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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肆百捌拾伍回 黑風虎智說二嫂

  話說燕青、牛皋救下了呂方,好在不曾帶傷,所殺守衛的腰刀撿起一把,讓他拿了,三個人遮遮掩掩,避開巡夜守軍,尋了半晌,卻見一座屋前,拴著匹肥壯大馬,認得正是段三娘所騎,頓時大喜。

  悄悄掩至屋側,只見屋里光影綽綽,燕青貓步上前,舔破窗紙,往里一看,梁紅玉被五花大綁在一張椅子上,對面一條長凳,段三娘陰沉著大臉,虎踞其上。

  但見這婆娘大剌剌叉開了雙腿,兩只小船般大腳,一腳踩著地,一腳踩著凳子,右手拄著短柄狼牙棒,右手提著個酒壇子,已喝得滿臉通紅,不住口的罵韓五。

  “遭瘟的、千殺的、豬狗日出挨雷劈的韓五吶!老娘丹心赤膽待他,他如何竟敢負心薄幸!”

  罵的渴了,提起酒壇咕嘟咕嘟幾大口,胡亂擦把酒水,又罵梁紅玉:“小潑婦兒、騷蹄子、不得好死的賤婆娘啊!大蟲口里的肉,你也敢癡心來奪,你且看老娘這條鐵棒,王慶那廝鳥嬪妃不知砸殺了幾多,你卻也狂了心,自來送死。”

  這個淮西天魔,若是對上別個女子,豈不吃她生生唬殺?然而梁紅玉也是世間罕見的女中英豪,渾然不懼她兇惡,雖然綁的動不得,口舌兀自便給,冷笑道:“兇蠻婆子,滿口荒唐,伱是本姑娘手下敗將,如何有臉賣弄威風?若不是看你可憐,陣前一刀取了你的狗命。”

  段三娘跳起身,大怒道:“小潑婦兒,死到臨頭還敢犯觸老娘,哼,韓五那狗賊讓你嘗了許多快活罷?老娘今日卻叫你零碎受苦。”

  梁紅玉呸的吐她一口,罵道:“休得血口噴人,你這瘋婆子自家心里骯臟,卻不要玷污了本姑娘!”

  段三娘揮手一棒,砸碎一張桌子,發作道:“老娘臟,韓五那廝便干凈?那廝沒同你說他如何上手的老娘么?你這般一個千嬌百媚的小賤人,我不信他忍得住。”

  梁紅玉又氣又羞,罵道:“呸!我如今熱孝在身,如何做的那等丑事?本姑娘卻不是你這般妄顧人倫的豬狗。”

  她罵的這般難聽,段三娘卻是轉怒為喜,忽然瞪起眼笑道:“這般說來,你當真不曾同韓五那廝上手?”

  “當然不曾!”

  “怪哉怪哉!”段三娘喃喃自語:“這個韓五是條活驢子,他怎能打熬的住?他當初可是一見老娘,就做了那沒羞沒臊勾當……”

  梁紅玉冷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有什么稀奇?遇見畜生,不免也就做了牲口。”

  段三娘也不動怒,只是皺眉苦想,想了片刻,忽然丟了酒壇,掂了掂掂自家胸口,又在梁紅玉尖叫聲中,掂了掂她的分量,眉開眼笑道:“原來如此,老娘曉得了,卻是那廝吃慣了肥的,嫌你塞牙。”

  窗外幾人聽到這里,都松一口氣,牛皋低聲同那兩個道:“看來韓家大嫂終究舍不得老公,我這條計謀,便好派上用場了。”

  當下輕輕拉開窗子,騙腿一躍,進得房中。

  段三娘正自得意,忽然眼角瞥見個黑影闖入來,只道是他關中守軍,對自己生出歹意,低吼道:“那個狂徒,敢打老娘主意!”短柄狼牙棒掄起便砸。

  牛皋大驚,忙是一個懶驢打滾,就地避開,口中叫道:“姐姐莫打,是俺小牛!”

  段三娘聞言止步,驚奇道:“啊呀,兄弟,你如何入得關來?”

  牛皋道:“卻是韓五哥哥今日見了姐姐,急得把頭撞樹,苦苦央求小弟想個計策奪關……”

  段三娘臉一虎,打斷他道:“小牛兒,你休替那不要臉的遮瞞,他若是急,也是急我捉了他的小情人!”

  牛皋哭笑不得,拽著三娘來到屋角,低聲道:“姐姐可曉得此女來歷?”

  段三娘回頭打量幾眼,猜測道:“這潑女子刀法厲害,我瞧著不是哪家軍將的女兒,就是哪山大王的千金。牛皋把腿一拍,贊道:“要不梁山滿山上下,小弟如何只服姐姐?端的是女中諸葛,一猜便中!姐姐聽我說之——”

  “這個梁紅玉,他爹乃是揚州兵馬都監,方臘軍來打,是她爹棄陣而逃,被揚州徐知州問罪斬首,這個女子按律,本要充任營妓,恰好武大哥經過,這女子就出聲苦求,愿意戴罪立功,說是寧肯戰死,不肯為妓。”

  “武大哥為人仗義,聽聞此事,自然替她說情,因此這個女子,可說是武大哥的部下,姐姐若殺了她,一則武大哥面上不好看,二則今日斗將,我兄弟們都眼見,她好歹手下曉得留情,姐姐殺她豈非不仗義?”

