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有一個成語，叫‘愛屋及烏’。”
陸飛沉吟了片刻，還是做了決定，說到底都當曹賊了，干脆曹賊當到底，汝妻子，吾養之！
這算不算咒任佑宰去死呢？
他咂摸著嘴，繼續說：“意思就是愛一個人，連帶愛她屋上的烏鴉，所以夫人，不管……”
此話一出，輪到李富真懵圈，她下意識地低頭望向又圓又大的孕肚，情緒流露道：
“啐，想這么久，一定是編好的！”
“什么？”
陸飛不由一怔，這副姿態簡直是傲嬌小娘子，和他印象中的三星長公主判若兩人，難道一孕不只傻三年，還會轉性？
李富真也察覺到異樣，連忙轉移話題：“你找我談什么事？晶圓廠嗎？”
陸飛點了下頭，從公文包里取出一摞合同和資料，“這是企劃案。”說著，走上前遞了過去。
李富真不想有它，伸手一接，卻不想他竟然這么大膽，立馬抓著她的手腕緊緊握住，無論怎么使勁，甩也甩不走。
“幾個月了？”
陸飛步步靠近，目光直直地投去。
李富真咬著嘴唇，復雜的眼神里帶著一絲羞憤：“不關你的事！不要以為我們現在合作，就可以過問我的家事。”
“我和尹馨和你的關系，難道……”
陸飛看到她的眼眶莫名發紅，猶如幽怨的烈婦，嘆氣地松開了手：“不要誤會，只是出于朋友和伙伴之間的關心而已。”
“你總算沒忘了還有尹馨！”
李富真用力一甩臂，手雖然掙脫，但整個人重心略微失衡，踉蹌中站穩，忽覺雙腿發麻，感覺站得越來越吃力，于是向著床邊走去。
“悠著點。”
陸飛立馬搭把手，溫柔地攙扶。
李富真注意到手臂上男人的手，立刻冷著眼，用疏遠抗拒的口吻說：“放手！”
陸飛不管不顧，另一只手攬住她水桶般的腰肢，一瞬間，感應到孕肚有生命在跳動。
原本板著臉的李富真腦袋一懵，整個人被他摟在懷里，“誒，那個，怎么？”
“小心一點，慢慢走。”
陸飛充當拐杖，邊走邊說：“難受的話就該早點說，不要強撐著，我隨時可以支撐你，就像會在事業上支撐你一樣。”
“你不要再說了。”
李富真心里咯噔一下，寒霜般的臉漸漸冰雪消融，雙頰發紅，再無抵抗之力，綿軟軟地半躺在床上，后背靠著兩個枕頭。
陸飛給她蓋上被子：“你先休息吧，正事等休息好了再說，自己千萬不要打電話，輻射對寶寶……”
“出，出去。”
李富真聽著他像丈夫關懷備至，別過頭不敢對視，抬手一指房門。
陸飛嘆氣轉身，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李富真張張嘴，欲言又止，終于眼瞅著人已經走到門口，在開門的剎那，小聲說：
“八個月。”
“咔嗒。”
陸飛假裝沒有聽見，推門而出，跟任佑宰等人客套地告辭，徑自地回到公司大樓。
八個月，豈不是很快就要生了？
得好好問問嫂子，這個時候的孕婦該吃點什么喝點什么？
一路上，始終記掛著李富真，就在此時，通向辦公室的走廊里站著孫紅軍，他小步跑來，提醒說：
“陸總，東芝社長西田厚聰想要見你。”
東芝可是“百年老店”，最早可以追溯到明治維新時期，一直被譽為“霓虹之光”。
曾經創下多項“霓虹第一”，包括第一臺雷達，第一臺晶體管電視與微波爐、第一部彩色影像電話、第一個日文字處理器、第一臺筆記本電腦、第一臺DVD……
在家電領域，跟夏普、松下合稱霓虹白電“三巨頭”，甚至到了八十代末，霓虹經濟泡沫破滅、停滯不前，東芝仍沒有停下腳步。
從一個家用電器、重型電機為主體的企業，轉型成包括通信、電子等在內的綜合電子電器企業，包羅萬象，涵蓋基建、發電、計算機、制造、半導體，當然還有核電。
沒錯，福島那座的制造商正是東芝，之所以會鬧到核廢水這一步，就是東芝高層內部大撕逼，白白貽誤了時機。
其中撕逼中的一方，就有眼前的西田厚聰，他一副典型霓虹人的面孔，始終掛著謙虛的笑臉，戴著眼鏡，老成持重。
“西田社長是說，要把東芝pc部門的次要業務外包給邏輯，是這個意思嗎？”
陸飛坐在沙發上，疊著腿。
“沒錯，陸飛桑，我知道邏輯持股著一家神舟電腦，而且你們最大的競爭對手聯翔，完成了對IBM的pc部門收購，一躍成為僅次于戴爾、惠普的全球第三大電腦廠商。”
