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塔二層。
秦凡看著面露猶豫之色的柳璃紗也不主動開口，反而澹定的拿起面前的茶杯輕抿了一口。
原本他是很急的，畢竟隨著報紙一發，那位穆州牧肯定要有所動作。
不過像是大舉發兵剿滅一方大勢力也需要得到玄帝的應允。
雖然大玄周報上所書寫的信息已經將玄帝的心思盡數表露，但這個步驟是一定要有的。
這大概需要個兩天到四天。
接下來便是穆澈調遣兵力圍殺萬毒宮，這過程需要五天到七天之間。
所以留給秦凡的時間并不多，因為他這邊連搞定柳璃紗這一步還沒有完成。
可看到這只乖巧的魚兒主動的跳上來，且其神態遠沒有往日的鎮定，秦凡頓時覺得自己已經不那么急了。
“鬼尊大人.......”
秦凡和善的點點頭，并示意柳璃紗可以喝口茶潤潤嗓子再說。
柳璃紗有些復雜的看了那精美的茶杯一眼，深吸了口氣道：
“其實我是萬毒宮宮主·石柳蝎的女兒。”
秦凡恰到好處的表現出一抹驚訝和不解。
他心中也是沒想到對方舍去了各種曲曲繞繞的話術，竟然來了一波直球攻擊。
隨即秦凡深深嘆了口氣，從空間戒指取出大玄周報，并貼心的翻到第三版，也就是標題為喪心病狂的萬毒宮的頁面。
然后將其擺放到柳璃紗的面前。
“對于萬毒宮接下來的境遇，我表示很遺憾。”
當然了遺憾歸遺憾，該干還是要干。
他知道柳璃紗已經看過大玄周報，憑借上面對忘憂鬼市過度的贊譽，加上秦凡在外維持的人設，這一次他就一定要出手，畢竟都被架起來了。
而此刻秦凡將大玄周報擺在柳璃紗的面前也是一種提醒，不是我鬼市非要干萬毒宮，是大玄皇朝逼迫太甚！
“柳姑娘，你的身份我會保密。”
秦凡還很體貼的補充了一句，然后眨著自己的大眼睛，里面滿滿的都寫著真誠。
“我希望鬼尊大人能夠幫幫我的父親！”柳璃紗神色認真道。
又是一擊直球。
“抱歉，幫不了。
萬毒宮之前在玄陽域造了那么多殺孽，甚至在獸潮大戰時還擺了我一道，柳姑娘，你可知就因為此舉，給我玄陽域民眾造成了多大的傷亡嗎！”
秦凡默默戴上了鬼尊面具，同時隨著他的訴說，一股強大的精神威壓將柳璃紗完全籠罩！
他給柳璃紗所灌輸的人設定位里的天真與仁德，是對己方的盲目信任，以及不推崇絕對殺戮來解決問題。
而非面對敵人的心慈手軟。
這點他相信柳璃紗應該明白。
“鬼尊大人，之前在玄陽域肆意殺戮的弟子都死了，而罪魁禍首·巫涌也已經亡于您的手下。
至于對玄陽域造成的損害，萬毒宮會進行十倍賠償，我相信這其中的仇恨也是能夠化解的！”
柳璃紗的聲音有些激動。
秦凡搖了搖頭：“你相信？你雖是石柳蝎的女兒，但真正說起來也只是萬毒宮的半個門人，你誰也代表不了。”
柳璃紗沉默了，她此刻很想將秦凡的面具給摘下來，因為她發現戴上面具的秦凡完全像是另一個人。
一個更冷靜，更理性，也更符合鬼市之主這重身份的鬼尊。
隨即她深吸了口氣道：
“我可以代表一個人，我的父親，萬毒宮宮主。”
“哦？”
隨即柳璃紗詳細講述了她與自己的父親之間感情如何深厚，甚至舉例她小時候拽石柳蝎的胡子玩，石柳蝎都是哈哈一樂。
總之從柳璃紗的角度來看，石柳蝎是一個天下最完美的父親，是一個少有的大好人，也是與秦凡在理念上極為接近的一位英明無比的勢力之主。
而秦凡就是不斷點頭，時而輕輕嗯上一聲，他所表現出的樣子好似在很認真的聽柳璃紗訴說。
腦海中想的則是將這次萬毒宮的四位大宗師全都吸了，能不能突破下一個境界。
畢竟萬毒宮和冥尸教差不多，一個將自己搞得不死不活，深受尸氣侵蝕，一個將自己搞成毒人，正常的氣血之力恐怕十不存一。
“......總之我相信我的父親如果加入鬼市，絕對會是鬼尊大人的一大助力。”
“加入鬼市？”
秦凡眨了眨眼，以他的精神力強度，一心三用都沒問題，所以即使柳璃紗說的都是廢話，他也都一字一字的聽進去了。
可最后這個轉折著實有些突然。
“萬毒宮已經完了。”柳璃紗嘆了口氣道，“我想讓我的父親活下來，讓他重新找一個安頓之所，多年的躲躲藏藏，相信他也已經累了。”
“那萬毒宮的門人呢？”
“如果其中愿意跟隨父親的，我希望鬼尊大人能夠收留他們，至于其他的......”
