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抵達柏林，迎來的就是隆重的接機儀式，媒體長槍短炮地對準陸飛所在的代表團。結束之后，陸飛和王賁脫團。奇夢達的總部在慕尼黑，必須馬不停蹄地趕過去，駐柏林的分公司早已派出人接應。“歡迎陸總來德！”人群當中，打著醒目顯眼的橫幅。站在最前頭的是高啟全和朱一鳴，也是這一次奇夢達獨家收購的負責人，尤其是朱一鳴，前世可是長鑫存儲的董事長兼cEo。就是他接手了奇夢達相關的技術資料和專利文件，讓長鑫存儲狂飆突進，徹底崛起。技術層面的接收，怎么能少得了他！“陸總。”高啟全、朱一鳴等人異口同聲地問好。“上車聊。”顧不上寒暄，陸飛徑自鉆入車里。輪胎裹著防滑鏈的大巴車，在大雪紛飛的街道上，穩穩當當，一路向前。“你們考察了奇夢達，感覺怎么樣？”陸飛從保溫杯里倒出熱茶。“陸總，從我們這些天的觀察，結合華亞科掌握的技術參數和資料來看，奇夢達現在的埋入式技術已經有堆疊式的雛形，只要給錢給人，假以時日，肯定能造出來，就是還有一些技術上的缺陷需要攻克。”朱一鳴一臉認真。“什么缺陷？”陸飛喝了口熱茶，頓時感到暖和。dram是平面式的架構，隨著線寬減少，表面積相應縮減，電容值已經無法滿足讀取需求，因此不斷縮微的dram架構演變技術路線有兩條，一種是溝槽式，一種是堆疊式。原理都是用空間結構的變化，得到更大的表面積。前者是在晶體管下面挖溝槽，工藝相對復雜，但單元所占的面積更小，功耗更低。后者是把電容疊加在晶體管上面，用內表面、外表面這兩面當作電容，工藝相對簡單。如果溝槽式是現在，堆疊式就是未來！“像奇夢達這種埋入式字線結構，由于動態隨機存儲芯片的制程微縮，字線的結構也會不斷縮小。”朱一鳴拿出紙筆，在紙上寫寫畫畫，“還有，電子遷移率衰減、飽和速度都會限制驅動電流的提高，今后要改善性能也會非常困難。”“有問題就要解決，你們怎么解決？”陸飛盯著紙，打起十二分精神。“我們暫時討論出2種，最可行的就是推出全新的半導體存儲器件結構，從根本上改善動態隨機存儲芯片性能。”朱一鳴抖落而出：“就是把兩條埋入式字線結構分別設置在鍺硅弛豫層填充溝槽內的有源區，弛豫側壁會對里邊的有源區產生應力，就能提高溝道內部電子的遷移率，另外……”“瞧瞧，這個就叫專業。”陸飛看向高啟全，相視一笑。高啟全欣然同意，“我來長江存儲，第一是陸總，第二就是朱總這幫青年才俊，年紀輕輕就在3d閃存、Nor閃存和dram內存三個領域開花結果，在我接觸的人當中，也就只有臺積電的孫元成、梁孟松這些人可以比擬。”“我有一個想法。”陸飛喝完水，把蓋子重新蓋回保溫杯。視線在朱一鳴和高啟全之間來回，說如果收購了奇夢達，準備在長江存儲下面設立一個全資子公司，把包括華亞科在內的dram閃存業務分離出來，和奇夢達整合重組。這個公司就叫長鑫存儲。朱一鳴來當這個cEo。“啊！？”朱一鳴一怔，驚喜交加。奇夢達跟長江存儲dram業務部門的結合體，不管體量上，還是實力上，都比現在的長江存儲，只大不小，自己才36歲就能坐到這個位置，簡直堪比火箭式提拔。“老高，你什么意見？”陸飛投去問詢的目光。高啟全沉吟了會兒，“我個人沒什么意見，朱總在技術和管理上都很出色，我覺得可以先提交董事會集體討論，等收購消化了奇夢達以后，再投票表決。”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所謂的投票表決無非是走個程序而已，朱一鳴激動萬分。“謝謝陸總、高總栽培！”“公司栽培，個人表現。”陸飛拍了下他的肩，“不過你也別高興的太早了，萬一收購奇夢達失敗，我這話可就不算數了。”“奇夢達除了我們，還有誰救得了它！”朱一鳴眼神當中充滿著熾熱。“奇夢達現在就是個火坑，只有像我們這樣的傻子才會跳。”高啟全點頭附和。陸飛問到奇夢達競標收購的細節，德國方面已經批準了奇夢達的重組申請，會由羅建華，以及破產管理人，也是德累斯頓銀行副行長，邁克爾賈菲，一起擔任重組的總負責人。