西田厚聰笑瞇瞇著。
老狐貍！
陸飛咂摸著嘴，暗戳戳說電腦行業在戴爾和惠普的老大老二之爭里，別說老三，老四老五老六都不好過，也包括東芝，整個部門已經不堪重負，就是一個燙手山芋。
“啊呵呵，陸飛桑，邏輯只是東芝合作的一個選項，灣灣的制造商也在我們的考慮范圍。”
西田厚聰被戳破，打了個哈哈。
陸飛勾起嘴唇：“我能理解西田社長的急切，畢竟前一任社長是因為東芝的巨額虧損而下臺，所以要丟掉包袱，輕裝上陣。”
“耶，散似嘎陸飛桑！”
西田厚聰吐露說東芝這條大船太大，從動力工廠到內存芯片等無所不包，光修修補補就很吃力，要創造新的輝煌，更難上加難。
陸飛道：“船大難掉頭，西田社長，東芝只能不斷地向前闖，我覺得電子元器件是你們今后的大方向。”
西田厚聰一副英雄所見略同的樣子，他也希望借和邏輯合資的晶圓廠，慢慢打開華夏市場的局面，隨即提出——
假如肯接手pc業務，就把生產線、部分專利，甚至dram芯片技術，都可以合作。
“西田社長，這個你要問神舟的伍海軍，邏輯的確持股，但真正主事的是他，我可以推薦你們認識。”
陸飛看到西田厚聰臉色一變，顯然此行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結果，但隨后補了一句，邏輯想要追加投資，跟東芝繼續合作NAND。
“納尼？”
他不禁意外，明明第一座晶圓廠才開業，第二座跟三星的晶圓廠連個鬼影都沒有，竟然這么著急第三座？
“西田社長，NAND芯片最先由東芝的工程師想出來，請問那是什么時候？”
陸飛抿了口水，不答反問。
“啊諾，啊諾……”
西田厚聰思考道：“大概在80年代吧。”
“80年代，這么小小一枚NAND閃存芯片，最初只是東芝工程師腦海中一個念頭。”
陸飛坦白自己是一名摩爾定律的信徒，直說如今的2D
NAND閃存很快就要到物理的極限，遲早要突破到3D、4D。
NAND閃存？”
西田厚聰不驚反疑，“陸總想要突破2D
NAND技術？”
陸飛對視著，眼神堅定，“沒錯。”
閃存多屬于Planar
NAND平面閃存，也叫有2D
NAND，或者干脆不提2D。
而3D閃存，顧名思義，就是2D的立體堆疊的，雖然容量越高的芯片可以增加總體存儲空間，但也意味更高的成本，更高的售價。
3D就是把內存顆粒堆疊在一起來，突破平面NAND閃存的限制，如果說2D是平房，3D就是高樓大廈。
西田厚聰一時間陷入沉默，努力消化著科技狂人的天馬行空，問道：“陸飛桑，3D閃存這方面，是一場未知的巨大冒險。”
“是冒險，但我們別無選擇，在半導體這一片叢林里，物競天擇，強者恒強。”
陸飛快人快語，且不說超越東芝爬升閃存銷量全球第一的三星，今年英特爾和美光合資創辦了IM
Flash，英特爾買下了美光的NAND閃存技術和芯片設計方案，并肩作戰。
現在的2D閃存，已經是一片紅海。
他身體前傾，語氣不無認真道：“西田社長，只喜歡吃眼前全是油的食品而變肥的貓，是抓不到老鼠的，我們必須要抓住未來！”
西田厚聰習慣性地伸入懷里，掏出一包“七星”香煙，“陸飛桑，不好意思，介意我抽一根嗎？”
“如果也給我來一根，我當然不介意。”
陸飛笑著把煙灰缸推到桌子的中間，既不離自己的近，也不離他近。
“多佐（請）。”
西田厚聰遞上一只：“可是3D閃存要用在什么樣的產品呢？據我所知，音樂播放器的市場很快會進入一個飽和時期。”
“沒錯，那時會是一個存量市場，所以邏輯要另辟蹊徑，把產品升級為更有技術含量的手機。”
陸飛有所保留，瀟灑地吐了個煙圈。
實際上，第一個推出3D
NAND芯片的正是東芝，就在07年，這一年也正是智能手機的元年。
在將來，3D閃存將迎來黃金期，芯片的主力軍有棒子的三星和海力士，美利堅的美光、英特爾，霓虹的東芝……
現在跟東芝搭上，美其曰：彎道超車！
看到西田厚聰一言不發地一口一口抽著悶煙，陸飛再也不給他猶豫的時間，說道：
“西田社長，半導體是一場沒有終點的技術競賽，單打獨斗絕對不是主旋律，現在美利堅，一手跟棒子合作，一手跟歐洲合作，霓虹內部抱團頂不住嗎？難道還想重蹈覆轍嗎？”