“其他的怎樣？”
“都殺了吧。”
“啊？”
柳璃紗從空間戒指里拿出一封信件遞給秦凡。
秦凡將萬相·帝劫變作一副護手，然后才接過信件開始 信中是石柳蝎在講述最近的境況，他提到了黃天鬼給他發了第三封信，也說起了大長老、二長老和三長老的各種小動作。
總之萬毒宮還是一如既往的亂。
“這是我拿到大玄周報時，一同收到的，時間上來看應該正好趕上報紙剛發行。
而其中的幾行字，也表現出如今的萬毒宮恐怕距離分崩離析只差一步，現在那一步應該也已經邁出去了。
至于黃天鬼前輩......”
“他這么做是經過我的允許。”
柳璃紗點了點頭，這事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對她有利。
經過秦凡的允許，代表鬼市不希望以完全剿滅萬毒宮的方式了結這段仇恨。
沒經過秦凡的允許，就說明黃天鬼有異心，她也算是立了一功。
再加上之前她直接暴露自己的身份，相當于將自己的命脈塞到了秦凡的手中，雙方因此也已經具備了可以深談下去的基礎信任。
畢竟現在萬毒宮的名聲已經臭大街了，更可說是上天無門，入地無路，或許逃到北蠻才有一線生機。
而從最南邊的南玄州府逃到最北邊的北蠻疆域，想想這個路程就讓人感到絕望。
“只要您愿意收留父親，我也愿意以通天商會七掌柜的身份成為鬼尊大人的下屬！”
柳璃紗說出鬼尊大人這四個字時，聲音加重了許多。
她不敢談與夜府相關的話題，因為這個時候她還算不上真正的自己人。
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若是說出一些疑似挑唆的言語，那才是將自己推向深淵。
但通過最近對鬼市的了解，卻讓她抓住了一個機會，所以這個時候她點明的非是加入鬼市，而是成為秦凡的下屬。
冬冬，冬冬，冬冬......
秦凡的手指不斷敲打著桌子，好似在思考分析其中的利弊。
至于雙眸則是時而看向茶杯，時而看向柳璃紗。
柳璃紗微微皺眉，她不太明白本就有意接納父親的秦凡，為何這個時候還在糾結，是因為大玄周報嗎......
‘大玄皇朝！我！’
這一刻柳璃紗心中再次開始慰問玄帝的祖宗，而罵了一會兒后，她的情緒也逐漸平復下來。
隨即她的雙眼開始順著秦凡的視線，看向茶杯，并拿起來細細觀察了一番。
以她商人的角度去看，這茶杯是某套茶具中的一個。
外觀精美，上面的裝飾紋路更是刻畫的極具蘊意，可以確認打造這茶杯的也絕對是大師級人物。
嗯，或者能夠以兩個字來形容——很貴！
然后她輕輕抿了一口茶水，讓她有些意外的是，剛剛這交談的時間并沒有影響茶水的溫度和口感，而茶杯本身應該還加強了茶水的效果。
接著柳璃紗只感一陣熱氣從體內爆開，本來有些疲憊的大腦好似經過一雙妙手的按摩，直接精神滿值，而自己的精神力也陡增了一截。
以她的見識一時都分辨不出這是沖泡了哪種天階茶葉，但只是對其茶杯的價值衡量，她有了一個更準確的判斷。
嗯，現在可以用三個字來形容——非常貴！
根據柳璃紗的猜測，一個茶杯單拎出來就是地階上品，一整套茶具的話可以達到天階下品，甚至天階中品。
真有錢啊......
