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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伍百陸拾玖回 計中更有計策藏(下)

  孫安高呼邀戰,高六左右一看,發現了不少熟臉——

  都是此前在林子里,親耳聽見他放話,說若騎馬提槍,必戳孫安一堆窟窿的……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可惜遼將高六無福,未曾得聞這等至理名言。

  看著士卒們期待的眼神,高六把心一橫:心若在,夢就在,這廝或者就不擅馬戰呢?

  畢竟此刻潰勢已成,若不嚇住這伙追兵,自己有馬倒還無妨,身邊這些步卒多半難活。

  這一刻,趙云、文鴦的勇名,不斷回蕩于高六腦海。

  一撥馬頭,高六橫槍暴喝:“呔!大遼統軍都監高六在此,避我者活,當我者死!”

  高六陡然發威,追兵腳步果然一滯。

  孫安卻不曾停,四個馬蹄兒翻盞撒鈸,一陣風似卷將來,雙劍展如鷹翼,高喝道:“劍底幽魂,也敢浪言!”

  高六見他聲勢,曉得唬不住了,一咬牙催馬上前,擰槍就刺。

  孫安將腰一扭,左手鐵劍蕩起,把他槍頭磕開,不待高六撤槍,就借這一磕之力,那八圍虎腰,渾似彈簧擰成的一般,呼地轉了回來,右手那劍劈頭就砍。

  這時恰好二馬交錯,這一劍,蓄力在先,又借馬勢,當真是重若泰山、快如雷霆!

  高六剛要舉槍去架,驚覺劍鋒臨頭,慘叫半聲,戛然而止。

  卻是連頭盔含腦袋,捎上頸子外帶胸脯,都遭孫安劈開,來了個一劍到胃!

  孫安順勢一振手臂,呼的甩出高六尸體——

  方才還是好好一個人,生生劈成了一個“丫”字,飛在半空鮮血四濺,又把遼兵砸翻一片。

  要知這些遼兵心中,天下至兇,莫過女真,然而此刻才知,有人竟比女真還兇!

  本來一場大火,已燒掉了九成九的膽氣,此刻再撞上這兇神,不曾當場屎尿齊流,這些皮室軍也堪稱訓練有素。

  齊齊駭叫,扭頭就逃。

  俗話說將乃兵之膽,新募的幽州八軍雖不堪惡戰,此刻目睹孫安這飛馬斬將之威,也自血熱,此時便是一群耗子,也要生出咬貓的膽!

  只見這伙兵,眼也亮了,手也不抖了,腿腳也快了,追著遼國精銳,狂呼亂砍,直殺個不亦樂乎。

  這時營地另一邊,轉出一彪馬軍,領頭大將,正是秦明、黃信。

  秦明親眼看見孫安怒斬高六,也自震驚——

  方才高六攻來時,正是他出營迎戰,同高六戰了十余回合。

  雖是老曹有令在先,叫他和徐寧詐敗,未曾施展全力,卻也曉得高六絕非庸手。

  再看向孫安,眼神中不由多了幾分敬意。

  秦明殺出不久,花榮又領飛騎殺出,豹騎、飛騎近三千人,配合默契,殺得遼兵們住腳不得,一口氣奔回了昌平縣。

  昌平縣的守軍盡數隨去廝殺,此刻十死八九,便連縣令都折在亂軍中。

  城中無人做主,那些官吏見兵馬敗回,早慌作一團,大伙兒各奔前程,自然無人理會城門。

  皮室軍一心逃命,哪里管它縣城存亡,徑直穿城而過,待自西門奔出,不見了追兵,曉得對方必然忙著收取昌平,這才長出一口氣,覺得保住了性命。

  左企弓、曹勇義計點兵馬,不由淚垂——

  出發時五千精銳,此刻只余兩千六七百人,其中還有百余個昌平殘軍,又折了大將高六。

  左企弓長嘆道:“這西風軍也不知什么來頭,我瞧他那些馬軍,極是精銳,什么賊寇能練出這等兵來?偏偏卻不放出廝殺,只以那些孬兵應戰,以致吾等輕敵中計,真是卑鄙無恥!”

  卻不知老曹手頭只有這數千精兵,輕易豈肯同人硬碰?

  曹勇義見同僚氣短,開口安慰他道:“區區昌平,丟便丟了,我等回去緊守關隘,他縱有萬般詭計,又安能破俺雄關?”

