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什么人?”
曹操收劍入鞘,一邊看向夏侯虎,眼角眉梢,依稀還有夏侯妙才一絲神采,只是筋骨瘦弱,看起來不通武藝,想了想道:“在下武植,一個來東京游歷的客人罷了。只不過此劍與我有緣,我也恰好知道它的來歷。”
扭頭道:“石秀,取價值一萬貫的財物來。”
“不要!”夏侯虎連忙擺手道:“你既然說出來歷,我一文錢也不收,大丈夫言出如山,你當夏侯家的男兒是見利忘義之輩么?”
曹操聞言,凝視他片刻,忽然笑道:“罷了,那此劍在下就愧領了。從今以后,你就是武某的朋友,他日有暇,來陽谷縣報我武植名號,自會有人領你來找我。”
夏侯虎拱拱手,正色道:“他日某離家游學,必會去拜訪閣下。”
曹操笑著還禮,雙方就此別過。
離了劍氣沖霄堂,曹操心情大好,眾人聽說此劍乃曹操佩劍,都為他歡喜,“武孟德”得了真孟德的劍,這不是天緣湊巧還是什么?
武松更是知道曹操來歷的,見他得了昔日寶劍,猶為高興,暗暗拉過曹操道:“大哥,他既然是故人之后,何不收于麾下?”
曹操低聲嘆道:“我等要做的事業非同小可,我看他文弱,何必隨我冒險?待有了基礎,再看他愿意加入不遲。”
一行人歡歡喜喜又走一程,到了朱雀門外,果然愈發繁華,曹操指著一家“朱氏老店”道:“此處規模不凡,且做吾等下處。”
門口小二聽見這話,笑得眉眼都彎,連忙上來牽了馬,口中奉承道:“貴客一看便是眼力不凡的,不敢相瞞貴客,汴京七十二名樓,我家也排得上字號,出了名的以誠待客,只求賓至如歸。本店自釀的‘瑤光’,雖不如樊樓‘眉壽’、‘和旨’出名,滋味卻不輸它。”
眾人連日趕路,被他一說,都覺酒興勃發,李逵道:“這小二哥,夸得好口,那什么瑤光既然這般好,一人先喝一壇耍子。”
曹操笑對武二郎道:“幾番出門,也喝過幾處好酒,每每恨你不在。今日倒可同飲佳釀。不過我等大事在身,不好都醉,一人一壇免了,先上一壇嘗嘗滋味。”
小二牽了馬去馬廊喂養,眾人開了幾間房,各自將行李放下,聚集到酒店雅間,點了一桌佳肴,一壇美酒,無多時,陸續上桌,果然件件非凡——
譬如鮮花湯餅,是以冬時儲存的白梅花瓣和以檀香,泡出汁液用來和面,再將面片做成花朵之形,以清雞湯打底煮就,清香撲鼻;
又如蓮房魚包,乃是將鱖魚肉切粒后調味,釀入綠豆面捏成的蓮蓬,放在荷葉上蒸制;
再如筍悶鴨子,只選杭州所產雷筍,泡發切細,與洗凈的本地鴨子共同放入小瓷壇中,加諸般調料后密封一夜,然后隔水蒸透,壇子一開,奇香四溢;
即便是簡簡單單那一道蒸羊,也是細選帶肥膘的嫩羊肉切片,碼在粗瓷蒸碗中,加蔥姜酒,少許鹽醋,封住碗口微火慢蒸,出鍋后,再淋一盞杏仁磨漿加糖煮成的杏仁酪。
總之二三十道菜品,竟是無一道不講究、不細致的。
便是李逵這般粗漢,也看得嘆為觀止,叫道:“娘耶,怪不得人家常說什么美景美食,今日這食,果然甚美,恨不得綁了他家廚子,回去做給我娘和寶蓮吃。”
曹操笑道:“也未必難,等朱富酒樓建成,教他來東京高價聘一個廚子過去。你帶著老娘、媳婦,想吃多少都盡有。”
一番話說得人人期待,拿起筷子一嘗,果然美味無窮,一道菜有一道菜的妙處。
待眾人大都吃飽,欒廷玉放下筷子,見李逵還在胡吃海塞,吃得香甜無比,便逗他道:“鐵牛,你如今也是官身,天天和老黃、蔣敬他們為伍,必然大有進益,今日菜美酒好,你倒不妨做首詩如何?”
石秀大笑:“欒哥,再沒你這般欺負人的,你讓鐵牛作詩,便等于邀黃文炳比武,實在是當面欺人。”眾人聽了都大笑。
李逵卻不忿道:“石秀哥哥,如何這等看我不起?我雖沒鳥才,我家婆娘卻是唱得好詞曲,我聽得久了,肚子里豈不生出文采來?”
眾人聽了大奇,欒廷玉起哄道:“你若這般說,今日當真做出詩來,你在汴京的用度,全由欒某掏腰包。”
李逵喜道:“你不要詐鐵牛!我正要給婆娘買些頭面。”
欒廷玉道:“兄弟們都是見證,今日那賣劍的書生還知道言出如山,難道欒某不是大丈夫么?”
