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大豆采購團,之所以慘敗,全軍覆沒,除了相信阿美利加,也吃了信息的虧。
人生地不熟,被美媒全方面的包圍,就像大毛二毛打架,西方媒體只許二毛叫屈,不許大毛開麥,彼時也一樣——
不許喊“別著急買”,必須喊“趕快買,趕快買!馬上要漲到5000塊一噸”!
采購就三四天,哪有時間調查思考,時間越短,信息不對稱優勢越大,伴隨期貨價格炒高,可不就恐慌,稀里糊涂簽了單。
但現在,一下飛機,就有徐欣等人特意搜集梳理的資料,像四大糧商有三個上市,年報披露,一目了然。
此時此刻,三體基金的電話響個不停。
“我是徐欣,啊,是中糧的寧總。”
徐欣匆忙地接電話,“那些資料?當然找咨詢公司買的,我們基金就在做大豆期貨,對,華爾街的對沖基金基本都有一份。”
說話間,目光投向沙發,就見陸飛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翹著二郎腿,處理著一堆文件和賬單。
“陸總?陸總不在美利堅。”
徐欣睜眼說瞎話:“這些資料是我看到之后,讓人送去,以便參考,數據絕對可靠!”
只聽咔嗒一聲,掛斷的電話發出嘟嘟。
“我的天吶,我都快要變成復讀機了。”
徐欣數不清接聽了幾個,不由感慨。
“欣姐,人類的本質其實就是復讀機。”
陸飛勾起嘴唇,一目十行,掃視邏輯近期收購的專利,以及和大學合作的項目,一筆筆,全是成百上千萬美刀。
白花花的銀子,全流入研發。
“少說風涼話啊。”
徐欣白了白眼:“不過至于做到這一步嘛?這要讓華爾街、ABCD糧商那幫人知道是我們攪局,尤其是你啊……”
“攪局?”
陸飛聳聳肩,“老外只想吃三四百萬噸,要一條胳膊,讓我們半死不活,我們倒好,直接把頭伸過來送死。”
徐欣搖頭嘆氣,“也是哦,不知道攬在我身上,能不能糊弄過去。”
話音剛落,桌面上的諾基亞嗡嗡作響。
陸飛瞄了眼號碼,備注是“商務部長”,不敢怠慢地接聽,劈頭蓋臉就是一句:
“你的基金干出的好事!”
“部長,什么好事?”
陸飛用迷惑的口吻裝無辜。
“你少跟我裝糊涂。”
商務部長厲聲道:“這要擱戰爭年代,動搖軍心,那可是要殺頭的,但念在你搜集情報有功,功過相抵。”
陸飛嘴角抽動,一時無語。
“領導要親自跟你通話。”
商務部長說完,聲音立馬變成一股溫文爾雅的腔調,如沐春風一般。
“小陸啊,你們送的資料,很及時。”
“您不生氣就好。”
“為什么要生氣?你辦了件好事,的確你在會上說的慢慢應驗了,里面的水很深。”
“領導,我就怕出現最壞的結果。”
陸飛無所保留地說出,這次采購團全軍覆沒,國際糧商就會大舉進犯加工業,控制采購渠道和定價權。
接著進口大豆占據市場,國產大豆大幅減產,最終壟斷大豆、豆粕的市場。
電話那頭,沉默半晌,才再次開口:
“說說看,你有什么想法?”
“只有一點點不成熟的建議。”
陸飛和盤托出,把采購團分成兩次,這次采購量降到一半左右,買三四百萬噸,剩下等期貨市場價格回調,再殺一個回馬槍,攤平這次高位的成本。
“當然,純屬自愿,企業自主經營嘛。”
徐欣屏住呼吸,望著他語氣謙卑地聊了一會兒,等到放下電話的剎那,終于按耐不住:
“怎么樣,怎么樣?”
“盡力局,就看他們自己了。”
陸飛抹了一把臉。
徐欣訝異道:“我們現在怎么辦?萬一真勸住了他們,空倉還做嗎?”
“做啊!”
陸飛勾起嘴唇:“做不成800萬噸規模的空單,做個300萬噸不成問題。”
第二天,2月25日。
在精心布局的媒體戰里,華夏壓榨企業哪怕補上信息的短板,依舊擺不脫恐慌心理作祟,紛紛加大了采購力度。
但量,不多不少,正好200萬噸。
芝加哥期貨交易所的大豆價格從1010美分,漲到1025美分。
2月26日,大豆期貨再漲12美分。
但采購團,才拿下150萬噸。
到了2月27日,星期五。
休市前最后一天,也是采購團官宣采購的最后一天,大豆期貨價格達到芝加哥期貨交易所6年以來新高。
折合人民幣,4300元rmb一噸。
華夏榨油企業不免恐慌,又買50萬噸大豆遠期合約,整整三天,總共買入400萬噸。
“bravo!高盛新一年的第一筆大單。”
鮑爾森想到做空帶來的收益,嘴角上揚,走到酒柜里取出威士忌,倒上兩杯。
“干杯!”
