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2日,紐約。
“滴滴滴”的鳴笛聲,響徹在狹窄擁擠的華爾街。
陸飛拉開簾子往外看去,就見密密麻麻都是人,什么膚色都有,游行示威,舉牌高呼。
相對溫和的,也聚集在高盛、摩根士丹利等公司的門口靜坐,而從他們身邊經過的,有些西裝筆挺,有些身著休閑服,但有一點是一樣的,他們手上拿著兩樣東西——
背包和行李箱。
一個個被辭退的員工面色凝重,面對著記者和鏡頭,無法抑制內心的失望和憤怒。
“多么漂亮的風景線,不是嗎?”
陸飛冷眼旁觀,把簾子拉了下來。
“你讓卡爾森查的已經查到了。”
徐欣搖頭失笑道:“他破產重組改名的娛樂休閑度假村,因為次貸危機,又要瀕臨破產了,也就是第六次破產,他可真是個天才,賭場都能讓他倒閉兩次。”
“沒有想不到,只有他做不到。”
陸飛挑了挑眉,總算明白尹凡卡為什么這么積極主動,甚至想給他生孩子。
就在此時,從半空中落下一個人,不偏不倚地砸中一輛日系車,擋風玻璃爆了開來。
一瞬間,整個車頂凹陷了進去。
伴隨著警報聲,人們徹徹底底地被點燃了怒火,一窩蜂地涌向有條子保護的公司。
陸飛等人在王賁一眾保鏢的掩護下,進入到安保級別還不錯的黑石集團總部大樓。
意想不到的是,黑石話事人的蘇世民親自出來迎接。
“哇哦,我是真沒想到,你不是應該在佛州打高爾夫球嗎?”陸飛和他握了下手。
“如果我的接班人是你的話,那我可以高枕無憂去打高爾夫咯,可惜沒有。”
蘇世民嘆了口氣,“黑石雖然有人才,但都是一些取得一點成績就覺得高枕無憂的人,他們駕馭不了瞬息萬變的投資市場,特別是次貸這種復雜的經濟形勢,只能還是我這個老船長繼續掌舵,真不知道誰能勝任我的位子……”
“你一定能找到好的接班人。”
陸飛走入會客室,要了杯咖啡。
“不管是誰接班,我們都不會忘了你和黑石之間的友誼。”蘇世民意味深長地看去。
廢話,誰能和錢過不去呢?
陸飛心里冷冷一笑,為了能地啃下次貸這塊大蛋糕,黑石自然也被拉入了自己的陣營。
七月底,他和約翰保爾森見好就收,鳴金收兵,消化戰果,跟盟友們瓜分戰利品。
整個利益共同體,各個賺得盆滿缽滿。
單單約翰保爾森,就掙下了40多億美刀,直接從基金打工人翻身做了主人。
三體基金原本預計的收益是170億美刀左右,結果大大出乎他們的所料——
進賬了足足192.8億美刀!
關鍵還是分過了蛋糕以后的盈余!
幾乎相當于一個李黃瓜家族賬面上的所有身家,比爾蓋茨家族的身家三分之一!
“陸,你怎么看現在的情況?”
蘇世民追問次貸危機之后的局面,尤其是及及可危的雷曼和美林的命運。
陸飛不答反問:“財政部不是找你們開會了嗎,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
“別提了,它們的爛賬實在太多了。”
蘇世民無奈道:“但亨利讓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救雷曼,大而不能倒,可他和美聯儲又不參與,又不插手,只是說‘任何在場卻不愿意幫忙的人,我們會記住你們’,真是頭疼。”
“滋滋滋~”
陸飛飲了口咖啡,“退潮之后才知道是不是在裸泳,最好的情況無非像貝爾斯登一樣被救上岸,最壞的打算就是淹死在水里。”
“美林還不清楚,但是雷曼的潛在買家有兩個,美銀和巴來爾銀行,預計需要650億美刀。”蘇世民伸出兩根手指。
“這不是我能摻和的,我也摻和不了,不過如果可以,我是希望雷曼淹死在水里。”
陸飛眼神撲閃,若有所思。
“我又何嘗不是,雷曼得罪了你,也得罪過我,還得罪過亨利和高盛,但不救它們,我們也不好過,次貸危機愈演愈烈,所有股市都在跌,很少有像你的企鵝那樣沒有跌。”
蘇世民會心一笑,“大部分都在拋售變現,在談正事之前,我想問問你的看法?”