李逵聽了,頓時發起人來瘋,起身將腳踩在凳子上,大聲喚小二,取大碗和紙筆來,自己滿斟一碗酒,對小二道:“你家鳥店,端的有福,鐵牛老爺首次作詩,便讓你得了彩頭,務必好好記下,回頭貼在墻上,包你生意興隆。”
小二聽了又驚又喜,只因時下文學昌盛,若是哪家店里得了大才子一首好詩詞,一段時間內,必然門庭若市,揚名四海。雖然李逵橫豎看不像個有文化的,但話說得這么滿,或許也是隱遁風塵之中的一位奇才,也未可知。
當下顫抖抖拿了筆,小心道:“大爺請做來,小人用心記下。”
李逵端起那碗酒,噸噸噸一飲而盡,皺著眉想了片刻,道:“怪哉,如何一個鳥字也做不出?必是他家的鳥酒不烈。”
說罷又滿滿倒了一大碗酒,捧起來咕嘟嘟喝完,一抹嘴,身子晃了兩晃,噴出口酒氣道:“有了、有了,你等都細聽——”
“恩,我和哥哥……東京走,嗯嗯,哥哥請我喝好酒!”
“好!直抒胸臆,好詩好詩!”石秀、穆弘用力鼓掌,高冷如樊瑞,也不由露出了笑意來。
啪嗒,店小二筆落在地上,抬起頭,呆呆看著李逵。
時遷眉毛一跳,趕緊拾起筆塞到小二手里,低聲道:“快寫。”邊說邊看李逵,虧得李逵不曾留意,不然店小二怕是難活。
李逵此刻豪氣飛揚,文思澎湃,渾沒在意時遷和小二的小動作,仰著臉道:“肥羊蒸得噴噴香……嗯,嗯嗯,嗯……”
正便秘般嗯來嗯去,忽然看見石秀幾個拍手,頓時又生出靈感來,一拍大腿,大聲道:“哥哥弟弟拍拍手!小二,你記下了么?念給我聽。”
店小二苦著臉,心道老子也是聽書聽傻了,風塵之中有個屁奇才,他也不敢違拗,只得念道:“我和哥哥東京走,哥哥請我喝好酒,肥羊蒸得噴噴香,哥哥弟弟拍拍手。”
這小二略知些文墨,讀來鏗鏘起伏,到也好聽,喜得李逵拍手大笑,連連道:“快去,快去,快去粘到墻上。”
店小二正為難,忽然彭一聲,門被踢開,一個面色蒼白的瘦猴公子,一身酒氣,跌跌撞撞沖進屋里,口中嚷道:“這是哪個做的鳥詩?”
李逵跳起來叫道:“便是老爺做得,你待如何?”
門外頓時七八個幫閑的漢子涌進來,護住了瘦猴。
“滾,都滾!本衙內要和人談文,你等擋著作甚?”
那瘦猴發起怒,將幫閑的用力都推開,踉蹌上前,上上下下看了李逵幾眼,大拇指一翹:“好!好詩!比那些酸生做得聽不懂的詩、詩詞,好了不、不知道多少。偌大汴梁城,論寫詩詞,便屬你第、第二!僅次于本衙內之下!”
“你?”李逵先聽夸他第二,倒也歡喜,但細細一看,見這人渾身綾羅,滿臉浮浪,氣質猥瑣,頓時不喜,搖頭道:“你這廝能做出什么好詩?”
瘦猴聽了仰天大笑三聲,指著小二道:“我的詩,當初掛在這家店墻上,不知道多少人特地來瞻仰,你不信問他。”
小二苦笑道:“是,是,的確門庭若市。”暗道:便是東家畏懼你權勢,不合粘那詩在墻上,以至于本店排名跌出前十開外,鬧出老大笑話。
李逵見小二作證,不由驚疑不定,那衙內卻愈發得意,叫道:“小二,快把本衙內的詩背給他聽,若是忘了,先拔了你牙。”
那小二一抖,苦著臉賠笑道:“衙內的詩非比尋常,小人一讀終身難忘。”
咽口吐沫,閉了眼睛背誦道:“小弟有只金絲猴,它不見了我憂愁。小猴小猴何處躲?呀!躲在姐姐裙里頭。”
欒廷玉等人噗的一聲,同時噴酒。李逵卻睜大了眼道:“你這詩……倒也明白,只是猴子不往樹上躲,如何躲去人家裙子里。”
那衙內笑嘻嘻道:“這個嘛,它不去裙子里躲著,我如何好去女人的裙子里找他?”
李逵想了片刻,忽然大怒:“啊呀,你這廝分明是個淫賊!”
那衙內眼睛一翻:“放屁!你這鄉巴佬懂什么,此乃風流雅事。不信你滿汴京打聽,誰不知道我高衙內才華精妙,少年風流?”
曹操臉皮一動,忽然起身道:“啊呀,原來是高衙內當面。兄弟們,帶了鐵牛下去休息,我要同高衙內攀談攀談。”
高衙內斜睨著他,不屑道:“你這廝也不是美女,也不是詩人,豈配與我攀談?”
曹操毫不動怒,微微一笑,說出一番道理來。
有分教:玉液瓊瑤漾碧光,蒸羊悶筍透奇香。鳳雛詩引臥龍至,天恐林沖債未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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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死神久違兄臺盟主補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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