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文恭雖然投降,但卻提出了一個條件,便如當初欒廷玉一般。
“平心而論,曾家父子待史某不薄,史某降了哥哥,日后旌旗所指,刀山火海,絕不皺眉,只是此番對付曾家,且容小弟回避。”
曹操正色道:“兄弟乃是義士,武某如何會逼迫你做無義之舉?再者說,不是愚兄托大,曾頭市雖然有些地利,我破其若探囊取物也。”
史文恭聽了,皺眉道:“哥哥亦不可小覷他那處,副教師蘇定武藝不凡,曾索、曾升兩個,亦是驍勇能戰的,加上三千多保丁,若要破之,至少須三倍兵力方可。”
曹操笑道:“我自有主張,只要借賢弟盔甲、兵刃一用。”
史文恭奇道:“你要裝作我去詐城?這若是晚上或能一試,此刻趕去,天都大亮,如何行得?”
曹操道:“賢弟只需借我盔甲、兵刃,愚兄自有本事進城。”
史文恭聽了不信搖頭,道:“衣甲自給哥哥無妨,只是哥哥千萬以將士性命為重。”
這時風雪漸停,曹操大喜,立刻派出數十馬軍,分成三隊,令分別去前面兩營俘虜,及郁保四處,令其都來此營中匯合,其余無事眾軍各尋帳篷去休息。
及至天光漸亮,三股人馬都來齊,那隨著郁保四的五十名精銳保丁,入營看出不對,下意識便要反抗,被李逵卷將來,獨自一人斬殺了十余個,其余盡皆投降。
曹操拔出倚天劍,兩劍噼碎囚籠,望向周通叫道:“兄弟,你受苦也!”
周通傷口早已裹好,見了曹操,便似三歲小兒見娘、流浪小狗回家,撅著嘴兒,哭著臉兒,伸著手兒,連滾帶爬鉆出,就勢跪倒在地,抱著曹操胸口大哭。
“哥哥,你不知那曾家五虎狠毒無禮,日日酷刑相逼,所幸這次是小弟這等鐵漢,任他們打得鞭折棍斷,只是咬緊牙關不招,還罵了曾家幾個王八蛋的老娘!”
曹操輕輕拍著他道:“兄弟,你的苦楚,為兄都已知道,你當真是鐵骨錚錚漢子,小霸王這個字號,果然不曾取錯。對了,那個曾參已經擒下,是蒸是煮,皆由你意。”
周通一骨碌爬起身,咬牙道:“哥哥,若不親自烤了他,消不得兄弟這口怨氣!”
曹操喝道:“來人!帶我兄弟,去烤了那頭肥豬。”
這邊史文恭看了郁保四,驚得合不攏嘴道:“險道神何時成了你的人?這仗還如何打?”
曹操大笑道:“賢弟啊,何謂打仗?運籌帷幄,亦是打仗,定謀施計,也是打仗,招兵買馬,積存糧草、任命勇士等等諸事,無一不是打仗,及至兩軍交鋒,對面廝殺,已是尾聲也。”
史文恭聽了點頭,默默咀嚼。
卻見曹操下令,所有降軍,剝下號衣,盡數由史文恭統領,駐扎本營,一日夜后,開回曾頭市。
隨后領本部軍馬,各自帶些干糧,卷了那些號衣,徑直離營殺奔曾頭市去。
沒片刻,陽谷軍走個干凈,倒是驚得史文恭半晌魂不守舍:這?這莫非就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才剛投降啊,底下這些人也是俘虜啊,你武大郎就這么不管不顧,連后手也不留就走了?
我史文恭,難道如此值得你相信么?
正在疑惑間,卻見一個帳篷熊熊燃起,伴隨著殺豬般慘叫聲,周通滿臉解恨地走出來,四下一望,一個熟人不見,入目全是曾頭市保丁,一個個眼神古怪望著他,頓時表情一滯,惶然看向史文恭:“教、教師,我、我哥哥呢?”
這個……怎么看都不是后手吧?眼看著周通緊張地幾乎要哭,史文恭驀然高聲喝道:“關閉營門,全部給我進帳篷睡覺,有一個人敢逃,史某噼他做二十八截!”
隨后一攬周通:“周通兄弟,來,與史某入帳敘話。你這等硬漢,史某素來十分敬仰……”
卻說曹操領軍,一路急行,至晌午時,已殺至曾頭市外圍十里處。
張橫、童威、童勐、鄭天壽四個,領三百伏路軍來見,張橫喜滋滋道:“哥哥,自昨夜至今晨,共計一百三十九人逃回,不曾走脫一個!”
曹操見他們衣衫盡濕,顯然是大雪里苦熬了一夜,不由動容,拍著他肩勉勵道:“有汝等兄弟盡力,何人堪與匹敵?”
當下令眾軍拿出所帶干糧,稍充饑腸,歇整片刻,高聲道:“諸位兄弟,此番來破曾頭市,戰至如今,不曾出絲毫紕漏,十成中已贏得九成!諸位且休辭勞苦,打下此處,酒肉金銀,任汝等享用!”