西田厚聰一想到東芝被美利堅欺負也就算了，還要被棒子欺負，潛藏在心底的復仇情緒，陡然外露，把眼睛一瞇：
“陸飛桑，你想我們怎么合作？”
“就像英特爾和美光的IM
Flash一樣，復芯和東芝也成立一個合資公司，一方面抵御美歐韓的沖擊，另一方面押注未來，全力進軍3D閃存……”
陸飛不由感慨，果然中日建交看棒子，隨口描述出合作的大體框架，其中尤為重要的一條就是——雙方在NAND領域的技術要共享！
“共享？”
西田厚聰老謀深算，一下子看到根結。
假如還是由東芝一家把持3D閃存，根據《半導體協議》，技術與其白白共享給美韓，倒不如共享給華夏，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他唯一在意的，就是合資公司的比例，追問道：“陸飛桑，是不是也像IM
Flash，美光持股51，英特爾持股49？”
“我希望是邏輯占57，東芝占43。”
陸飛把煙掐滅在煙灰缸，“我剛剛在開業典禮上說過，會把邏輯每年營業收入的10投入到研發當中！”
緊接著，算上邏輯的品牌、科研實力以及廣闊的華夏市場諸多優勢因素，但西田厚聰一如既往，不為所動，咬死在49。
他看得很透徹，眼下研發才是整場合作談判的核心，誰研發能力強，誰就擁有談判的主導權。
然而出乎意料，陸飛揚起一抹笑意：
“我可以保證，等3D閃存商業化成功，邏輯可以出資，價格不亞于英特爾購買美光專利，收購東芝的設計方案和技術，獲取使用、修改的永久性許可。”
陸飛霍地站起身，伸出了手，已經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不想再談下去，到底是贊成，還是反對？
西田厚聰沒有被突兀的起立亂了方寸，久經商業談判的他，此刻就像一只烏龜，沉穩得可怕，夾在指間的香煙，掛著長長的煙灰。
“東芝不答應也沒事，我們的友誼還在，不過接下來，我只能等三星的答復了。”
陸飛故作可惜地嘆了口氣。
八嘎牙路！
西田厚聰兩眼睜開，閃爍找狠戾的兇光，明明笑著，卻使勁地把煙碾滅在煙灰缸，來回擠壓了幾下，才起身握住他的手：
“陸飛桑，能容我考慮考慮嗎？”
“當然！”
兩人四目相對，各懷心思。
“二和，明早的航班取消了，我們要在華夏多呆幾天。”
西田厚聰風風火火地回到酒店，立馬召來負責半導體的部長林隆二和。
“誒？社長，這是？”
林隆二和一臉懵圈，不等他反應過來，劈頭蓋臉就是一堆NAND芯片的問題，特別是發展3D的可能性。
“理論上真的可以實現無限疊加？”
西田厚聰一絲不茍，再三確認。
“沒錯！”
林隆二和為難道：“我們部門不少工程師已經提出類似的構想，但經費上……”
“經費問題我已經找到解決的辦法。”
西田厚聰斬釘截鐵地說要跟邏輯合作。
“邏、邏輯？社長，您要三思啊。”
林隆二和趕緊勸阻，就以東芝目前爛透的情況，可經不起研發的失敗。
“我已經想得很清楚！陸飛桑說的沒錯，半導體行業，永遠是物競天擇的叢林法則！”
西田厚聰板著臉，“二和，還記得嗎，我們90年代才授予三星2D閃存技術，才不到10年，三星卻踩著我們，成了全世界第一個量產1Gb
NAND閃存的公司，是我們東芝不行嗎？”
“耶，是東芝的財政狀況……”
林隆二和嘆了一口長長的氣，時無英雄，竟讓棒子成名。
西田厚聰道：“所以為了避免被淘汰，我們必須要跟邏輯合作，重新培養實力。”
林隆二和說：“那也不該找邏輯，邏輯在半導體的研發實力，在華夏只不過二流，才剛剛有首座晶圓廠而已。”
“這就是一場賭博！”
西田厚聰兩眼放光，霓虹人刻在骨子的賭性徹底被激活，不就是堵國運嗎？啪的一聲就要把東芝閃存芯片的命運梭了上去。
但梭哈的不是3D閃存，梭哈的是人！
梭的是華夏喬布斯·陸飛！
此子恐怖如斯，值得梭哈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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