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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回 死生契闊為夫妻

  四月初六,夜。

  青州,曹府。

  好漢們酒足飯飽,踉蹌而散。

  一群鶯鶯燕燕云涌而入,開始收拾廳中殘局。

  曹操帶著醉意,半躺在椅中,皺起眉自言自語:“啊喲,怎地又有許多生面孔?”

  有那膽大的女子便拋出媚眼來,嬌嗔道:“分明是老爺在家太少,都不把我等放在眼里也。”

  曹操聽了呵呵嬉笑,接口道:“胡說,老爺乃過目不忘之才,豈汝等小女子所能料也?啊,這不是大喬、小喬,對不對?還有你,你是香香,誰說老爺不記得?”

  香香乃是去歲在青州新買之婢,容顏姣好,年紀也小,粗通幾下拳腳,故取名香香,特地買來伺候李師師。

  大喬、小喬、香香三個恰好進來,見曹操嬉笑指著她們,和下人侍女們調笑,都同時沉下臉來。

  大喬冷著臉喝道:“夫人們心地仁慈,府里卻不是沒個高低的地方,有那等想歪了心思的野婢,府里的家法須不是擺設。”

  小喬亦冷笑道:“一個個房里不是沒鏡子,不自己照照模樣,什么阿貓阿狗,都敢在老爺面前搖尾。”

  香香也紅了臉,跺腳罵道:“不知羞的,可對得起夫人們恩典么?”

  三個大丫鬟同時發作,唬的那些想心思的女人頓時不敢聲息。

  曹操驚奇道:“噫!且看這三個小娘們,竟然如此勇猛!”

  三女聽了臉色一紅,都上前簇擁起曹操:“老爺風塵仆仆歸來,莫和這些人羅唣,且去洗浴了也。”

  曹操人醉神不醉,心知她們發怒,也是怕奴婢們壞了瞎心思亂來,自然不會生氣。

  被三人一拉扯,也就順勢而起,摟著大小喬肩膀往里走,口中胡言亂語道:“都是懂事的好丫頭,你們夫人沒白疼,日后且看老爺抬舉你們。”

  三個女子被他嘴上胡說、手上亂摸,攪得面紅耳赤,好容易才攙到沐浴的房間,開了門,笑嘻嘻往里一推,曹操身不由己進了沐浴間,見小喬要關門,頓時奇道:“怎地關我一人在此?沒人替老爺沐浴么?”

  話音未落,一具熱乎乎、軟綿綿的身體,從身后癡纏過來,耳邊只覺吐氣如蘭,幽幽怨怨道:“大郎,只聽新人笑,不聞舊人哭,難道奴家替你沐浴,竟比不得那幾個小蹄子么?”

  曹操喜不自勝:“你這小銀婦兒,倒會弄古怪花樣。”

  外面,大喬、小喬兩個步伐怪異地離開,小喬低聲道:“老爺這趟回來,竟是越發無禮了。”大喬冷笑道:“哼,老爺定是外面久曠了,你且看,不消三五天,見我們時便要擺出圣人的架子來。”

  水翻白浪,月上中霄。

  一大桶滾熱的水都冷得透了,金蓮滿臉暢足倦怠,狐貍般笑道:“三娘說了,如今孕肚已高,不許大郎相擾,若是擺布完奴家,竟有余力,便去找師師。”

  曹操流汗嘆氣道:“同你這般死戰,哪里還有絲毫余力?”金蓮聽了咯咯嬌笑,摟住他頸項撒嬌。

  曹操扯條長巾裹了金蓮玉體,抄腿彎打橫抱起,潘金蓮嘻嘻笑著,伸出蓮藕般粉嫩胳膊,替他指路,一直來到金蓮房里,兩人上床睡下,金蓮倦極,無片刻便已睡熟。

  黑暗里,曹操雙眼一睜,輕手輕腳,解下那八爪魚般相纏手腳,下床手撫長劍,自語道:“鏖戰雖烈,吾尚有余勇可賈也!”