千余人歡聲高呼,曹操當下傳令,如此這般行事。
只見五六百人都取出曾頭市號衣換上,兩邊人行到曾頭市外,大聲鼓噪起來,叮叮當當刀槍相撞,“且戰且逃”,那橋上保丁看傻了眼,急忙要拉起吊橋,郁保四大吼道:“不許拉,不見史教師還在后面嗎?”
邁著大步飛奔上橋,大斧卷起,將十余個守橋保丁砍的七零八落。
鄭天壽幾個認路的,帶著眾人就往林子里走,“一追一逃”,張橫拿下的那些逃兵,不時殺死幾個,慘叫聲遠遠傳出,任誰也聽不出假。
“史文恭”趴在馬上,背后插著幾支亂箭,郁保四、李云、韓泊龍三個馬前馬后護著,先自沖到了城下,大喝道:“迎面撞見武孟德大軍,大爺、二爺陷入重圍,四爺生死不知,史教師身受重傷,我等保著他殺回,路上又遭武孟德偏師追殺,速速開門,放我等進去。”
守軍急忙報了曾索、曾升,兩個聽了大驚,飛奔來城頭一看,只見史文恭生死莫測,柳樹密林中,千百人彼此惡戰,殺得人頭滾滾。
曾索見了大怒道:“不過數百人,便敢殺到我家里來?老五,你去接史教師,我帶人去殺盡了敵人!”
他持一桿三股托天叉,曾升提著兩把二尺余長陰陽飛刀,氣忿忿下了城頭,點起千余人馬,正待開城,副教師蘇定飛馬奔來,大叫道:“切莫開門,此事或許有詐!”
老三曾索急道:“師父且自己上城看,一刀一個人頭,一槍一地鮮血,你見過這般使詐的?開門!”
保丁轟然拉開兩扇大門,曾索曾升飛馬沖出,曾索帶著大隊殺向樹林,曾升帶著七八個人來接史文恭,口中叫道:“史師父,傷到何處了?”
不料“史文恭”忽然彈起身,大笑道:“我倒沒傷,你卻有事!”手起一戟,直刺入曾升心窩。
曾升不曾防備,他那一戟來的又快,頓時被扎了個透心涼,口中兀自道:“史師父……”
刺他的喝道:“哪個是你師父?不認得我河北盧俊義么?”手中戟一挑一甩——可憐曾升少年郎,一身本事不曾施展,便已橫死路旁。
盧俊義大戟一擺,帶著郁保四等人去搶城門。
城樓上蘇定望見,驚得魂魄都飛,連忙叫道:“關門,快關門!”
忽然有人大喝:“三爺還在外面,你要關門,是要害死三爺么?來人啊,姓蘇的和敵人是一伙的!”
蘇定大怒,正要反駁,便見兩條漢子,一個使筆管槍,一個使桿棒,兇神惡煞殺將來,沒奈何,只得摯出單刀抵擋。
城上一亂,底下人也不知到底關不關門,稍微猶豫,玉麒麟飛馬早到,大戟揮蕩,哪有一合之敵?盡化戟下之鬼。他也不停留,就勢殺進城去,廣場上來回馳騁,將陸續趕來的保丁殺得星羅云散,沒一個立住腳。
郁保四、韓泊龍、李云把住了門,郁保四道:“此處有我足矣,那蘇定不是個好相與的,你兩個快去城上幫忙。”
城頭上亂成一片,那些保丁被先前言語所迷惑,分不清誰是好人,正束手無策,李云、韓泊龍兩個風一般卷上來,兩柄樸刀舞起,先自將保丁砍翻七八個,余者發一聲喊,都自另一半跑去逃生了。
蘇定雖只一口單刀,但進退攻防,老練自如,不弱于當世任何名家,一個人殺得楊林、焦挺連連后退,李云、韓泊龍同聲大吼,揮刀向前,四個好漢并他一個,饒是蘇定善戰,一口刀也難守住四面八方。
曾索帶人殺入樹林,忽聽一個“殺”字,兩邊打得熱鬧的對手忽然聯手殺來,這滋味昨夜史文恭領略了一回,如今輪到曾索,那些保丁們猝不及防,頓時殺得人仰馬翻。
曾索大怒,喝罵道:“竟敢詐你曾三爺?”揮動三股托天叉,一連扎翻七八個士卒,呂方、郭盛見他逞兇,齊聲大喝趕來,兩桿畫戟上噼下刺,敵住曾索。
曾索恨不得一口水平吞了二人,正自狠殺,忽聞許多人大呼道:“城破了、城破了。”曾索大驚,連忙扭頭看去,卻見曾頭市中央土丘上,曾家府的堡壘烈火熊熊。
曾索不由心急如焚,撥開二條戟就要逃回,斜刺里樊瑞殺出,手起處放出一團黃光,卻是個南瓜大小的流星銅錘,重重砸在曾索胸口,只聽一陣骨折聲響,七竅齊齊噴血。
牛皋趁機趕上,噼手一锏砸碎天靈,大笑道:“這番卻是和樊瑞哥哥合力,斬殺這員勐將!”
有分教:夜破四營風雪起,朝奪雄堡烽煙里。曾家五虎枉稱雄,翻覆未知和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