就是她這個七掌柜也不會在這種小事物上耗費如此財力和人力。
以小見大，便能看出鬼市的底蘊了。
柳璃紗端起茶杯又輕輕飲下一口，她感覺自己的情緒完全平穩下來，同時也好似隱隱猜測出秦凡在等待什么。
有錢不代表對金錢的不在意，一個頂尖勢力就好似一頭永遠吃不飽的吞金獸。
懂了，她都懂了，該加錢了！
“我會通知父親將萬毒宮的財富提前收起來，此外我雖只是通天商會的七掌柜，但這些年也積累了不少好東西，相信一定會讓鬼尊大人滿意！”
秦凡給了對方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
如果沒有大玄周報，秦凡保下石柳蝎只需要將萬毒宮的珍藏刮干凈就夠了，可隨著那張報紙一出，事情的性質就不一樣了。
當然了，擔下足夠大的風險的同時也代表著可以合理喊出那兩個大字——加錢！
那么下面就剩下一個問題了。
“你說你能代表你父親，可他畢竟是萬毒宮宮主。”
柳璃紗對此早有決意道：
“稍后可以對我施展術法誓約，若他不按照我說的去做，我就會被誓約咒殺！”
這一刻秦凡是真的對柳璃紗有些刮目相看。
隨即他招來幾個擺渡工具人，在柳璃紗完全不抵抗的情況下，輕松將誓約完成。
而身在萬毒宮的石柳蝎也有所感應，只是暫時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開始賭上自己的生命。
“此外，我有一個要求。”
身份也暴露了，誓約也簽訂了，這個時候的柳璃紗說話也開始硬氣起來。
“只要不過分的我都會答應。”
秦凡也是頭一次表現的這么大方。
“那我有三個要求！”
秦凡：......
“第一，我希望可以親自參與到接下來的行動中。”
“行。”
柳璃紗的術法境界媲美武者的大宗師中期，且在術法一道上，因結合萬毒宮和冥尸教的傳承，脫胎于五行陰陽術法的范疇，更講究實用性，也更不擇手段。
這是剛剛柳璃紗自己講述的。
“第二，我希望能夠殺了大長老、二長老和三長老，并且如果有機會的話，可以重創大玄皇朝派出的高手。”
“可以。”
秦凡答應的很爽快，他還準備這次直接包個餃子，看看能不能將參與進來的大宗師全都一網打盡。
反正他這邊除了道域這個盟友外，全都是敵人，老張前些日子才剛走，這個時候肯定不會又跑回來。
所以冒出來一個殺一個，是絕對不可能殺錯的。
“第三......我希望這次的行動禁止夜府參加。”
這話柳璃紗說出來的時候，又有些底氣不足了。
夜帝最近對她的威逼加恐嚇，她是不能講出來的，如今救她父親是第一要務，時間上也越來越緊迫。
若是扯進忘憂鬼市內部的紛爭中，恐怕等騰出手來，自己的父親尸體都涼了。
“可以。”
秦凡回答的這么干脆讓柳璃紗有些意外，不過想了想最近打聽到的一些情報，又覺得在常理之中。
隨即她小心試探道：
“鬼尊大人早有這個打算嗎？”
秦凡點了點頭：
“上次是夜府，那么這一次該臨雪暖香閣和機巧宮表現了。”
“這樣啊......”柳璃紗暫時將這件事拋到一邊，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道，“我先去聯系父親，而接下來的計劃我會聽從鬼尊大人的吩咐。”
柳璃紗現在的表現可說是小心翼翼，她雖想過一些方案，但卻不能主動提出來。
“聯系上你父親后，你也一起來討論吧，畢竟萬毒宮的情況你父親最了解。”
說出這句話時，秦凡又摘下了面具。
對上秦凡那雙充滿信任的目光，讓柳璃紗有些不解。
“就算是誓約也還是有一些隱患，如果父親并不在乎我的命，那么這次很可能......”
“那你覺得他會不在乎嗎？”話未說完，秦凡就將其打斷。
“不！我相信他！”
“我也相信他。”隨即秦凡指了指她臉上的老爺面具道，“之前就說過了，我相信他，所以相信他相信的你，那么也會相信你相信的他。
而這才是一切的前提。”
柳璃紗點了點頭，起身一禮后，便一言不發的走出冥塔。
“小姐，怎么樣了？”一直在冥塔外等候的柳婆婆，著急的走上前問道。
柳璃紗摘下臉上的老爺面具，接著拿出手帕，仔細的將其中自己因情緒劇烈起伏所滲出的汗珠擦拭干凈。
隨即欣然一笑道：
“成功了，這次真的要謝謝那個混蛋......”
遠在通天七峰秘境的夏金雨下意識打了個噴嚏后，又有些茫然的揉了揉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