誰能中標，他們的話語權最大。羅建華沒有問題，以他為首的管理層已經投共了，就只有邁克爾賈菲這個不確定因素。“羅建華說，他的準則只有一條，誰出的錢多，他就站誰，典型的銀行家。”高啟全把擬好的標書遞了過去。陸飛一目十行，上面的條款跟給羅建華看的協議相差無幾，最大的變化就是收購價。21.1億美刀。17.5億美刀用于償還債務，在11年之前徹底清償，3.6億美刀現金花在整個奇夢達。“多出的1.2個億，是要還清德銀這個債主的幾筆債務利息，不過這個價格也在我們可以接受的范圍之內，畢竟光奇夢達的專利技術就值個2億美刀。”高啟全打開個包裝盒，里面放著甜甜圈。陸飛拿出一個，“德累斯頓、德銀、瑞銀這些歐洲銀行愿意給長江存儲貸款多少？”高啟全搖頭失笑，“次貸危機爆發，歐洲大部分銀行虧損嚴重，要么瀕臨破產，要么信貸緊縮，目前只有德銀的財務狀況良好，去年盈利了49.73億歐元，不過不是很好談。”“21.1億就21.1億。”陸飛咬了口甜甜圈，“我不介意多那么一兩個億，關鍵能不能穩贏其他競標對手？”“不考慮審批這層，至少是有七成。”高啟全一一分析。東芝、南亞科是長江存儲的陪跑，顧名思義，也就是他們找來圍標的的同謀。像棒子的現代、SK這些都是外行，奇夢達根本看不上，看的上的三星，又是恨之入骨的仇人，這么一算，競爭對手只有一個——那就是美光！“又是美光，真是冤家路窄。”陸飛嘴角一翹，“這樣吧，你們負責奇夢達的競標，德銀這邊由我出面，總之，無論如何，我們都要拿下奇夢達這個半導體界的‘瓦良格’號航母。”“是，陸總！”高啟全、朱一鳴兩人不約而同地喊出。又聊了會兒奇夢達的招標，陸飛吃了三個甜甜圈，半壺熱茶，飽暖思睡，往后一靠，后腦勺一沾頭枕，沒一會兒就合上了眼皮。六七個小時的車程，到了慕尼黑的下榻酒店，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左右，人煙稀少。陸飛洗了個熱水澡，重振精神。服務員推著餐車進來，剛付了小費，就在此時，手機里就收到了李富真的來電——“你來德國了對嗎？”“咦，你怎么知道？”陸飛吃了口德式火腿三明治。“德國之聲電視臺看到的，你跟著你們的領導到訪德國，新聞里有你的鏡頭。”李富真笑道：“你還是那么喜歡戴紅色領帶。”“這么說你也在德國。”陸飛瞇了瞇眼，“要不我們見一面吧？”………………德國的冬天，冷得跟東北差不多。寒風吹在人臉上，就像拿鈍刀砍肉，四周除了雪，還是雪，幾乎看不到半個人影。街道昏暗，只有拐角處的咖啡館，燈火通明，李富真就坐在窗口的位置，穿著駝色羊絨大衣，微軟的短發散落在肩上。“沒想到你會親自來。”陸飛在柜臺點了杯咖啡。李富真白了眼，“你不也一樣嗎，沒想到你會以這種方式來德國，看樣子奇夢達你是勢在必得。”“就像三星對海力士勢在必得一樣。”陸飛坐在她的對面，“不過我是真沒想到你們盯著海力士，還看著奇夢達，你們可是害得奇夢達破產的兇手，你覺得奇夢達會讓三星中標，甚至進入競標的大名單嗎？”“加奶嗎？”李富真邊給他咖啡里倒奶，邊說：“你既然都明白，那我就不用費勁解釋了，三星這一次不是針對長江存儲，也不會影響你們競標，我們這一次主要是為了……”“海力士。”陸飛放入兩塊方糖，“海力士跟奇夢達一樣都有債務危機，盯上它的除了你們，現代、SK、LG也虎視眈眈吧？”李富真點了下頭，“你拿你的奇夢達，我拿我的海力士，不過德國可能不會把歐洲唯一的dram內存巨頭這么容易地給你們。”“這個可就未必。陸飛抿了口咖啡，“如果是你們，現代，SK，肯定是不行，但我們就不一樣。”“有什么不一樣嗎？”李富真微微地皺了下眉。“你們的背后是棒子，而我的背后是強大的華夏。”陸飛歪著腦袋，笑容燦爛。“那你該提防美光，美光靠著美利堅呢。”李富真一時間竟無言以對，撇了撇嘴。“要不咱倆打一個賭吧？”陸飛笑道：“奇夢達一定歸長江存儲。”李富真搖頭失笑，“不賭，為什么要賭呢？賭贏了賭輸了對我又什么關系。”