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雅泉現在確實很煩惱。
隨著最初的沖擊過去，逐漸冷靜下來，她發現這件事情幾乎沒有往好的方向發展的可能 ——這其實是很明顯的事情，原本的準女婿都要娶別人了，閨女還能有什么好的可能？
不過，冷靜下來之后，她對這件事情有著更清晰的認知。
除此之外，她發現似乎事情還有更壞的可能。
比如，葦慶凡要結婚了，新娘不是閨女，但閨女并沒有分手……
司機是這里分公司的員工，很快載著她來到了水清木華園，趙雅泉婉謝了對方幫忙的想法，拖著行李箱走進電梯。
出了電梯，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樓道和房門出現在視野里，趙雅泉拿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妙妙”
京城比省城要冷不少，好在已經供暖，房間里面暖和不少，趙雅泉脫掉外衣，輕輕喊了一聲，“你在家嗎？”
沒有回應。
趙雅泉不再出聲，打量著客廳里面的布置，家具家電一應用品齊全，甚至飲水機上都有水，但她還是很快發現了一些不太正常的細節。
垃圾桶里很干凈，有垃圾袋，但沒有任何一點垃圾；
茶幾上放著紙巾，沒拆；
走進衛生間，也牙膏是新的，沒拆；
又走進臥室之后，她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因為床上的被子居然還是夏天薄薄的蠶絲被……
就算是有供暖，已經快要12月底了，蓋這樣的被子也有點太“磨練”意志了，何況她很清楚閨女一向怕冷不怕熱。
“連應付都懶得花心思啊……”
笑意很快收斂，這不是什么值得開心的事情，不過這是路上已經考慮過的情況，趙雅泉并沒有很憤怒或者失望，嘆息一聲，然后打開房門出去，走樓梯來到了樓上。
“冬冬”
“冬冬冬”
她輕輕敲了敲門，略等了等，見并沒有人回應，于是轉身下樓。
既然不在樓下，那很大概率也不會住在樓上的，畢竟名義上已經分手了，沒必要住這么近等著被抓。
葦慶凡不缺錢，更不缺房產，找一個遠一點的房子很容易。
“冬冬”
她下樓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趙雅泉拿起手機，看到是丈夫發來的消息：“查到了，晴雨投資，葦慶凡80股份，妙妙10，還有10是李婉儀的。”
趙雅泉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然后回到樓下，關上了房門之后，打字回復道：“我知道了。妙妙不在水清木華園。”
黎樹青：“樓上呢？”
趙雅泉：“敲門沒人應。”
趙雅泉：“我準備去學校看看。”
趙雅泉：“你查一下古詩詞公司總部地址，還有青云服裝的總部地址。”
黎樹青：“好。”
趙雅泉穿上外套下樓，步行前往北大，找到了光華管理學院之后，才又自嘲一笑，然后從風衣寬大的口袋里拿出那臺白色的將進酒，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胡老師，我是黎妙語的媽媽……”
“我想問問，妙妙今天有課嗎？”
“哎，好的，麻煩您了。”
掛掉電話之后，她離開了北大，打車前往中關村，其實很近，但不想走了，且到了古詩詞公司可能會遇見葦慶凡或者閨女，她不想走出一身汗，顯得有些狼狽。
正在等車，黎樹青發來了兩家公司的具體地址，又問：“你去公司干嘛？”
趙雅泉發了語音消息，笑道：“碰碰運氣吧，妙妙今天沒課，她那性子，說不定會去公司里湊熱鬧。”
黎樹青：“那也不可能去李婉儀公司啊。”
趙雅泉：“別人不太可能，妙妙身上就不好說了。”
