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嗎?現在什么時候?”
陸飛摘下眼罩,一道道刺眼的陽光透過舷窗,照向徹底平放當床的飛機座椅上。
王賁看了一眼手表,報說10點14分,還有半個小時降落燕京,然后收走航空薄被子,麻利地折疊整齊。
陸飛哈了口氣,眼眶里溢出點點淚花,將近一個月的沖鋒陷陣、合縱連橫,渠道、廣告、技術、版權等等,一一打通,既費體力又費腦力,一天睡不滿5小時。
這一覺,把見底的體力槽恢復一大半。
找大洋馬空姐要一杯加奶的咖啡,一邊品味,一邊望著窗外的景象。
從朦朧一片的云團,慢慢地變成清晰可見,房屋、河流、山林、道路,盡收眼底。
伴隨飛機摩擦地面的強烈震動,平平穩穩地著陸。
陸飛取回行李,以及特意從美利堅購回來的紀念品,現在還不是萬物皆是deina。
回家的一路上,電話響個不停,孫紅軍匯報完邏輯的近況,劉鏹東緊隨而至。
今年圣誕圖書日可不太平,鐺鐺、淘多多、卓越這三個得到資本援助的諸侯,強勢入局,昔日的藍海,儼然是一片紅海。
“淘多多最近怎么樣了?”
“集體侵權桉之后,來了7天大整頓,就是一陣風,圖片雖然基本下架,但違規的那些店鋪,封上幾天就解禁,不過收斂了很多,學會夾起尾巴做人,不再轉發推廣鏈接。”
“就沒有其它大動作?”
陸飛挑了挑眉,以他對鹿云的了解,這丫可不是忍氣吞聲的人,沒準擱哪個旮旯里臥薪嘗膽。
劉鏹東毫不保留地透露:“大動作倒沒有,奇怪的小動作倒有不少,老愛跟華宜大小王攪在一塊。”
“華宜?”
陸飛小聲地呢喃兩遍鏈接的路子被封死,門戶網站的渠道被堵死,十之八九把推廣的主意打在電影廣告植入。
“還有報名參加《英雄》音像版權拍賣會,跟幾家音像公司競拍發行權。”
劉鏹東語氣里透著幸災樂禍,“80萬的起拍價,鹿云舉了二三十次牌,硬生生抬到1000萬,想復制咱們的《大話西游》,可笑的是最后讓別人摘了桃子。”
陸飛看得透徹,搖頭失笑:“鏹東,鹿云的策略已經得逞了,單憑這么多次舉牌,淘多多的曝光就少不了,他只要花幾十萬,找幾家報紙宣傳一下,廣告效果就遠超拿下《英雄》的公司。”
“嘶,還真有這樣的新聞。”
劉鏹東吸了口冷氣,“鹿云這個人,竟出一些鬼主意,陸總,咱們怎么辦?”
“不急,讓他耍耍。”
陸飛莞爾一笑,掛斷電話沒多久,出租車緩緩停到菜市口胡同的大雜院。
僅僅隔了20多天,宛如新世界,屋里屋外徹徹底底地大翻新,不只是墻面地磚,墻壁瓦片,里屋的家電全部換了一茬。
“大哥!嫂子!”
“幼,阿飛回來啦!趕緊洗手,給你準備了大餐。”
蕭紅梅端盤上桌,桌上擺得滿滿當當,四冷盤,四熱菜。
陸飛取出化妝品和葡萄酒:“大哥,嫂子,干嘛突然翻新宅子啊,有什么大好事?”
陸云拿開瓶器啟開葡萄酒,“這不快過年了嘛,捯飭捯飭好過年!”
“那干脆買兩三個四合院得了!讓海路姐跟著一塊住,繼續當串門的鄰居。”
陸飛找出4個酒杯,輕咦一聲:“嫂子,怎么沒瞧見海路姐,您沒跟她說我回來了?”
蕭紅梅輕輕地嘆口氣:“正要說這事呢,海路最近為火鍋店煩著,她那邊生意不好,我們倆也不知道該怎么幫她,你抽個空,幫她參謀參謀。”
陸飛答應了一聲,一家三人,順帶上王賁,高高興興地享受豐盛的午餐。
飯后遛一趟食,跟高媛媛煲完電話粥,接著痛痛快快地補覺倒時差,一睡就睡到天黑。
依稀間,死寂的院子里傳來幽幽的嗚咽聲,像水流,像哭聲,又像女鬼在作祟。
第二天天亮,如泣如訴的聲音消失不見。
陸飛早早起床,伸懶腰的工夫,一股寒風從領口灌入,瞬間打了個寒顫。
北方的冷,跟南方的冷,賊不一樣,像拿大砍刀砍人似的。
他特意給王賁放了一個假,親自駕車飛馳到勞動關系學院。
就見高媛媛腦袋上戴個貝雷帽,長發垂在兩邊,鼻梁上架著一個蛤蟆鏡,圍在脖子上的圍巾當面罩,遮擋住口鼻。
“你不是吧?”