“好像是這么回事。”陸飛一把抓住她的手，“不過大冷的天你就為了這件事把我約出來？是不是想見我？”“是你說要見面，我才來的！”李富真瞪了眼，手卻任由他捏著。“你和孩子都好嗎？”陸飛直勾勾地看著她的臉。李富真睫毛微顫，但不正面回答，“我來見你是有重要的事要說，除了解釋這次三星競標的目的，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消息。”“什么？”看到她一臉嚴肅，陸飛也收斂笑意。“你是不是還想收購北電網絡？”“沒錯，怎么，三星也有想加一個？”“你的老對手蘋果也看中了北電網絡，也在組建財團準備收購，向我們三星遞來個橄欖枝，就我目前了解的情況，黑莓、愛立信、RIm、索尼四家已經同意了。”李富真問道：“你準備得怎么樣？”“三星是什么立場？”陸飛臉色變得異常認真。“你覺得我都告訴你這個消息，三星還會是什么立場？我們當然是站在你這一邊。”李富真笑道：“如果你們輸了，也就等于安卓輸了，我可不希望看到你輸，三星正計劃推出全新的安卓智能機系列，GalaxyS。”陸飛又抿了口咖啡，安卓陣營完全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何況收購北電網絡，是給摩托羅拉、三星、htc等所有成員謀福利。三星不會幫忙，但也不會拆臺。一念至此，用戲謔的口吻說：“記得向邏輯交專利費。”“你！”李富真差點一口咖啡噴出來，“我要跟你說的事都講完了，我回去了。”說著把手從他手里掙開，抄起單肩包，起身往店外走去。“你的消息很及時，謝謝。”陸飛跟著走到門口，半空中飄起柳絮般的雪花，接過王賁遞來的傘，和她共撐一把。“不要輸了。”看到他一本正經，李富真面帶微笑。“你也一樣，未來的李富真社長。”陸飛和她同行在白雪皚皚的街上。四目相對，李富真一個恍忽，踩到濕滑的路面，腳下一滑，下意識地伸手去抓陸飛。陸飛抓住她的手，幫她站穩，“都說女人是男人的后盾，其實男人也是女人的支撐，你說是不是？”看著他伸來的臂彎，李富真裝作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甚至答非所問道：“如果剛才我跟你打賭，你想拿什么當賭注？”“如果我賭贏了，我就讓你陪我從維爾茨堡，一直旅游到菲森，據說這是德國最古老，也是最受歡迎的旅游線路，叫‘浪漫之路’。”“噗哧，別鬧了，你哪有這個時間，過幾天不就要去參加達沃斯論壇了嗎？”“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達沃斯論壇？”陸飛側目而視，滿面笑意。李富真閃爍其詞地說：“我看新……”陸飛把頭湊了上去，直接堵住她的嘴。雪花飄飄，北風蕭蕭～良久，唇分。李富真輕輕推了他一把，從他手里奪過傘，朝背對他的方向，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不一會兒，卻又忍不住偷偷回頭。就見陸飛站在雪天，王賁替他打著傘，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嘴角的笑弧越來越大。口型，仿佛是“拔卜”的樣子。回到了酒店，久久才睡去。等到了第二天下午，也就是向奇夢達正式交標書的日子，電視里，播放著重大的新聞。“為加強經貿、貨幣、財政政策交流，為對重振世界經濟作出貢獻，均出臺了穩定金融和非金融領域經濟形勢內容廣泛的一攬子方案，雙方愿在可能的范圍內，支持對方根據自身情況為促進增長所采取的合作舉措……”望著兩國正式發布的聯合聲明，李富真不禁感慨：“有一個強大的祖國真好啊。”這下子，政治上的問題就不再是問題。長江存儲將直接與美光正面對決！“真是的，早知道就跟他賭了。”李富真抿了抿嘴，隱隱有一絲后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