有出租車停了下來，她上了車，先到了古詩詞公司樓下，并沒有上樓，看到樓下有家咖啡館，視野不錯，于是走了進去。
“您好”
店里人不多，趙雅泉形象氣質絕佳，大概因此，店員格外熱情的招呼，“您喝點什么？”
趙雅泉要了一杯拿鐵、一塊面包，又問：“古詩詞公司在樓上嗎？”
“對，就在樓上，他們公司的人經常下來買咖啡。”
店員有些奇怪，不過還是掛著甜美笑容回答道，并沒有詢問緣故。
“對面是餐廳？”
“嗯，他們公司的人很多都去對面食堂吃飯，葦總都經常去。”
店員繼續熱情提供情報，“也有人去外面吃，也要從這里經過。”
“好的，謝謝啊。”
趙雅泉道了謝，找了個視野不錯的位置坐了下來，看看時間，才十點出頭，估計要等兩個小時。
她并不缺乏耐心，拿出手機，給黎樹青發了消息，又留意了一下手機的電量，發現還有足足94，不禁笑了笑。
葦慶凡這款手機的最大賣點就是大屏幕、長續航，沒想到居然在這種情況下免了自己的后顧之憂。
她靜靜喝著咖啡，等了一會，忽然聽到后面傳來店員玩笑語氣的聲音：“給葦總帶咖啡呀？”
趙雅泉明白這是故意給自己提醒，轉頭看過去，見一個長相不錯的女生在柜臺前點單，似乎與店員頗為熟悉了，笑道：“哪有啊，葦總出差了，就算在公司，也輪不到我來給葦總帶啊……”
趙雅泉蹙了蹙眉，不動聲色的移開目光，心中暗道：“葦慶凡出差了？”
這樣說，妙妙很大概率不會來古詩詞公司了……
雖然這樣想，但她并不急著離開，慢慢喝著咖啡，隨后聽到后面那位等單的古詩詞公司的女生跟人說話，轉頭看了一眼，見又一個女生走了過來，似乎也是古詩詞公司的同事。
“坐一下吧。”
第二個女生點了單之后，兩人一塊到旁邊的桌前坐了下來。
趙雅泉不動聲色，心中卻在暗暗期待能不能聽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但很快失望，對方聊的都是工作內容，似乎在趕什么項目。
正當她算著時間，對方可能快要離開的時候，忽然聽到其中一個女孩子壓低聲音道：“哎，你看到那個小黎總了嗎？”
“啊……誰？”
“就是經常跟葦總女朋友一塊來的那個美女，個子比葦總女朋友稍微矮一點，也一樣漂亮的那個……”
趙雅泉側耳聽著，心中微動：“經常跟妙妙一起來？比妙妙稍微矮一點？”
她原本下意識認為是李婉儀，可很快排除了，因為李婉儀比妙妙高……不對！
趙雅泉忽然反應過來那個稱呼，小黎總？
是黎，還是李？
“噢噢……怎么了？”
“她今天上午來我們公司了，而且是李總開車送過來的……”
李總？
捕捉到這個關鍵詞的趙雅泉又暗暗疑惑，聽這話里的意思，應該是“比葦總女朋友稍微矮一些的那個美女”，今天上午是“李總”開車送過來的……
饒是她邏輯思維能力不錯，也被各種變換的稱呼繞的有點頭暈，一時間難以完全理清楚。
“她來干嘛呀？葦總都不在呀？”
“不知道，但好像是去的財務室，嬋姐跟她好像很熟悉……”
“好像聽說她和葦總、李總都是同學哎，一個學校出來的……”
“好像是……不過我還聽說一件事情，之前不是都說葦總女朋友是北大的嗎？”
“對啊！”
“不是，那個李總是廈大畢業的……這個小黎總才是北大的，現在讀研……”
“啊？你聽誰說的？”
趙雅泉聽到這里，終于豁然明白，那個李總是李婉儀！小黎總是妙妙！
她心直往下沉，因為聽這意思，妙妙和李婉儀似乎關系很好……
按照之前推測的幾種可能，這可不是什么好的跡象！
兩個女生很快離開，趙雅泉輕輕嘆了口氣，拿出手機打開，又關上了，靜靜坐著想著心事。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又看了一下時間，已經十一點了。
“還有一個小時……”
她這樣想著，忽然看到一輛黑色奔馳車緩緩駛入進來，在店外的停車位旁減速，熟練地倒車入庫，停進車位。
