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二十余日匆匆過去,轉眼又是一歲之末。
這一日,恰是宣和元年十二月廿七,青州城內,武松府中,一片人頭攢動。
原來半拉月前,周通大婚,迎娶完顏烏璐,借此題目,晁蓋領了四五十名好漢,浩浩蕩蕩來喝喜酒,分布各州為將的兄弟,也都各攜賀禮前來,一者為周通賀喜,二者正好將各處發展情形、近來態勢,一一報與老曹知曉。
首先便是梁山。
隨著王慶、田虎的斃命,原本四大寇勢力重新洗牌,放眼江湖,唯有晁蓋、方臘兩個一時瑜亮,號稱“南圣公、北天王。”乃天下綠林執牛耳者。
梁山聲勢因此愈發壯大,許多小山小寨慕名來投,如今能戰之兵,已不下十二萬眾。
又因大遼近年來屢戰屢敗,國勢日趨傾頹,文武重臣都漸漸失了管控,許多人只顧自家發財,視禁令于無物,大肆走私戰馬。銅雀商行聞風而動,由曾頭市鄭天壽、滄州柴進兩邊各自出頭,趁機拼命購入好馬,源源不斷送去梁山。
按晁蓋所言,如今梁山馬軍不下三四萬,林沖、呼延灼等眾將喜翻心竅,優中選優之下,已練成三千虎騎、五千飛騎,八千豹騎,實力之強橫,遠非昔日可比。
步軍方面亦有精銳,魯智深親手練了一千重甲步卒,堪為其中翹楚,皆精選力大敢死之士,身披六十斤重甲,手使大斧、連枷等,沖殺之勢,地動山搖,吳用親自取名,稱為“陷陣士”。
又有項充、李袞所練三千蠻牌手,稱為“蕩陣士”,再有關勝所練一千大刀手,稱為“破陣士”,以及圣樊瑞留下得三百魔兵,圣水、神火二將重新煉就的水火二部各一千。
梁山之外,其余各州眾將,也都選拔新軍,精練兵馬,如今少則三五千人,多則近萬之眾,萊、齊、濰、淄、密、登、青七州,再加上一個高唐州,總計也有五萬兵馬,其中萬數都是騎兵。
這些混入朝廷為將的兄弟,此番來青州,所攜不僅僅是給周通的賀禮,還有朝廷頒下的軍書調令。
曹操覽罷調令,不由大驚——按其中所寫,朝廷竟是要調數州兵馬去大名府,以御遼國,又要調另外數州兵馬去汴京,準備南征方臘!看這架勢,竟是準備兩面作戰,這讓老曹如何不驚?莫非自己一年不在,宋朝君臣,都被妖魔占了軀殼不成?否則哪里來這般瘋狂?
老曹卻是不知,這怪事的根源,竟是在耶律大石身上。
當初耶律大石逃出會寧府,金彈子率兵追捕不獲,被他匹馬孤身,縱橫數千里,硬生生逃回遼國境內,將宋朝派遣使者赴金,欲行聯盟一事,告知了天祚帝。
天祚帝聽了稟告,一個字都不肯信,大笑道:“宋國君臣,朕素知之:皆無智無膽之輩也,料他既無勾結金國之智,亦無犯俺大國之膽,結盟之事,子虛烏有,必是阿骨打老賊所設之反間計也!老賊以為朕不讀書,豈不知昔年曹操戰韓遂、馬超,行反間計以破敵之故事,朕亦知之。以朕智慧,豈是馬超可比?他設此計,欲騙朕分兵去打宋國,老賊便好趁機漁利,豈不知朕之慧眼,早已看穿老賊肺腑,又安會上當?呵呵,這等淺薄計策,也只好騙一騙大石林牙這等年輕識短之輩也。”
天祚帝一番言語,說得耶律大石立足無地,不過他所說的反間計三字,倒是給了耶律大石一些啟發,當即自家派了許多人,前往宋境散播謠言,傳說遼金修好,割遼東于金,封阿骨打為東懷王。
謠言傳開,宋國朝堂果然大震,當即擱置與金國結盟一事,更將隨馬政、呼延慶而來的金使李善慶、散都、勃達及從人盡皆軟禁,君臣們惶惶恐恐,商量應對之策。
眼見官家頹靡,群臣震怖,卻是童貫挺胸昂首,高聲道:“陛下,遼國割了遼東于女真,國力大損,以老臣所料,他必然要發兵南侵,搶我河北之土以為彌補,吾等正好起傾國之兵,畢其功于一役,先滅契丹,后吞女真,以成王霸之業!如此,臣等不負君王重用,陛下亦可超唐宗、越漢武,成就萬世之功業也!”
