯定還會繼續嘴硬的……”
“哈哈”
世良拍了一下越水七槻的肩膀,“有什么感謝的?我們不是朋友嗎?”
聽到這話,越水七槻的心頭涌上一股暖意。
“不過我之前也沒想到,你竟然是女高中生……”
“哈哈”世良再次爽朗一笑,“經常有人認錯我的性別,我都習慣啦”
“是嗎?”
越水七槻也是俏皮一笑,“其實我很多時候也會被人認錯……”
秦智博看著桌對面交流這方面經驗的二人,嘴角也是露出一絲微笑。
就在這時,兜里的電話卻突然響起。
有些意外的是電話竟然是目暮警官打來的。
“秦老弟,你在哪里?”
“來一下吧,堀田凱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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