  段三娘憤憤不平道:“我若真個要殺她,陣前便自下手!如今何嘗要她性命?只想著毀了她的容貌,讓她不敢窺覷我老公便足矣。”

  “啊呀,我的姐姐吶!”牛皋連連頓足:“你豈不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她容貌若當真毀了,于情于理,韓五哥也只能收她在房中,豈不是反而周全了他兩個?”

  段三娘怒道:“殺又不能殺,毀容也不許,那你說如何是好?”

  牛皋諂媚一笑:“姐姐卻是身在局中,當局者迷了,你不想想,這梁紅玉若真個愛慕韓五哥,以韓五那活驢一般人物,還能秋毫無犯不成?不瞞姐姐,韓五哥這些日子憋得一肚子火氣,時時盯著小弟的屁股發呆。”

  段三娘聞言愈發來火:“這個潑韓五,難道又要拿出他在西軍的舊手段?還有小牛,我當你這廝是自家兄弟,你竟也要同我搶老公?”

  牛皋氣得翻白眼,狠狠打了自家一個嘴巴道:“你權當我后半句話是在放屁,只聽前面的便好,若是人家梁紅玉當真心有五哥,如何不叫他得了手?”

  段三娘狐疑地望了望梁紅玉:“不是說她帶著熱孝?”

  “都是借口!”牛皋斬釘截鐵道:“依小弟看來,此女分明便是看不上韓五哥。”

  段三娘聽了先是一愣,隨即大罵:“放你的屁!我那老公,要相貌有相貌,要武藝有武藝,何等凜冽的一條好漢子?這個小賤人,憑什么便看不上他?”

  牛皋腰板一挺,歪著腦袋道:“姐姐,你自家摸著良心說,韓五那廝生得好,還是燕青兄弟生得好?”

  “燕青……”段三娘一呆,想了想燕青那俊俏模樣,又扭頭去看梁紅玉,忍不住道:“你若這般說,這兩個倒是郎才女貌……喂!梁姑娘,你真個不喜歡韓五?”

  看官聽說:梁紅玉自揚州為曹操所救,韓五便似見了好羊肉的狼狗般粘在身前,他本也是個慷慨豪邁的男兒漢,一個多月朝夕相處,紅玉如何不動心?只是此刻人家大婦當前,逼問你喜不喜歡我丈夫,紅玉畢竟是個閨秀,難道能厚著面皮說喜歡不成?

  故此把銀牙一咬,臻首一搖,狠狠說道:“不喜歡、自然不喜歡,那廝也只有你這瘋婆子當寶,我看見他就覺得煩!”

  “啊呀!”段三娘喜得一蹦多高,連忙上去解了梁紅玉繩索,不住口道:“好妹子,姐姐實在對你不住,實在是豬油蒙了心,冤屈了好人。你不知道,姐姐命苦,先后嫁得兩個老公,至韓五已是第三個,難得他肯憐惜疼愛我,卻是生怕你這般美人兒一來,他便又要厭我惡我,因此一時糊涂,得罪了你……姐姐給你叩頭賠罪吧。”

  說著就要下拜,梁紅玉心中本來有鬼,聽段三娘訴說心中委屈,更覺不忍,她本是個良善性子,這會兒不僅不計較段三娘此前折辱,反而覺得內疚,哪里敢受她拜?連忙扶住:“姐姐這般做派,豈不折煞小妹?萬萬不可如此,快請起來敘話。”

  牛皋也勸道:“以后都是自家姐妹,若太講究了,反不好相處,段家姐姐不必如此——對了,燕青、呂方還在外面呢。”

  話音未落,燕青、呂方先后躍進屋里,梁紅玉閨女家面嫩,見自己狼狽之態被這么多人看去,不由面如火燒。

  段三娘見燕青一來她便紅了臉,愈發放心,笑呵呵道:“妹子不必害羞,大家都是兄弟,有什么不好見人的?”

  燕青見了段三娘呵呵大笑,心中暗暗怕她,強笑道:“段家姐姐如何來了歙州?”

  段三娘神色一正:“正要同你等說之,卻是這般如此……”

  便將方臘調兵回援,方百花請命守關,自己擔心韓五不老實遂一并前來,從頭至尾說了一番。

  燕青頓時色變:“啊呀,武大哥叫我等佯攻歙州,正為了拖住他的兵馬,不料棋差一步,卻是已被他調了回睦州,這般看來,方臘已是猜到我這支偏師乃是武大哥的麾下,不然豈敢隨意調走大軍?”

  段三娘奇道:“不會吧?若是曉得,方百花如何還敢帶了我來?”

  燕青道:“她關中數千人馬,放著姐姐一個,能有甚么顧忌?況且若不帶你來,反而顯得他們有所預知……嘿,干脆將錯就錯,先破此關,再取歙州,有方百花在手上,不怕方臘真個翻臉。”

  呂方狠狠道:“小乙哥的意思是生擒了方百花?可是、可是此女害死員外哥哥,吾等豈能不殺她報仇?”

  段三娘驚道:“盧家哥哥遇害了?”

  “報仇?”燕青古怪地望了呂方一眼,嘿嘿笑道:“‘小溫侯’,你若敢對我家主母不利,休怪小弟不講情面。”

  “主母?”呂方、牛皋、段三娘,外加一個梁紅玉,齊聲驚叫起來。

  正所謂:辯才還看俺牛皋,欲保小菊舌似刀。都道燕青多俊俏,護持主母有節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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