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琢磨明白南天的態度,導演就吆喝了一句什么,整個隊伍動了起來。
“韓霽”跟著隊伍行走,就走在卞思君的身邊。她張口呼吸的時候,甚至如其他人一樣,有熱氣哈出來。雖然面無表情,可她看起來真如活人一般無二。
對于我的跟隨,她也沒有表現出異常來。
隊伍行進了一段時間后,我發現那些女鬼的陰氣離隊伍近了幾分。
兩支隊伍就好像是三角形的兩邊,隨著前進而不斷靠近。
不多時,我在夢境中見過的鳥居出現在了視野中。
鳥居不大,紅色的漆已經斑駁。雖然沒有坍塌,但柱子上也多了腐爛的痕跡。
隊伍中的人一片驚嘆,發出了嗡嗡的議論聲。
導演招呼了什么,燈光和攝像都忙碌了起來,還有人清掃附近的積雪。無人機被放飛,從高空俯拍那座鳥居。
像“韓霽”這樣的閑人,根本沒來得及靠近鳥居,就被要求遠離,不要擋住鏡頭。
稍許混亂后,我已經找不到南天的蹤影,也沒看到島田一家跑去了哪里。
“韓霽”和卞思君一直站在一起,默不作聲地看著這一切。
這個女鬼好像一點兒都不著急,表現得太鎮定了,沒有流露出任何恨意和攻擊意圖。
等到導演將想要拍的影像拍完,收拾好東西,隊伍才重新出發。
我飛高了之后,往前眺望,又看到了南天和島田一家。
南天跟在導演旁邊。
島田一家中,島田光抱著自己的孫子島田大樹。那個小孩趴在島田光的肩頭,好似睡著了。島田太太佝僂著背,手中握著一根拐杖,在雪地行走的姿勢看起來很吃力,卻是一步又一步,走得很穩,很堅定。
從鳥居下穿過,積雪變薄了一些,走著走著,腳就踩到了實地上。
地面鋪了石頭,不是很平整,還很濕滑,不比雪地好走。
好多人都磕磕絆絆的。
卞思君提醒了“韓霽”一聲,自己差點兒滑倒。“韓霽”眼明手快,伸手攙扶住了她。
我看到那個女鬼伸手,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可她似乎只是隨手幫助了卞思君一幫,對卞思君的感謝沒什么反應。
石頭路越走越寬闊。
等到隊伍停下,我再次飛高,看到了前方的神社。
如夢境中我所看到的場景。
神社并不大,更像是路邊的茅草屋。那敞開的門只能容一人彎腰通過。房子破敗不堪,屋頂都開了洞,能看到直接射入其中的月光。
神社里面沒有供奉神明的雕像,而是空蕩蕩的,露出地板上的坑洞。
我看到島田太太驟然變化的臉色。她陰沉著一張臉,死死盯著那座神社的小房子。
導演又開始招呼人拍攝了。
神社附近都是空地,被樹木包圍。附近的樹木沒有完全枝葉凋零。我不知道這些樹是什么品種的,但應該是常青樹。
神社的后方則有濃郁的陰氣。
女鬼的隊伍就是停在了那里,和劇組隊伍隔著一座神社,彼此看不見對方。
我飛高之后,依然沒能看到那些女鬼,也沒看到小溪。
劇組放出去的無人機飛了一圈,到似是發現了什么。
導演派了人繞到了神社背后。他自己則指揮著攝像去拍神社內部。
我沒能看到神社內部有什么,回到了“韓霽”身邊,就聽到卞思君在給“韓霽”做翻譯。
“……后頭林子里面好像還有什么。這地方真奇怪。他們也不知道這是供奉什么的神社。從外觀上看不出來。可能是地藏?”卞思君問了身邊的劇組工作人員,對方回答了一句后,就搖了搖頭。卞思君墊腳看了看前方,問“韓霽”道:“你說這里會不會出過什么事情?像是鬼片里那種……”
卞思君的表情和周圍的劇組工作人員差不多,大家都是一種奇妙又壓抑的表情,好像期待著什么,又在害怕什么。
好奇心害死貓,這句話大概能在這些人身上體現。
“韓霽”這個當事人反倒是一臉漠然。