  左企弓點頭道:“此話也是正理。”

  話雖這般說,但想到堂堂大遼,這些年江河日下,遭女真人暴打不說,現在竟是人見人欺,南下的大軍也不知戰況如何,都不由灰心喪氣。

  兩個垂頭喪氣,領了敗兵回關,走了十余里地,天色漸漸亮起,眼見關城在望,忽然聽得一陣梆子響,兩邊山林中,數百標槍飛出。

  這東西可不比弓箭,這干皮室軍猝不及防,隊形又密,標槍扎來,身上鐵甲如紙糊一般,頃刻間翻倒一片,滿地鮮血橫流,叫慘呼痛之聲不絕于耳。

  左、曹兩個大驚,第一反應便是分頭殺入林中接戰,不料他那標槍源源不絕,哪里能夠抵御?都慌著叫聲“走”,眾軍呼啦一下大亂,你爭我搶逃命。

  這里埋伏的,卻是項充、李袞、鮑旭、曹正,領著那干蠻牌手蕩陣士,預先繞道在此,守在林中一夜,專程恭候他敗軍回來。

  眼見敵軍立潰,四將齊聲大吼,五百蕩陣士手舞蠻牌殺出,又是一陣飛刀,殺得皮室軍鬼哭狼嚎。

  四將領軍追殺,直到關下,幽西孛堇望見,連忙令人接應。

  諸軍都統虞仲文舞一條狼牙棒,領著留守精兵殺出,項充等見他人多勢眾,這才退下。

  幽西孛堇怕他有失,連忙鳴金收兵,見眾軍都涌進關城,這才放心。

  正要喝令關門,忽聽于虞仲文驚聲喝道:“咦,你這長胡子是誰,怎地不曾見過你?”

  幽西孛堇心中一突,忙轉身去看,只見一個紅臉大漢,身高八尺五六,胸前美髯飄蕩,手持青龍大刀,氣勢甚是驚人,卻穿著普通遼兵的衣甲,尤其是那衣甲還不大合身,看上去極是別扭。

  便聽紅臉漢子冷然道:“汝去地府問判官,自然便知。”

  說話間,手中刀光一閃,將虞仲文攔腰斬為兩截。

  這個虞仲文也是硬漢,半截身子一時不死,慘叫道:“敵軍混入關也!”

  聲音未落,又一個虬髯大漢高吼道:“‘南離神刀’石寶,專程來殺遼狗!”

  手中劈風刀舉起,喀嚓一下,自身后斬殺了曹勇義。

  宣贊見動了手,丑目圓睜,扭身就去砍左企弓。

  左企弓已然警覺,立刻提槍擋住,正要還擊,郝思文在他身側暴起,一槍扎在了腰子里,宣贊再復一刀,登時砍死當場。

  又有數百“遼軍”,同時發難,揮刀就劈向左右“袍澤”,這些人都穿遼兵衣甲,那些遼兵倉促之間,哪里辨得出敵我,成片被人砍倒。

  幽西孛堇如墜冰窖,手腳都在發抖,腦中電光石火般一閃:是了!這些敵人,必是換了我軍衣甲,早早藏在關外林中,趁我軍潰退時混入其中!

  他倒不愧是右丞相,很快發覺,這些大肆殺戮的“遼軍”,袖子上都系著一條紅布。.

  正要張口喝破,忽然察覺自己竟發不出聲音,隨即便見那紅臉大漢、虬髯大漢飛步從他身前走過,殺向未及關閉的關門,他欲扭頭看顧,一陣強烈的失重感傳來,頃刻陷入黑暗。

  關勝順手斬殺幽西孛堇,同石寶二人搶到門前,兩口大刀掄轉,將百十遼兵殺個干凈。

  外面曹正四將早有準備,聽得關中殺伐之聲大起,領兵轉回,一舉沖入關中。

  他數人一組列成小陣,近則牌抵槍扎,遠則飛刀脫手,加上五百混跡遼軍中的破陣士,任他皮室軍善戰,至此也要任人宰割。

  七千余遼軍,不多時殺傷過半,余者再顧不得許多,慌忙打開居庸關西門,狼狽逃命。

  關中八個好漢哈哈大笑,關勝滿面喜色道:“千古雄關,一戰而定,跟著武大哥打仗,好生暢快!”

  當令人鎖了西面關門,安排防守,又派人去稟告老曹,居庸關已然攻下。

  消息傳到,眾兄弟都嘖嘖稱奇,欽佩老曹妙計,老曹笑道:“雖然用了些許心思,還是多賴伱等兄弟廝殺得力,方得順利奪此雄關也。”眾人盡皆大喜。

  這正是:居庸千古勢雄奇,巧計連環泰岳移。山后九州門戶敞,陣前一戰人心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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