  悄悄走出門外,卻見月光如銀,眼前房舍,一片陌生,沒奈何,閉上眼細細嗅了半天,點頭道:“原來師師在西廂。”

  黑暗里,金蓮雙眼一睜,怨道:“沒良心的搗子,倒是力氣越發大了。”言罷,終究扛不住倦,沉沉睡去。

  夜深人靜,老曹施展聞香識佳人之妙術,穿廊過院,硬生生摸到了師師房內,卻見室中一燈如豆,頓時笑道:“吾若不來,徒累佳人久候。”

  推門進屋,師師放下手中書冊,又驚又喜:“呀,郎君如何來得?三娘姐姐說了,今日金蓮侍寢,明日方輪到奴家。”

  曹操輕輕摟她在懷,溫柔笑道:“非吾急色,只是久不同師師談詩,自覺俗念橫生,眼見今日月好,便欲深深傾談,師師方才讀的是誰詩詞?唔!春宮圖?”

  曹操面色怪異地看著搶在手里的書冊,暗暗有些吃驚:以吾之眼界,竟尚有不足之處!

  師師大羞,伸手來搶,老曹哪肯如她愿?兩個爭來奪去,不知不覺便擺出許多奇怪形狀,都不由如癡如醉。

  廝時月華如水,美人如玉,那諸般奇絕妙景,縱是萬里河山亦莫能比。

  曹操不由詩興大發,一邊揮汗,一邊合拍長吟:“吾有佳人號師師,輕顰淺笑皆成詩。一度春風濕細雨,百戰將軍亦情癡。”

  師師聞言愈發情動,緊緊摟住曹操道:“將軍既有百戰心,妾身豈敢稱乏力?拼將羞色盡君歡,只為相酬今宵意——”

  說罷低了聲音,細細說道:“郎君呀,妾身還有幾個新奇招兒,正要請郎君指點……”

  次日。

  扈三娘挺著孕肚,坐在桌子前生氣。

  桌上諸般小點,四碗白粥,早都無了熱氣。

  扈三娘忍了又忍,正待拍案而起,忽聽腳步沓沓,抬頭一看,老曹飛奔而來,使一招惡人先告狀:“娘子啊,你對她兩個小妾,忒也放縱,這般荒唐,讓為夫如何有面目見你?”

  說話間已到身前,拉過張椅子,緊緊坐在三娘身邊:“自今日起,我只宿在你房中,那兩個,半月抽簽一次。”

  扈三娘似笑非笑,斜著鳳眼看去:“妾身大腹便便,未能伺候良人,你和我睡,只怕寂寞。”

  曹操拉起扈三娘手兒,正色道:“娘子這話,有違夫妻之道也!何為夫妻?禍福與共者為夫妻,死生契闊者為夫妻,同衾共槨者為夫妻,我和你在一道,有句話兒說,得只手兒牽,便是人間美滿,天上月圓,豈有寂寞之意?”

  他這番話說出,三娘那些兒醋意早就飛散去天邊——雖然孩兒都懷了七個月,畢竟還是個小女孩,居然忍不住發愁道:“夫君,若是生前,你睡在我這里也罷,睡在她們那里也罷,總有一個輪流,若是咱們將來死了,你同我一個棺槨,三娘和師師怎么辦?輪也沒法去輪,豈不是苦了她兩個?”

  曹操眼一瞪,無情道:“那亦沒法,誰叫你才是我妻子?她們只能下輩子做我妻子,才有機會。”

  扈三娘聽了頓時怒道:“休想!下輩子你的妻子也是我!”

  說話間觸動情思,忍不住抱住曹操,說起女兒家的癡話來:“不止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下下下下下下輩子,我只認定你這壞人也,世世都要和你生同衾、死同槨,方稱我心。”

  曹操聽了也不由心中柔軟,抱過扈三娘在腿上,輕輕摸著她的肚子道:“三娘待我,何其情深。倒是為夫整日東奔西跑,負了佳人情意。嗯,你生產前,為夫哪里也不去,安安心心陪你生孩子。”

  扈三娘聽了大喜,正自柔情蜜意間,忽然門外一人連滾帶爬而入,惶然叫道:“哥哥,石秀和歐鵬兩個,要鬧出大禍事也!”

  曹操急忙看去,卻是“打虎將”李忠!

  有分教:無緣何以結夫妻,有義方能同樹棲。暮暮朝朝皆難忘,千山萬水點靈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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