“干杯。”
大衛所羅門喜怒形于色,擠出笑容。
“大衛,你這是怎么了?今天可是一個值得慶祝的日子。”
鮑爾森咧開嘴,“華夏代表團簡直傻得可愛,竟然不做任何套期保值處理,倒不如直接把錢塞入我們口袋里省事,哈哈!”
“可是才400萬噸,才400萬噸!”
大衛所羅門陰沉著臉,“不該是這樣,他們應該采購更多,500萬噸,600萬噸,甚至七八百萬噸。”
“400萬噸已經超出預期,要知道內部消息說華夏人只采購300萬噸。”
“不!華夏這次計劃采購700多萬噸!”
“你從哪里得來的消息?消息準確嗎?”
“非常準備!嘉里的合作伙伴豐益集團,在華夏創辦了‘金龍魚’,它打探到的最新情報,就是這次采購的數目。”
“可現在,為什么變成400萬噸?”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肯定,一定有人特么搗亂!害得我們少掙那么多錢!”
“但不管700萬噸,還是400萬噸,足夠讓華夏的大豆油商們大出血。”
鮑爾森喝了口酒:“這就是ABCD四大糧商們想要的結果。”
“可如果是700萬噸,不是更好嘛。”
大衛所羅門咂吧著嘴:“我們可以掙得更多,還能給我們的老客戶們提供資金,巨虧中的華夏大豆企業拒絕不了新資金,一定會接受它們的入股。”
“比起這個,我更關心狙擊華夏陸辦得怎樣?”鮑爾森滿懷期待。
“做空計劃可能要泡湯了,老布洛克遞來的消息,華夏陸不做多,改建空倉。”
大衛所羅門一臉尷尬,畢竟心血來潮提出做空陸飛的人是他,但出乎預料,陸飛仿佛預判到他的預判。
鮑爾森笑容一僵,“華夏陸怎么知道會跌!他不是不懂期貨嗎!”
華夏大豆采購團前腳剛走,才剛掃完400萬噸的貨不到一周,后腳趁著期貨交割期之前,連環套的后招就來了。
美利堅農業部突然翻臉,澄清大豆大幅減產是假新聞,恰恰相反,大豆產量創下了新的紀錄,今年增產的潛力巨大。
緊接著就調高了大豆庫存,裹挾如此利空,華爾街的對沖基金反手做空大豆期貨。
才短短一天時間,國際市場大豆的價格,就從每噸4300元rmb,跌破4200元大關。
整個芝加哥期貨交易所,恐慌情緒迅速蔓延,儼然已經有雪崩的前兆。
消息傳到國內,糧油行業圈瞬間地震。
“降了!我的天,真讓陸總言中了。”
田仁禮暗自慶幸,得虧聽陸老爺的話,而其他聽他勸,要么做了套期保值的,要么退出采購團的,一個個在電話里道謝。
“田總,謝謝,太謝謝了。”
老總操著口豫南口音:“多虧了你,否則完了,全完了!你救了豫南糧油的命!”
“這事您別謝我,要謝就謝陸總,套期保值就是他出的妙手,我就是個傳聲筒。”
田仁禮毫不貪功,大功毫無疑問歸陸飛,不管來多少個感謝電話,都一樣。
恰恰一聊到陸飛,老總們心情復雜。
比如莞城糧油企業,慚愧中帶著懊惱。
“陸總高見!悔不當初在會上反駁他,如果早聽他,早退出采購團,就不會有這檔子事。”
又比如中糧公司,無奈中帶著慶幸。
它不但是國企,更是央企,退出采購團是不可能退出,甚至還有采購指標和任務,但謝天謝地,因為陸老爺,原本的采購量減去一半。
盡管高價接盤,但另一半可以等跌回到兩三千,中和攤平,只是傷筋動骨,還不至于萬劫不復。
有劫后余生,自然而然遭生死大劫。
“田總,拉兄弟一把!真的賠不起啊,要不然我只能毀約,定金也不要了……”
“老弟,我已經做好被免職的準備,但大連糧油不能倒啊,你想想辦法,想想辦法!”
大大小小,足足14家。
全都是兩次沒有聽陸老爺的忠告,梭哈了高價大豆,硬生生被套在山頂上,下不來。
距離申請破產,就是一步而已。
田仁禮無計可施,只給了一個答案——
你們特么別找我啊,快去請陸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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