“堅定守住,就有辦法。”
陸飛直直地和他對視,神秘一笑。
其實自己早就偷偷地預備抄底,買回之前高位套現的亞馬遜、蘋果、微軟、索尼……
“看來我們是英雄所見略同。”
蘇世民哈哈一笑,黑石的策略也是堅持不拋售,等待經濟回暖,定有收獲。
“照你的意思,也就不考慮把飛思卡爾的汽車芯片部門賣給我們?”陸飛聽出話外音。
蘇世民搖頭說:“飛思卡爾的問題,我希望是由出問題的手機芯片部門來解決,而不是犧牲掉其他健康正常的業務。”
“汽車芯片市場也并沒有預期的那么輕松了,而且前不久摩托羅拉支付了賠償金,中止了跟你們的手機芯片采購義務協議。”
陸飛直接說破飛思卡爾的窘境。
摩托羅拉把飛思卡爾賣給黑石之后,仍然把飛思卡爾當親兒子來扶持,簽署了長期的采購協議,占了整個營收的30。
但現在,前有諾基亞制霸功能機,后有邏輯、蘋果等智能機抄后路,摩托羅拉自顧不暇,也就只能不斷削減對飛思卡爾的采購。
最終,飛思卡爾失去了摩托羅拉這個大客戶,手機芯片更賣不出去,更掙不到錢。
負債越滾越高,高達75億美刀。
“沒錯,所以我們給飛思卡爾物色到了新的合作伙伴。”蘇世民說,“華為。”
“我知道這件事,華為向你們,還有KKR五家私募股權基金發出了競購邀請,不過好像一直沒有聽到下文?”
陸飛作為華為的榮譽顧問和股東,很清楚華為手機終端雖然發貨超過2000萬臺,但投入巨大,利潤微薄,根本不賺錢。
制造業有一個“微笑曲線”理論。
全球產業鏈分為產品研發、制造加工、流通三個環節,三個環節的利潤率在坐標軸上連起來,就是一個類似人臉的微笑曲線。
兩端的產品研發和流通環節利潤率高,而處于中間位置的制造加工就是個苦力活。
干的多,掙得少,風險大,利潤低。
于是乎就想把手機終端當成富士康賣掉,希望出售至少49的股權,換回20億美刀。
“你懂的,因為次貸危機,我們只能暫時擱置了談判,等全世界逐漸擺脫了金融危機,再重新啟動談判。”蘇世民一本正經道。
“飛思卡爾就打算這么熬過經濟危機?”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我倒有一個辦法。”
陸飛把早就準備好的方案說了出來,用蘇姿豐的競業協議換邏輯的采購義務協議。
“這的確是一筆不錯的辦法。”
蘇世民聽到這話,眼前一亮。
“我們可以采購飛思卡爾的芯片,但供應必須準時,絕對不能延期。”陸飛最大的擔心,莫過于過重的債務負擔嚴重影響飛思卡爾正常經營活動中的資金周轉,說不準就挺不過次貸。
倒閉破產,就要臨時緊急找替代供應商。
“陸,你完全不用擔心,我可以讓飛思卡爾單獨向邏輯公開財務報告。”
蘇世民不假思索地拍板。
“那么就這么定了。”
陸飛滿意地點了下頭。
飛思卡爾被黑石私有化,本來沒有對外公開財務報告的義務,但現在被他掌握了,就等于給邏輯開了透視,對飛思卡爾了如指掌。
“定了!”
蘇世民摸了摸白胡子,下了決定。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以后,邏輯的平板電腦所用的芯片會繼續采購飛思卡爾的,而且下一代kdlepad的芯片項目,還會聯合研發。
至于手機芯片,主要以低端為主。
由澎湃科技,以“交鑰匙”的方案賣給國內的山寨機以外,主要賣給納入到“家電下鄉”計劃的手機廠商,比如天宇、神舟……
除了廣大的農村市場,還有東南亞、東歐,甚至是非洲,但就是不會直接賣給天竺。
“合作愉快,也許以后就是蘇姿豐來和她的老東家對接業務。”
陸飛嘴角揚起一抹笑容。
當年秦穆公用五張黑羊皮換來百里奚,今有陸老爺用采購訂單贖蘇姿豐的自由身。
“哈哈,合作愉快。”
蘇世民讓人倒兩杯威士忌,“我一直覺得未來最大的投資機會就在華夏,就像找華為合作一樣,既可以互利共贏,又有利于黑石后期在華夏投資,但我最想合作的就是你,陸!”
說著把一杯酒遞了過去,“如果邏輯愿意放開投資的話,我們絕對要當第一個!”
“邏輯恐怕不行。”
陸飛和他碰了下杯,淺嘗一口,“但也許其他業務黑石會感興趣。”
“比如說?”