“京城到處都是奔馳啊。”
趙雅泉腦海中閃過這個想法，隨后看到車門打開，一條踩著黑色短靴、穿著黑色長褲的勻稱筆直、十分漂亮的長腿伸了下來，踩在地面上；
暗紅色的風衣下擺輕輕飄動，偶爾隨著人的站起而垂下，遮住了修長的大腿，風衣并未有十分收腰設計，但擺動的過程中，略一貼身，略微顯出身材，就有讓人驚艷的婀娜線條。
柔順的黑發散落肩頭，一只素白如玉的手掌隨意理了一下，另一只同樣美麗的手掌按住車門輕輕關上。
然后，這個只看背影就給人無限美好的驚艷感的女生轉身走了過來。
好高！
趙雅泉身高與閨女差不多，屬于很高挑的身材，但看到車上下來的這個女生背影時，仍然下意識驚嘆于對方的高挑身材。
然后，她看到了對方那張明艷嫵媚的臉龐，目光不由微微一縮。
李婉儀！
她曾經跟著黎妙語來過家里，趙雅泉認出了她，迅速移開目光，微微低頭，做出在玩手機的樣子，這樣即便對方發現了自己也不至于尷尬。
當然，不發現最好。
趙雅泉并不很擔心，因為她剛剛挑選座位的時候就考慮到了這種情況，選的是比較偏的角落，旁邊還有人，又低著頭玩手機。
李婉儀不可能知道自己來京城，沒有往這方面想過，發現的概率非常低。
“你好，喝點什么？”
“一杯拿鐵，一杯卡布奇諾，熱的，打包。”
“好的，一共七十塊錢。”
那邊傳來李婉儀和店員的對話聲，隨后平靜了一陣，趙雅泉悄悄抬眸望去，見李婉儀走到了柜臺附近的桌前坐了下來，然后拿出手機。
那是一臺與自己、妙妙都同款的白色將進酒，應該是發靈犀語音消息，按著發語音的動作很熟悉。
接著，趙雅泉聽到了李婉儀發的語音內容：“妙妙下來了沒有呀？我買了咖啡，在店里等著呢。”
她嗓音甜美，語氣十分寵溺。
趙雅泉先是驚訝疑惑于她親昵的語氣，怎么比自己這個當媽的還像是當媽的，隨后又覺心里一緊。
李婉儀可能認不出自己，但妙妙如果下來，如果到店里面來，認不出自己的概率就太低了。
就跟李婉儀能認出自己的概率一樣低！
到時候自己該怎么應對？
她保持著鎮靜，又悄悄打量一眼，妙妙似乎沒回復，李婉儀又拿著手機在給別人打字發消息。
等了會兒，黎妙語似乎回復了語音消息，李婉儀把手機貼到耳邊聽。
趙雅泉也豎著耳朵聽，但沒能聽到內容。
好在妙妙很磨蹭，一直沒下來，李婉儀的兩杯咖啡好了，拎著咖啡走出了咖啡館。
趙雅泉這才松了口氣，放松不少的繼續看向外面，看到李婉儀打開車門，把咖啡放了進去，然后又從車里出來了，拿著手機在拍外面一株不知道品種的長青樹木。
又等了等，外面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披著柔順長發，穿著白色針織裙，容顏精致脫俗，看起來很有少女感，又似乎比記憶中成熟了一些，正是黎妙語。
“學姐”
看到李婉儀，黎妙語臉上露出甜甜的歡喜的笑容，輕輕叫了一聲，腳步輕快的走了過去。
看起來關系確實很好……
趙雅泉再次做出了這樣的判斷，卻莫名更加更加煩惱。
“這么慢？”
李婉儀收起手機，臉上掛著寵溺笑容，語氣微嗔地道，
黎妙語鼓了鼓腮幫，沒有說話，走過去抱住了她的手臂，轉身往車上走去。
咖啡館里的趙雅泉迅速低頭，因為黎妙語上車大概率是去副駕駛位，這個過程中視線會透過落地窗投向里面，有一定可能發現自己。
“你媽來了。”
于此同時，外面的黎妙語聽到了李婉儀壓低了聲音、但清晰、認真的聲音，“就在咖啡館里面坐著。”
“啊？”
黎妙語略微一怔，下意識要往咖啡館里去看，同時腦海中冒出了自己的第一反應：“我怎么不知道？”
“別看！”
李婉儀扯了一下她的手臂，同時加重了語氣，快速說道，“自然一點，不要看她，也別慌，別被她發現我們發現了……直接上車，我們先離開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