我看不到她的意識,也無從得知“真相”。我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她的仇人應該是在島田家的三個人之中,也可能那三個人全是她的目標。
導演派出去的人轉了回來,高聲喊了一句什么。
卞思君說道:“他們找到了一個水潭。”
導演回答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拍夠了神社,他又帶著幾個攝像,繞到了神社之后。
“韓霽”這些閑人現在才得以靠近神社,近距離觀察。
只是,“韓霽”對此沒興趣。
其他人靠近了看看,也只能看看,不能亂碰亂摸。
卞思君探頭看了一會兒,就失去了興趣。
那座神社的確是太破了,里面沒有貼符紙,也沒有掛奇怪的娃娃。
島田太太他們跟著導演他們走了,我也無法從島田太太的臉上得到一些提示。
又過了一會兒,神社后頭的林子中響起了爭吵聲。
那聲音響亮,能聽出是導演和島田光的聲音,兩人說了什么,又安靜了一會兒,接著再次爭吵起來。
我看向了卞思君,卞思君側耳傾聽,卻好像聽不清具體的內容。
留在這兒的工作人員也都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我實在是著急,看向了“韓霽”。
“韓霽”老神在在的,表情都沒絲毫變化。
“你要找誰報仇?”我忍不住問道,“之前死掉的,都是你們的仇人?”
“韓霽”沒有看我,也沒回答。
“你警告過我,那應該也清楚吧?我的能力可以阻止你們,至少也會妨礙你們報仇,給你們帶來麻煩。”我換了一種說法,暗暗威脅。
“韓霽”抬眼,瞥了我一下后,又收回了目光。
我繼續說道:“其他的不提,我現在一伸手就能先消滅了你,讓韓霽復活過來。”
“韓霽”這時候再次看向我。
她思考了一會兒后,做出了決定,對卞思君說道:“我去找找南神。”
“咦?我跟你一起去吧。”卞思君環視一圈,沒找到南天,就這么說道。
南天剛才跟著導演跑到了神社之后。卞思君似乎是放松了下來,不再忐忑不安,而是好奇心占了上風,想去看個究竟了。
“韓霽”沒拒絕。她伸手拉了卞思君,先退到了人群外圍,一個轉身,進了旁邊的樹林。
卞思君嚇了一跳,“我們……”
“噓。”“韓霽”做出了噤聲的手勢。
她們沿著神社繞了一圈,又聽到了導演他們的爭吵聲。
隨著距離拉近,導演的聲音變得清晰,說話內容也能聽清了。
卞思君跟著“韓霽”,走得困難。
這里有樹葉遮擋,光線太暗了。卞思君視線受阻,就不由放慢腳步。
“韓霽”不受影響,帶著卞思君在樹木之間穿行。
很快,她們看到了光。
是導演那邊打出來的燈光。
卞思君身體放松下來,又馬上緊繃,被“韓霽”拉著躲在了樹后。
我比起她們來更加輕松,無需考慮周圍樹木,直接穿過去就行了。我也比他們更靠近導演那一圈人。
我看到了站在導演身邊的南天。
南天正巧回了一下頭,看到了我,又看向了樹林內。
卞思君壓低的聲音傳入我耳中,幾乎聽不清。
我夠不到南天,只能回到了“韓霽”她們身邊。
“……導演在問什么……是問瞞了什么,到底怎么回事……應該是問島田太太吧。”卞思君給“韓霽”做翻譯,臉上是掩不住的好奇之色。
我剛才飛了過去,就看到了導演他們圍著的東西。
我的感知中,他們圍著一團陰氣,實際上,他們圍著一個水潭。
那座水潭不是溫泉池子,沒有冒熱氣。潭水很深,看上去黑幽幽的,燈光照在上面,好似一輪月圓。
島田太太開口說了什么。
我看向卞思君,就見她逐漸流露出了驚恐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