童貫一言既出,滿堂皆驚。
要知大宋開國百余年,便是太祖太宗皇帝之時,那么多名臣猛將,也沒一個敢說這般大話呀!
蔡京第一個跳出來,滿臉哀絕:“陛下,童樞密失心瘋了,老臣求懇陛下,念他一心為國,多有功勞,快快請御醫為他治病罷!”
童貫大怒:“太師說什么話?老夫如何便瘋了?”
蔡京沉痛地看著這個老戰友、老對手:“你不瘋,如何發此狂言?老夫曉得,聯金滅遼一策,乃是你多年的心血,如今一旦告破,怒氣攻心,以至于迷了神智,陛下不會怪你的,我們這些臣工,也不會笑話于伱。”
趙官家亦是滿臉同情、垂憐之色,勸道:“童卿家,你的忠義,朕自心知。可縱然聯金滅遼一策成功,我朝能夠收回幽云故土,便亦是邀天之幸,如今此策既敗,幽云尚不可得,還說什么滅遼、滅金,豈不是癡人瘋話?來人啊,速速去傳御醫……”
卻是看見童貫雙眼精光四射,一臉興奮,官家不由害怕起來——萬一沖上前打我幾拳如何是好?
“陛下!”童貫大喝一聲:“老臣沒瘋啊!且聽老臣一言!”
趙官家被他嚇得一抖,看向蔡京,蔡京擠擠眼睛,官家登時心照:哦,先哄著他,等御醫來了再說!當即強擠出笑臉:“好好好,老卿家請說,朕與群臣洗耳恭聽!”
童貫慷慨陳詞:“陛下,太師,原來我等一向都高看了遼國也!遼國兵強馬壯,此百年前之舊事,如今承平百載,他們早已不堪一擊,此非老臣虛言。若不是老臣細細問過馬征、呼延慶二人,上回出使之詳情,只怕如今也同陛下、太師一般,兀自以為遼人力強也。”
趙官家和蔡京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里詫異,童貫若是瘋了,說話倒是有條有理。蔡京轉轉眼珠,不由說道:“樞密不妨細細說來,如何便是吾等高看了遼國?”
童貫連忙道:“此次出使,是我派了青州節度使武植相隨,他帶了幾員部將,幫著金人和遼人打仗,一連勝了數場,打出赫赫名聲。后來在金酋阿骨打御駕之前,其麾下部將又與金國大將交鋒,亦是屢戰屢勝,可見吾宋國兵將,猶勝金國,更是遠勝遼國。”
趙官家聽了倒是有些驚喜之色,翻著白眼想了半天:“那個節度使,朕記得打田虎、王慶也是立過功勞的,他如今可回青州任職了么?”
童貫搖頭道:“他因勇武過人,被阿骨打留下做了人質,言明下次使團前去,方放他回來,如今遼金既然媾和,多半是被阿骨打殺了。”
趙官家聞言,不由砸了咂嘴:“啊喲,豈不可惜?”
“有甚可惜?”童貫將手一攤:“我朝有十大節度使,個個皆是好漢,又有西軍眾將,內中無數英雄,武植雖勇,卻是對遼金而言,在我大宋軍中,豈無人可以比肩?別人且不說,只說他打王慶時,便是在劉延慶麾下作戰,兩個都是因功授了節度使,打田虎時,在萬軍中斬田虎的也是他兄弟武松,如今這個武植雖死了,劉延慶、武松卻在,其他眾將里,也未必沒有勇猛之士。”
趙官家一邊聽一邊點頭,臉上漸漸興奮起來:“這般說來,我大宋……其實很強?”
“很強!”童貫果斷點頭,隨即唏噓道:“其實若非武植此行,老臣也不曾想到,遼國、金國竟也不過如此,武植雖死,卻讓我們覷見了彼等真正虛實!陛下,其實我們何須與金國結盟?先滅契丹,再吞女真,才是男兒事業!”
君臣這一番對話,滿朝群臣先是不屑、繼而深思,最后都不由興奮起來——童樞密知兵宿將,所言有理有據,著實令人信服!可不是么?我們隨便派個武將去出使,武勇威震異邦,說明什么?
說明原來我們才是最強的啊!
正當君臣們興奮之際,忽然有急報傳來——江南反了方臘,局勢一片糜爛。
官家仿佛被當頭潑了盆冷水,頓時大驚:“啊呀,諸位臣工,這可如何是好?”