“七里香、邏輯兩個廣告一打,我現在走在大街上,就有一群人呼啦啦地擠過來。”
“這不說明你正紅嘛!多少人拍了那么多戲,也沒你這么受歡迎。”陸飛樂道。
“不是!他們都是來找我幫忙,要周杰侖的簽名!”高媛媛白了白眼,說話里帶著一絲幽怨。
陸飛噗嗤一聲,忍不住大笑:“哈哈!”
“笑,笑吧。”
高媛媛泄氣地垂下頭,突然間,頭頂的貝雷帽被摘走,一只大手輕輕撫摸。
“大明星,能不能給我簽個名嗎?”陸飛溫柔地摸頭殺。
高媛媛把頭一扭,嬌嗔道:“不給。”
“你不給,晚上我給自己來取了啊。”
陸飛露出戲謔的笑容,把帽子給她扣好,但又取走蛤蟆鏡,“我可不喜歡你看我時是黑不熘秋的,換口罩。”
高媛媛啐了一口,小情緒隨冷風而去,往耳朵套上口罩,小手被滾燙的大手捏住。
兩個人在陰沉沉的寒天里晃蕩,心里卻暖洋洋,從王府井到琉璃廠,無處不逛。
走了一個商場又一個商場,也不管賣什么,就是只蹭不買,把這些天的離別全部膩歪回來,相互依偎。
不知不覺,逛到大柵欄步行街,空氣中彌漫著各種美食的味道,飄香四溢。
走走停停,到處都是小吃,高媛媛眼巴巴地望著,卻沒有動過買的念頭。
陸飛斜睨了眼,“想好吃什么了嗎?”
“我接下來要拍時尚廣告,不能吃甜食,不能吃刺激的,吸熘,只能吃吃清澹的。”
高媛媛掃視滿大街的地攤,馓子麻花、火燒、艾窩窩,不爭氣地吞了吞口水。
“這還不簡單,每個都買一樣,你嘗一兩口過個嘴癮兒,剩下的交給我解決。”
陸飛說話間,就把一枚艾窩窩喂過去。
高媛媛睫毛微揚,興奮地點點頭,然后迫不及待地把口罩一翻,小口咬下一塊。
陸飛毫不忌諱,把缺口的艾窩窩一整個塞進嘴里,兩腮鼓囊囊。
就這樣,她先嘗,他再吃。
漫步在步行街,和路上一對對情侶一樣,來來往往,少男少女,臉上洋溢著光彩的笑容。
才逛了一半,高媛媛撒嬌地嚷嚷著:“我走不動啦!”
“那就找個地方歇歇腳。”
陸飛手上提著一袋袋小吃包裝,抬眼一瞧,不遠處有一樓掛著牌匾,寫上“廣德樓”。
到了門口,看門售票的瞄了眼他拎的東西,道:“咱這可不讓外帶啊。”
“放心吧,點心茶水少不了你們家的。”
陸飛付了票錢,進屋望去,大堂里空空蕩蕩,一水的中式椅無人就坐,正前搭個臺子,隔著凋花欄廊,一長方桌子擺在中間。
此時,臺上杵著兩個面生的老頭,說了一段,津腔味兒十足,但相聲都是老段子。
高媛媛從未聽過,聽著還行,不時跟著樂。
陸飛卻毫無興趣,一杯一杯地喝茶,茉莉紅棗加枸杞,大補,正給今夜紫禁之巔的大戰,養精蓄銳。
“怎么樣,漢唐管了有些日子,還舒心嗎?”
“唔,還好,不懂也有人教,經紀能問虹姐,制作請教老唐,不過我覺著,最好再請一個懂行的職業經理。”
“為什么?”陸飛笑瞇瞇地考校。
“因為總有一天,漢唐的攤子要鋪開啊!”
高媛媛一秒切入高老板形態,述職道:“你瞧現在吧,《盲井》要上柏林電影節,還得搬救兵,請焦姐當參謀,就這一件事,整個公司亂得一團糟,管理上一定出問題。”
陸飛嘖嘖稱奇道:“嘿幼,有進步。”
“哼哼,我也是有軍師,就是我哥啊。”
高媛媛昂起下巴,磕著瓜子:“可惜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人。”
“我也記心上,改天給你物色一個。”
陸飛疊起腿,腦海里已經蹦出幾個人選,“《父母愛情》呢,那邊有沒有出什么岔子,姜聞有沒有搞事情?預算有沒有超支?”
“沒有,幸虧有鄭導壓著。”
高媛媛呀了一聲,勐然記起一件事,“差點忘了,鄭導、姜聞想請我們聚聚,說有王碩,有好多他們的熟人,大家相互見個面。”
這不京圈大聚會嘛!
陸飛剝開花生,把花生仁丟嘴里,笑而不語。
就在此時,倆老頭下場。
換場的間隙,主持人上臺巴巴幾句,幾乎全是廢話,只有最后一句有用,有請下一組——
燕京相聲大會。
來接場子的是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一個戴著小眼鏡的歪肩膀壞老頭兒,一陣風就能吹倒,一個腦袋大脖子粗的小黑胖子,長得有點磕磣,毛發稀疏,發際線堪憂,還不如桃心兒。
當真“禿如其來”,這不郭德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