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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回 沖陣蕩敵第一人

  若說一對一、一對幾的陣前斗將,全看個人武藝高低,那比李逵厲害的人物,怕是不知凡幾。

  但若論沖陣蕩敵,嘎嘎亂殺,曹操至今所見人中,唯屬這“黑旋風”排名第一。

  “急先鋒”索超也以沖鋒勇猛見長,但在某個角度而言,以一敵眾的混戰,步將其實反而比馬上將軍更有優勢。

  概因后者雖有戰馬之力相助,奔騰驅策看似更加自如,但真若陷入敵陣,自家高高在上,單是防范八方冷箭,就是個絕大的難題。

  步將則是不然,除非郁保四那等長人,不然所面對的敵人,無外乎是前后左右四面八方有限幾個人,至多十余個,如果自身力大加上兵刃合適,席卷千軍也并非遙不可及。

  譬如李逵這雙板斧,斧面寬闊、便似兩面小盾牌一般,舞起來風雨難透,加上其既沉重而銳利,不似刀劍般容易卷刃,砍鎧甲剁盾牌都不在話下,兼具輕重武器之長,配合他這身怪力,這路斧法,說是天生為蕩陣而生,絕不為過。

  雷橫還是首次見李逵大展身手,饒是他自家也頗勇悍,此刻亦不由目瞪口呆:李逵一個人,兩柄斧,像一道大閘般堵在營門,任里面多少人都沖突不出。一斧揮過就是一片人倒下,里面有砍倒的、有擠倒的、有嚇倒的,哭的哭、嚎的嚎、滾的滾、爬的爬,正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也!

  吃他一陣砍殺,營門前翻倒了數十上百人,后面軍兵密密麻麻擠不上前,李逵又虎吼一聲,腳下踩著人,虎一般撲入去,躬身前沖,兩把大斧運使飛快,帶著呼呼怪嘯,殺得數百人連連退后。

  曹操笑道:“雷橫兄弟可看見么?敵軍雖多,若陷在營中列不得陣,未必能擋三五虎士。”

  說罷抽出倚天劍,親身殺入營門,他那柄劍鋒銳絕倫,拾起來又趁心應手,但見劍鋒所至,槍折戟斷,人人驚呼,衣甲平過,血如泉涌。雷橫看得越發震驚:“這個‘武孟德’,當真氣宇非凡,不枉了又叫做‘斷門劍’!”

  盧俊義亦是豪情萬丈,長嘯一聲,高聲道:“仁兄,這等陣仗,豈可沒有小弟?”

  他因未騎馬,也沒帶用慣長槍,只帶了一條齊眉棍,他槍棒棍功夫合稱河北三絕,尤其棍法最奢遮,號稱“棍棒天下無對”,有名的喚作“護身龍”,那條棍舞轉起來,恰有二十八個字,盡言其威風:

  小葉紫檀猶帶香,長足八尺暗金光。撐天柱地殺機吐,擺尾搖頭龍口張!

  按刑律規定,木棍斗毆,殺傷人命,只算過失傷人,但若用這小葉紫檀木棍,則與鐵棍同罪,蓋言其硬也。而在盧俊義手中,這條棍威力毫不亞于銅鐵之屬,那真是,砸著的死,磕著的亡,任你甲胄多厚,一棍吐血內傷。

  他身后還緊跟著浪子燕青,也使一條檀木齊眉棍,只是身形不如盧俊義高大,那棍子也短些細些,棍法都是盧俊義一手點撥練成,這主仆兩個,兩條棍使開,當真是千軍莫近。

  “仗義刀”韓泊龍、“沒面目”焦挺兩個,雖然不及前四個高強,也都是江湖中好手,韓泊龍仗條樸刀,護持曹操左右,焦挺揀條長槍,幫忙李逵身旁,六個人殺出三條路,中間還有個時遷,拿著彈弓亂打。

  他如何弄出個彈弓來?原來這鼓上蚤雖然個頭矮小,卻生就心雄萬夫的豪腸,一心只想陣前建功,可惜追隨曹操以來,幾次上陣,都難顯身手。

  他自己尋思良久,終究想了個明白:自家輕功本事雖然高明,武藝卻是不濟,個頭又小,力氣也不大,就算苦練,也難有成,倒不如在暗青子上多下功夫吧。

  于是就造了這把好彈弓,不離手的苦練。

  他是神偷,本來就眼力準、指力穩,玩這彈弓,稍微下功夫,便抵得旁人多年苦練。幾個月打磨下來,已深得“快、準、穩”三味,如今傲立場中,縱上躥下,鐵彈子兒一顆接一顆射出,專打軍官眼珠子,倒是起到了類似花榮的效用,打得對方陣中將校不敢出頭。

  這七個人,有外有內,有近有遠,相輔相成,但見刀劍舞動,槍斧刺劈,雙棍縱橫,夾著不斷打出的的彈子,硬生生殺得一營官兵立腳難住。

  雷橫看了,又驚又喜,驚得是這些人殺法高強,性情勇悍,喜的是一個個為人義氣,不曾丟下自己不管。頓時間豪情涌上心頭,大笑一聲,前撲后縱,先將攔路所剩幾個軍卒殺光,隨即一舉蕩入營中,一條樸刀舞得雪花亂落,頃刻間連殺十七八人。

  一時間,滿營呼嘯,終于驚動了先鋒主將郝思文!

