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天空,蒙蒙亮。
一輛飄揚著紅旗的紅旗轎車停在別墅門口,王賁提著行李放入后備箱當中。
“回去吧。”
陸飛坐上車,向高媛媛等人揮手道別。
在她們的目送之下,紅旗轎車揚長而去,一路暢通無阻地開到機場。
陸飛爬上登機梯,就見黃秘書站在機艙的入口,他領著自己往里走,邊走邊介紹訪歐之行的行程安排和注意事項。
“這一次出訪四個國家和歐盟總部。”
“第一站就在德國。”
“停留一天,27號離開……”
“等等,我的團隊已經提前到德國,跟奇夢達、德累斯頓銀行接觸,我可不可以在德國逗留,參加奇夢達的救助競標?”
陸飛伸出兩根手指,“就2天。”
黃秘書說道:“原則上不允許任何人脫團,這件事需要請示一下領導。”
陸飛點了點頭,剛走到企業代表團所在的區域,一個帶著貴普的爽朗笑聲隨之傳來。
“嗨呀,陸總!”
就見任正飛站了起來,打著招呼。
“任總!”
陸飛看了眼他,又看了眼他旁邊的人,這趟出差,每個人都可以帶一個隨行,他選的是王賁,而跟著任正飛的赫然是余承冬。
“陸總,聽說你這次是沖著奇夢達去的?”任正飛和他握了握手。
陸飛也不隱瞞地點頭,“這種機會,長江存儲絕不會放過,有了奇夢達,國內的存儲器供應鏈至少能前進個五年,尤其是高端。”
“長江存儲有3D閃存,又有了奇夢達的產能和Dram內存,在全球存儲器領域,至少能坐五爭三,不過其他同行不會輕易讓陸總得逞吧?”余承冬也和他握了下手。
“我們有這個信心,奇夢達最后的歸宿一定會是長江存儲。就算沒成功,那也不是無路可走,無非走的路漫長一點,長江存儲晚幾年崛起,但早晚會進入世界第一梯隊。”
陸飛坐在座椅上,系上安全帶。
“說得好!好!”
任正飛豎起大拇指,“這就像爬雪山。慢慢往上爬,一旦爬不動了,滑下來一下,大不了繼續往上爬,反正總有一天能爬到山頂。”
閑聊了會兒,期間空乘檢查安全帶情況。
“任總,有關北電網絡,華為考慮得怎么樣了?”陸飛暗戳戳地提了一嘴,邏輯派出的收購團隊里,孟小舟可擔任副負責人。
“已經在董事會討論過了。”
任正飛快人快語,“華為和邏輯合作,沒有問題,北電網絡的6000多項專利,無線通訊、4G無線網絡、數據網絡、半導體、企業網、網絡電話,那都是了不得的香餑餑。”
“不過陸總。”
余承冬突然插話說:“作為北電網絡的老對手,我們很了解這個對手,它對華夏企業的態度非常傲慢,甚至是惡劣,有可能拒絕……”
“只要他們對錢的態度不傲慢就好。”
陸飛左看看他,右看看余承冬。
“陸總這個沒說錯,他們只認錢不認人。”任正飛緊接著提到收購所需的資金。
陸飛掰著指頭,認真細數。
6000多項專利的價值會在8億美刀左右,吃下整個北電網絡應該在22.5億美刀。
“跟我們預估的大差不差。”
任正飛又追問財團內部的分配處理方案。
“首先,整個出資占比當中,邏輯和谷歌至少占60,來確保對資產的分配控制權。”
陸飛如實說:“我們會把專利授權給安卓開放聯盟的成員,成員可以享受低于市價的優惠價,避免陷入專利陷阱,而這一份授權費,邏輯和谷歌統統讓利給財團其他人……”
“另外,財團里的其他人想把這些專利應用在自己的手機終端業務上,無條件免費……”
“這就是關鍵!”
余承冬故意咳嗽一聲,“任總發話了,華為只能做通訊,不會做手機,誰要再提就直接下崗吧!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行!”
任正飛瞪了眼,尷尬道:“老余說的浪漫了一點,但意思沒有錯,華為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終端業務,我們一直考慮出售。”
“我知道,但最后沒談成。”
陸飛點了下頭。
華為終端原本打算出售至少49的股權,開價40億美刀,但經過多輪競價,最高的貝恩資本也只肯出30億美刀左右。
畢竟,現在的華為終端還只是一家類似富士康的手機代工廠,并不那么值錢。
比照富士康的市盈率,最多值個32億。
“沒錯,趕上糟心的全球金融危機,出的價太不符合心理預期。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任正飛話鋒一轉,“陸總,如果你看上了,干脆我把整個華為終端賣給你好吧?”
“賣給我?”
“當然,華為海思不能賣。”
“您別逗我了,我都有邏輯了,干嘛再買個華為的終端呢?”陸飛心里意動,但表面裝作不在乎,“任總,我不太明白為什么伱會這么抵觸華為做手機業務?”