頃刻間,眾臣工目瞪口呆,蔡太師啞口無言,然而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值此關頭,又是童樞密一聲大吼:“陛下勿憂!且叫河北、山東之兵,聚集大名府,陳雄兵于邊境,以威懾遼國,若他來侵,則阻之于國門之外,且待老臣自領西軍,南下以雷霆之勢,一舉剿滅方臘,隨后便率領得勝之軍,回師北上,匯合河北山東兵馬,先收燕云漢家地,再開遼東大宋天,誓為吾皇,開疆萬里,成就吾皇千古雄主之英名!”
“啊呀!老卿家!”
趙佶呼的一聲站了起來!作為一個感性的藝術家,這一瞬間,他的藝術靈魂熊熊燃燒,深深被童貫慷慨激昂的雄圖所打動。
千古英主啊!
“若有那日!”趙官家臉上一片通紅,望著滿殿群臣高聲吼道:“朕當與童卿家、與蔡太師、與諸位臣工,同載千秋青史!”
群臣們對望一眼,都看出官家這會兒是徹地上頭了,誰人敢掃他興致?干脆齊齊深揖,同聲長呼:“先收燕云漢家地,再開遼東大宋天!”
當日,一封封兵書調令,雪片一般發出——
先點河南河北節度使王煥、中山安平節度使張開兩路兵馬,陳兵大名府,以備遼軍。
調青州兵馬都監穆弘、登州兵馬都監孫立、淄州團練使蕭嘉穗、濰州團練使竺敬、萊州兵馬都監石秀、密州團練使袁朗,各領本部軍馬,前往大名府助戰。
再點六路西軍,征討方臘。
哪六路?第一路熙河兵,主將辛興宗、楊惟,第二路涇原兵,主將劉鎮統領,第三路環慶兵,主將楊可世、趙明,第四路鄜延兵,主將黃迪,第五路秦鳳兵,主將馬公直,第六路河東兵,主將冀景。
以上六路兵馬,都歸河南三城節度使劉延慶調遣,內外各軍總計一十五萬,由童貫親自掛帥。
童貫又怕缺了能力戰搏殺的悍將,便調萊州防御使盧俊義、青州團練使杜壆、高唐州兵馬都統制武松三將,各領本部兵馬,來汴京匯合,隨他一同征討方臘。
老曹自然不知朝堂上的前因后果,只道是要同時和方臘、遼國開戰,因此瞠目結舌,細細思考一番,便叫穆弘等各引一二千軍,前往大名府,自家則同武松、盧俊義、杜壆一道,去汴京看個分明。
不過既然要調西軍,必然要耗些時日,老曹當即讓他們以打造兵器、整頓兵馬為名拖延時日,一心等到親侄兒誕生,才肯前往。
武松的府邸,原是老曹買給李師師所住,后來扈三娘等遷至青州,另購大宅,便將之留予武松,宗允兒生產,自然便是在此府中。
這一日,宗允兒耐不住無聊,武松勸不住,只能看她挺著大肚子練武,驀然一招使出,槍出如龍,忽然覺得腹痛如攪,當即沖著武松叫道:“夫君,孩兒似乎要出來也。”
武松大驚,上前打橫抱到房中,所幸諸般物事都是準備好的,王婆、安道全兩個早已在他家里候了幾日,此刻聞聲及至,王婆匆匆洗手入房,替她接生,安道全在外提供及時咨詢,兩個配合相得益彰。
不多時,曹操、晁蓋等一眾兄弟紛紛趕到,武松府中人頭攢動,過了一個多時辰,忽聽得一聲啼哭,王婆呱呱大叫道:“恭喜二爺,賀喜二爺,母子平安,老武家又添一位少爺!”
武松聞聽,連忙看向老曹,兄弟二人仰天大笑,晁蓋等人亦是大笑,都替武松歡喜。不多時,洗凈了孩兒抱出,讓武松去看,武松那雙錘死大蟲的鐵手,此刻抱著嬰兒,便如棉花一般,多虧老曹在下替他相托。
晁蓋等起哄,讓武松取名,武松想了半晌,緩緩道:“今日生這孩兒,所幸母子平安,兄弟們好一場大笑,便叫個武笑罷了。”
今天回來有點晚了,寫的時候電腦崩了一次,重啟后,一千五百多字的篇幅死活找不回來,只能重寫,哭死。
昨天欠賬沒來及,明天發吧!請見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