  卻說這“井木犴”郝思文,這些時日愁眉不展。

  他派人去打探地理,掃聽情報,哪有一個肯用心的?都不肯跑到山野里受凍吃苦,只在鄆城縣茶館里喝那不給錢的霸王茶,混到時間差不多,回來把茶館問到的消息,不拘真假,顛三倒四一報,便算完工。

  他幾番想要責以軍法,誰知小卒上面有軍頭,軍頭上面有虞侯,虞侯上面有都頭、軍使,在上面還有指揮使,這些人各個都要臉面:我的人我能欺負,豈能任你欺負?

  于是扯到最后,都是指揮使出面求情。

  指揮使便是營官,管五百人馬,按說這些各地來的指揮使都該服他命令,可他只是個空頭先鋒,人家一個個,不是忠訓郎,便是秉義郎,偶爾有底子硬的,做到從七品的武功大夫也不稀奇。

  這些指揮使說好聽是求情,其實就是噴口水、打嘴仗,加上彼此之間同聲應氣,郝思文除了自己一場場吃悶氣,還能罰得了誰?次數一多,本就全無的威信,一發成了負數。

  如此數日,干脆躲在大帳不出,一心只等關勝來做主。

  這一日他正坐著喝悶酒,忽然聽到帳外大噪,一開始只道是步卒間打架,也懶得理會,不多時,那鬧聲越發大作,間或夾雜著臨死的悲呼,受傷的慘嚎,兵刃的交擊聲。

  郝思文頓時面色一變,跳起身來:“哎呀,莫非梁山人馬殺來了?”

  所幸他為人嚴謹,雖然失意,卻是謹守規矩,不曾解甲。當即抄起長槍,大步沖出帳外,牽過戰馬跳上,往前一看,頓時氣得七竅生煙——

  本營兩千人馬,被區區幾個人殺得不斷后退,地上死尸堆積,粗粗一掃,便不下二三百具尸體。

  氣憤之余,郝思文吃驚也是非小。

  若當真是梁山大股人馬來襲,打散了先鋒營,他都不奇怪,但是對方攏共才幾人?

  有膽色直捍大營,已是驚人,居然戰而能勝,簡直離奇。

  不由驚怒交集,大喝道:“你等都是傻子么?弓箭手何在?弓箭手去后排列陣,刀手都退后,結槍陣阻敵!”

  這廝喉嚨倒不小,聲如洪鐘,終是亂軍之中也都聽得他發號施令。

  這些官兵正是沒頭蒼蠅一般,一聽有人指揮,當即本能遵從。

  曹操見了,狡黠一笑,忽然也高喝道:“眾軍聽我將令,刀手上前,槍手全退,弓箭手去營外列陣。”

  那些官兵,都不是一府一縣的,倉促聚集又無默契,也聽不出主將的聲音,論起來,反而是曹操的山東話,他們更熟悉親切些,許多竟然下意識便聽從,剛剛有所轉機,頓時又復大亂。

  郝思文見了大怒,喝道:“賊子詭計可恨,敢和郝某一戰否?”

  時遷輕輕一蹦,八尺多高,就空中發出一枚鐵彈,直打郝思文眼珠,郝思文眼見一道寒光射來,倉促扭頭,那鐵蛋打在腮幫上,慘叫一聲,翻身落馬——雖是保住了眼睛,牙齒卻遭打落兩枚,

  那些軍將一看先鋒落馬,士氣徹底消弭,頓時使出大宋官兵代代相傳絕學,大喊道:“敗了敗了,我軍敗了。”就營中來了個卷席大散。

  翻寨墻、鉆后門、躺地詐死、躲帳篷,各種手段百花齊放。

  曹操八人見了,都不由振聲長笑。

  郝思文從地上爬起,滿嘴是血,又慌又恨,心道:“大哥托付我為先鋒,今卻為區區數人所敗,我有何臉面見他?”

  忍痛爬上馬,指著曹操大叫道:“狗賊,今日不是我,就是你!”

  一拍馬股,撞開奔逃眾軍,直往曹操等人殺來。

  有分教:壯士怒時血濺流,行營破碎誰悲愁。眾人同叫我軍敗,傲氣先鋒欲逆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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