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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肆百玖拾回 花和尚喝退千軍

  賀從龍戰死,南兵盡皆失色。

  方臘麾下三萬御林軍,賀從龍任職都教頭,武藝自然出眾,性情也頗平易,尤其是所學龐雜,又極擅調教他人,因此在這三萬軍卒心中,地位極為崇高——

  甚至有人把他和當年汴京御拳館總教頭周侗相比,號稱北有“鐵臂膊”、南有“驚神手”,如今這般輕易身死,眾軍心中之驚駭,可想而知。

  方七佛眼見部下士氣大降,心想罷了,若不當場斬他幾員大將,復把士氣振作起來,后面的仗也不必打了。

  當即把馬一拍,手提丈二青龍戟,大喝道:“姚平仲,休逞狂兇,來同我方七佛一戰!”

  姚平仲見方七佛親自出陣,眼中精光頓時爆射,暗忖道:此人乃是賊中第一個了得的,上次夜襲童貫,王淵、王稟、王德三個齊出,尚且留他不住,可見盛名無虛!我若斬了他,十余萬大軍中,還有誰敢不服?便是官家,聞我勇名,也必要召見賜酒!

  想到這里,精神煥發,只覺渾身上下無一處不脹滿了氣力,暴喝一聲:“來的好!正是地獄無門自來投!”縱馬舞槍,大戰方七佛。

  方七佛此前與三王大戰,使了壓榨潛力的秘法,后來黃裳刺殺,再次強催秘法,兩相疊加,引發內傷,本來不免拖延時日,幸得安道全出手,用心替他調治,這才將將痊愈,如今遇上姚平仲,豈不正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

  當下把一路“青龍戡亂十三戟”使得發了,那條戟便如一條張牙舞爪的青龍,緊緊纏繞著對方廝殺。

  兩個你來我往,大戰二三十合,梁山三將帶五千人趕來,見他兩個廝殺正緊,也把兵馬排開,就在陣前觀戰。

  秦明看了片刻,認出姚平仲來:“原來是此人!前幾日解救石寶時,我和朱仝聯手才殺退了他,莫看年輕,真個驍勇無雙。”

  魯智深嘆道:“其實官軍之中,豪杰不少,宋皇若能知人善用,莫說小小西夏,便是幽云之地,也早打下多時了,可恥,可恨!”

  正所謂——

  代代賢途恨未開,吮癰舐痔上高臺。

  朝中朱紫多豚犬,草莽風塵有大才。

  一旦鯤鵬生世上,滿天星宿下凡來。

  狼煙滾滾沖霄漢,胡運應如風里埃。

  這個和尚且嘆且罵一回,又看場中兩個比斗,只見他翻翻滾滾,已斗到了六十合上,卻是精神愈長,長槍單戟,恍似兩道雷霆,碰撞磕擊,渾不放半點空處。

  魯智深看了一回,忽道:“這小將的武藝,著實奢遮,灑家想著,兩虎相爭必有一傷,那宋將只是軍中小將,死了也不損他大局,可是七佛子若有個閃失,只怕軍心都要盡潰,何必冒這風險?倒不如我們兵分兩路沖殺出去,灑家領一支人馬自左邊沖擊,你兩個領人從右邊沖擊,此計如何?”

  秦明、朱仝對望一眼,齊齊點頭:“但依師兄便是!”

  兩下當即分兵——原本跟隨方七佛的五千人,還叫他原地列陣待命,后帶來的五千人,各分一半,左右殺出。

  劉延慶坐鎮軍中,正看姚平仲同方七佛惡斗,不料南軍忽然分兵殺來,頓時笑道:“賊兵倒是好膽色,我這里三萬人馬,難道怕他不成?”

  當家調兵遣將,令馬公直、劉光世各領五千人,分頭迎擊敵軍兩翼,自家則中路突擊,直撲方七佛本陣。

  臨行之前,特意叮囑愛子:“若是敵將武藝平平,你便斬殺了他立功,若是看他驍勇,伱便不要同他交鋒,只指揮兵馬相持住了,待為父擊潰敵陣,往回一包,他便是天兵天將下凡,也難逃一死!”

  這是曉得兒子膽子小,又想兒子立功勞,因此切切叮囑,可謂操碎了老父親愛子之心。

  劉光世笑道:“爹,何須囑咐?反賊敗到這里,膽氣盡喪,正是我輩立功之時也!”

  宋軍兩路先行沖出,恰迎著左右,其之形式,便似兩只螃蟹相斗,先把四支大鉗攪在一處。

  魯智深單人獨騎沖在最前,但見他虬髯戟立,怒目圓睜,奔騰之勢,如魔如虎,當先撞入官兵陣中,六十二斤水磨禪杖掄起,恰似平地里起陣狂風,人馬遭逢,擦著便死,磕著便傷,諸般兵刃,四下激飛,直直殺出一條血路。

  這些官兵,都是久經戰陣的,此刻直抵明教老巢,士氣不可謂不高,但是魯智深一人一杖,幾乎頃刻之間,便將大軍士氣強行壓下,后面南兵眼見他狂態畢露,勇猛無匹,無不膽氣大增,手中刀砍槍刺,陡然又平添了幾分力道。

  魯智深一口氣連殺五六十人,一眼看見劉光世正在指揮,禪杖遙遙一指,炸雷般大吼道:“兀那宋將休走,留下驢頭,給灑家報功。”

  劉光世離他還有十余丈遠,然而這一嗓子,便似在耳朵眼里炸響,頃刻間膽氣全消,精神意念穿越千年,和當陽橋前的老曹達成了高度共識:這嗓門!咱得跑呀!

  他也不覺得丟人,想當年曹操麾下大軍云集,左右戰將如林,都被孤家寡人的張三爺一嗓子嚇跑了,咱手下才五千人,對方也不是獨自一個,難道曹操跑得,我劉光世跑不得么?

  也不吱聲,也不答話,徑自一拉馬頭,再見吧花和尚,劉某人去也!

  他是扭頭便逃!

  魯智深勃然大怒,他可不是當年張飛,全仗一腔血勇硬裝一逼,而是真個存心要取對方人頭立威,當下大叫道:“兀那宋將,你走便走,腦袋給灑家留下了!”

  把馬一挾,禪杖掄開,仿佛鐵甲戰車般直沖過去,劉光世回頭一看,嚇得大叫一聲,生怕走得稍慢被他擒住,得勝鉤上摘下長槍,使出自小苦練得槍法,那桿槍如怪蟒出洞,連揮帶掃,勇不可擋,自家擋路官兵紛紛落馬——

  可見將門子弟,一生不弱于人,花和尚殺條血路而來,他也毫不遜色,照樣殺一條血路而去。

  他倆一前一后收割人命,官兵們誰肯再戰?齊齊一聲大叫:“敗了敗了,我軍敗了!”丟盔的丟盔,棄甲的棄甲,人如潮涌,馬似山崩,自相踐踏,一時死傷無數。

  好在這般一亂,居然硬生生把魯智深攔住了去路,接連砸殺百余人也不濟事,眼睜睜望著劉光世如逝去的時光一般,再難追回,不由瞪著眼贊嘆:“這個宋將,卻是逃得一手好命!灑家使盡了氣力,也難近他分毫,看這天資,怕是個善終之命。”

  有詩為證:

  橫槍立馬勢峨巍,逆水斷橋一喝威。滾滾雷霆今又現,將軍長腿走如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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