因為黑石是國際金融集團,業務遍及全球,兩人聊到歐洲、亞洲方面的合作。
但聊的最多,還是華夏。
華夏里談的最深的,就是房地產。
黑石大量優質資產就是房地產,在華夏房地產領域的布局很廣,既然綠程的大股東,又是旺科的董事,于是順水推舟地抬出融創。
“投資融創我們需要董事會討論同意,但對于綠程和融創的合作,我覺得沒有任何問題。”
蘇世民看了眼手表,“具體的我們邊吃邊聊吧,中午我在戴爾莫尼科餐廳訂了位子。”
“嗡嗡嗡~”
徐欣此時握著的手機收到了一條短信——
《紐約時報》曝光了雷曼回購105、108號債券的丑聞,股價應聲暴跌5.2。
“哈,哦買噶,真的不幸啊。”
蘇世民讓人馬上收集資訊,然后轉身面朝陸飛,明明嘴角瘋狂上揚,但努力向下扯。
“我倒覺得是活該,你不覺得嗎?”
陸飛笑著把眼睛瞇成一條縫。
“的確!雷曼的確是活該!”
蘇世民也懶得掩飾,笑得前仰后合:“哇哦,陸,也許真如你所愿,雷曼死定了。”
“是我們,不過我們接下來要做好面對大風大浪的準備了。”
陸飛借著余光,瞄向窗外。
光天化日下,街上烏壓壓擠滿了人,喊叫聲里混雜著警報聲和鳴笛聲。
漸漸地,烏云籠罩住整片天空。
整個華爾街也被籠罩在金融危機的陰云。
雷曼回購丑聞已經傳遍全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單單今年兩個季度就掩蓋了超過500億美刀的問題資產,儼然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雷曼已經到瀕臨倒閉的地步。
亨利保爾森緊急召集華爾街所有巨頭。
包括蘇世民在內,聚集在會議室里商議怎樣搭救雷曼,來挽救美利堅市場的信心。
不過這個會議缺少了一個重要的人物——
就是當事人,雷曼的CEO,福爾德。
“是誰!”
“法克,到底是誰告的密!”
“是誰把105、108號債券捅出去的!”
福爾德拿著高爾夫球桿,氣急敗壞地把一摞書擊打,又把杯子、花瓶統統打碎。
伴隨噼里啪啦的破碎聲,秘書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傳達了一個難以置信的噩耗——
“美銀剛剛宣布要收購美林。”
“是不是因為我們的丑聞?”
“不只是這個,早在美銀和我們商量收購細節的時候,美林就一直在偷偷挖我們的墻角,他們特么也在自救。”
“媽惹法克!”
福爾德暴跳如雷,“我他么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美林這些自私鬼,他們難道不知道如果雷曼倒了,整個華爾街都要跟著遭殃嘛!”
“這則丑聞很有可能是高盛指使的,它之前在想方設法做空貝爾斯登和我們。”
秘書恨恨道:“他現在就想讓我們死!”
“現在計較這些已經沒有用了,我們必須先活下來,只有活下來,才有機會找高盛、美林、三體這群混蛋算賬。”
福爾德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巴來爾銀行上。
但沒有迎來奇跡,不出三個小時,巴來爾銀行就因為美利堅拒絕提供財政擔保之后,決定退出拯救雷曼的行動,結局已經注定。
“冬。”
聽筒重重地砸在桌上。
福爾德雙腿發軟,一個踉蹌,撞到了后背的書柜,上面陳列著的獎杯、榮譽牌、相框等紛紛掉落,叮鈴咣鐺,響個不停。
走廊里,依稀能聽到員工低聲哭泣。
福爾德癱軟在沙發上,兩眼空洞無神,喃喃道:“也就是說,只能申請破產了是嗎?”
“是、是的,但我們還有機會……”
秘書情緒低落,聲音低沉。
根據美利堅破產法桉第11章申請破產保護,破產公司仍然可以照常運營,股票和債券也能在市場繼續交易,在未來幾個月內重組業務,死馬當活馬醫,盡可能爭取再度贏利。
“沒有了,一切都結束了,結束了。”
福爾德不經意間地注意到桌上的《大空頭》,看著作家一欄里署著“華夏陸”的大名,一氣之下,抄起書憤怒地撕了起來。
“撕拉,撕拉~”
“高盛!”
“陸!”
“約翰保爾森!”
“你們都是兇手,都是兇手!
福爾德正無能狂怒地發泄。
摔在地上的諾基亞突然嗡嗡振動,秘書苦笑著彎下腰去撿,當看到來電號碼的剎那,整個人徹底傻了眼,張了張嘴說:
“是陸打來了的。”
“給我,把手機給我。”
福爾德打算噼頭蓋臉地罵過去,卻聽陸飛在電話里,笑著發出魔鬼般的低吟:
“怎么樣,要不要做個交易?”
“什么交易?”
第二天,凌晨1點。
面對6130億美刀的負債,有著158年悠久歷史、在美利堅華爾街連續40年獨占鰲頭的第四大投行,雷曼正式宣布申請破產保護。
消息一出,美元和美利堅股指期貨齊聲下跌,預示當天全美股市可能大跌。
甚至是股災!
信貸市場被凍結,銀行擠提。
金融海嘯因為雷曼的破產,真正進入了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