任正飛覺得沒臉說,給了余承冬一個眼神,就見他心領神會地說華為終端因為小靈通業務失敗,手機部門虧損了整整六七年。
關鍵在于華為做手機,純粹是為了配合歐洲的運營商,現在歐洲市場已經打開,又有邏輯互為犄角,華為整個終端就顯得是——
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
“手機是一件長期的事,吃力不討好。”
任正飛說出自己的結論。
“任總,話不能這么說。”
陸飛擺了擺手,“3G設備確實掙錢,但只能賣一次,而且需要跟愛立信、諾基亞這些歐美廠商競爭,不敢提價,也沒有太多利潤,終端卻可以賣很多次,平均2到3年就要換次手機,3到5年換個平板、電腦、MP3。”
“對對隊,陸總說得對!”
余承冬一拍大腿,激動不已。
任正飛瞪了一眼,就見余承冬大氣不敢喘,巴巴地望著,他則一言不發地盯著陸飛。
“任總,小靈通業務雖然失敗了,但華為也積累下寶貴的經驗,再說全球智能機領域,再多一家華為,也好跟三星、蘋果來一場2對2的較量。”陸飛提議說,“要不這樣,買下華為終端就算了,但三體基金可以入個股?”
說著把早已準備的價碼說了出來——
用34億美刀吃下華為終端49的股權。
“你要入股?!”
任正飛聽到這話,不禁一怔。
余承冬頓時急了眼,還等什么啊!
陸飛嘴角上揚,“任總,偉大企業和一般企業的分水嶺,就是面對困難,到底是是勇敢地解決問題,還是逃避,如果華為這次逃避了,以后碰上別的困難怎么辦?”
“對對對,陸總說得太對了,任總……”
余承冬興奮得合不攏嘴。
“老余,把你這張大嘴閉上。”
任正飛剜了眼他,沉吟了半晌,“陸總,你真的覺得華為終端還有的救?”
“我覺得華為和神舟一樣,都有沖擊國際中高端品牌的能力。”陸飛給畫了一張大餅。
任正飛和余承冬四目相對,陷入沉思。
陸飛喊來空姐,要了杯可樂。
果真入股華為終端,算上邏輯、小米、神舟,再算上采用澎拜“交鑰匙方案”的oppo、天宇、金立等國產,直接間接地已經控制了國產手機的半壁江山,只多不會少。
更不用說供應鏈的上下游了……
就是天上掉下個手機,都得掏錢給陸飛!
喝著可樂,他卻感覺脖子莫名地發癢。
任正飛考慮再三,還是同意保留華為終端,但三體基金入股,必須要上報董事會。
“嘿嘿,到底是陸總,比天王老子大。”
余承冬壯著膽子,陰陽怪氣。
對于自己的出爾反爾,任正飛說道:“難道我就不能犯錯嗎?只要是人,都會犯錯。”
“任總這話我贊同,一個人不可能不犯錯,關鍵是大錯還是小錯,是戰略上還是戰術上,所以為了避免這種狀況,邏輯才特意推出輪值董事長制。”陸飛掛著一張笑臉。
任正飛聽到“輪值董事長制”,莫名地感興趣,“陸總,你繼續說下去。”
陸飛認真說:“俗話說,火車跑得快,全靠車頭帶,車頭要沒油,火車不如牛,但問題就是,公司雖然是我們在一線一手指揮出來,可走到一定程度,發現自己管不過來了,發現自己不能繼續英明,這時候注定要授權。”
任正飛一眼發現關鍵所在。
授權以后,就很可能出現授權過度,資源不能充分有效整合,企業下屬也會犯一些錯誤,于是再收回權力,讓一個機構管理,就是所謂的總部,結果,總部權力又太多太大。
很多部門既官僚,又不了解前線,完全是瞎指揮,就像常凱申,機槍向左移動五米!
“走到這個階段,就必須在集權和授權之間找到平衡點,我覺得核心就一條。”
陸飛說:“讓聽得見炮聲的人做決策!”
“讓聽得見炮聲的人做決策?”
任正飛眼前一亮,若有所思。
“就比如我把芯片部門交給蘇姿豐,把長江存儲交給高啟全、朱一鳴,把中微交給尹志堯,把復芯交給梁孟松,把海外業務交給郭興,把移動設備業務交給黃彰他們……”
陸飛鄭重說:“我和孫紅軍他們呢,就老老實實給前線各個部隊做戰略、做后勤。”
“說的對,陸總,說的好啊!”
任正飛有所頓悟,“過去打仗的時候,前線的連長指揮不了炮兵,要報告師部請求支援,師部下命令后炮兵才開炸,現在不一樣,前端功能全面,特種戰士一個通訊呼叫,飛機就開炸,炮兵就開打,而那些長時間脫離前線的人,已經失去了對‘戰場’的敏銳感。”
“沒錯,華為的終端業務也該是這樣。”
陸飛笑道:“如果我入股了華為終端,我或許會保舉老余來當這個前線總指揮。”
“我?”
余承冬一愣,怎么扯到我頭上了!
“老余?無線業務正用著他呢。”任正飛揚揚手,“再說手機終端是個大火坑,他在無線業務舒舒服服,怎么會愿意跳火坑呢?”
“任總,我是您的兵,您指哪我打哪。”
余承冬卻不推辭,“如果讓我負責華為終端,我一定要做到遙遙領先于同行!”
“別打邏輯就行。”
陸飛咂摸著嘴:“我們允許競爭,但不要窩里斗,就該和德系汽車一樣,大眾、戴姆勒、寶馬這些抱團壟斷,從生產到技術,全都協同合作,控制價格,變成世界最大的汽車卡特爾,德系汽車如此,中系手機也該如此,槍口一致對外,對外就是不妥協。”
“說的是這么個道理。”
任正飛投去贊許的目光。
陸飛瞇了瞇眼,比如這一次收購奇夢達。
就在此時,起飛了半個小時左右,黃秘書朝他們走了過來,彎下腰,輕聲對陸飛說:
“陸總,領導說你可以便宜行事,只要你能在31號準時出席在瑞士達沃斯舉辦的世界經濟論壇年會,就沒有任何問題。”
與此同時,伴隨著奇夢達向法院遞交無力清償債務的破產申請,消息已經是滿天飛。
但凡是存儲業同行,都為之一震。
美利堅,美光總部。
“哈哈,馬克,你看我說什么來著。”
阿普爾頓叼著雪茄大笑:“奇夢達會是第一個死的吧?死的好!我們要趁這個機會,把空出來的市場份額盡量搶過來。”
“要不我們考慮參與救助奇夢達競標?”
馬克達肯沉默了片刻,一語驚人。
”你瘋了嗎!”
阿普爾頓猛地把雪茄拿了下來,“奇夢達現在是什么情況?巨額債務、業務虧損、產能過剩、人力成本,就是一個無底洞,哪怕是你付錢給別人讓他擁有奇夢達,這個受贈人也只有瘋了才會考慮!要不然我們也不會取消從英飛凌手里買下奇夢達的計劃,太不值了!”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美光的并購對象是海力士,是奇夢達,但問題在于,參加奇夢達競標的,除了東芝、南亞科、三星幾家,還有一家。”馬克達肯道,“就是長江存儲。”
“長江存儲?!那個特么地華夏陸!”
阿普爾頓一下子站了起來。
“嗯哼。”
馬克達肯嘴角揚起一抹壞笑。
“哈哈哈,華夏陸看來是饑不擇食,他竟然會要奇夢達?一個能把英飛凌都拖垮的存儲公司?給他!就給他!”阿普爾頓開懷大笑。
“你不覺得這是一個機會嗎?”
馬克達肯把奇夢達競標的文件遞了上去。
“什么機會?你不會想讓美光也參加競標吧?不行,絕對不行,這個坑必須讓長江存儲來踩,讓它告美光侵權!讓它搶華亞科!”
阿普爾頓看也不看,“這就是報應!”
“我們可以讓報應來得更慘烈一些,就借這個機會給長江存儲制造麻煩,比如哄抬收購價,比如挖走技術骨干,又或者……”
馬克達肯投去一個“你懂的”目光。
“哦耶!讓我們狠狠地踹陸飛的屁股!”
阿普爾頓和他對視,會心一笑。
但凡能削弱競爭對手,也就變相地增強了自己的實力,長江存儲付出更大的代價收購奇夢達,就沒有能力再爭搶爾必達和海力士。
抱著同樣的想法,不再少數。
其中之一就包括正在監獄里的李健熙,他坐在會見室,完全沒有半分局促不安。
“你明白了嗎,富真?”
“阿爸,我、我明白了。”
李富真萬萬沒想到他竟然讓自己對付陸飛,遲疑片刻,“不過奇夢達這次破產,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我們的價格戰,奇夢達未必會同意讓三星加入競標正式名單,那樣的話……”
“去競標不是為了競標,而是看清有多少家有競標的實力。能競標奇夢達,就能跟三星爭海力士。”李健熙板著臉。“我們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海力士,只要搶得過SK、現代、美光,三星在全球存儲業就是霸主,這次是你真正要做的,你明白我的用意了嗎?”
“是的,阿爸。”
“這一次你親自出馬,不要讓我失望。”
“可是阿爸,您現在這種情況,我怎么能這個時候出國呢?”李富真心里咯噔一下。
“擔心什么,又不是沒有坐過,很快我就能出來。”李健熙看向坐在李富真身旁的金室長,“你說是吧?”
“是的,會長,很快您就能被特赦。”
金室長微微彎腰,畢恭畢敬。
“富真吶,你先回去安排出國的事,我還有一點事交代金室長。”
目送李富真離開,李健熙沉了下臉,“等她去了德國之后,就通知在镕回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