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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陸佰參拾回 浮戲山下擲浮生

  卻說去歲,殘遼與童貫決戰河北,大獲全勝,又趁勢下了北京大名府,消息傳開,海內震動,有個明眼的人便嘆道:“遼軍兵鋒如此,汴梁必有災劫!

  又同一雙兒子殷切說:“吾家世受國恩,時局如此,豈可不戮力報國?”

  此人是誰?說起來歷,非同小可——

  乃是故徐國公、樞密使張耆之曾孫,信州參軍張利一之孫,正奉大夫張宗望之子,汴梁開封府人氏,姓張名叔夜,字嵇仲的便是!

  這個張叔夜,時年五十五歲,官已做至徽猷閣直學士、海州知州。

  他老張家家風肅正,講究個文武雙全,其曾祖張耆,出了名的好弓箭,十幾歲做到天雄軍兵馬提轄,歷經戰陣,素著勇名。

  到了張叔夜這代也不含糊,文能進士及第,武能發箭奪魁——

  他少年時曾做使者,出使遼邦,有那壞心眼子的遼人,見他生得文弱,故意設局迫他比箭,要害他出乖露丑。不料張叔夜把出家傳的箭法,奪魁當場,震懾了遼人膽魄,大大替國家長了臉面。

  他自家奢遮也自罷了,偏又生得兩個好兒,都有萬夫不當之勇,乃是大公子張伯奮、二公子張仲熊!

  兩位公子聽得父親說話,都把頭點:“爹啊,您老說的不錯,咱家世受國恩,如今眼見遼人兵鋒銳利,豈不合該去保駕勤王?”

  要不怎么說忠義之道,往往代代相傳?父子三人的心都想到了一處!

  張叔夜欣慰道:“我兒曉得忠君報國,為父老懷甚慰,既然如此,不可拖延,我父子三個,這便發兵那個汴梁哇!”

  老頭兒高興的,都忍不住甩起了花腔。

  看官都知,若是原本時空,宋江等人起義,正是被此人所平,又帶著去打方臘,因此滿朝都曉得他有掌軍之能。

  然而此世多了老曹這個變數,張叔夜的才華未能彰顯,也不曾立得大功,依舊還在海州做知州,雖有勤王之心,麾下兵馬有限,點起二千余人,父子三個領著來到汴京。

  抵達汴京,蔡京先捉他錯——

  原來張叔夜有個從弟張克公,曾于大觀三年彈劾權相蔡京,蔡京遷怒張叔夜,貶了他去做草場監司,很是沉淪了幾載。

  如今雖然時過境遷,奈何蔡京此人心眼窄,一見張叔夜,立刻彈劾他:“無旨私自興兵,存心難測。”奪了他兵馬,又要把他定罪。

  幸得彼時李綱尚在朝中,連忙替他求情:“張家四代忠良,一番忠心天日可鑒,官家豈能疑他?”

  這才不曾定罪,要待打退遼軍,再做處置。

  好在張叔夜本就是開封府人士,雖然宦游多年,家中老宅,還在汴梁內城,總算有個落腳之處。

  于是每日閑居喟嘆,只恨報國無門,他兩個公子卻閑不住,四處訪問故舊,想要尋個差事,殺敵立功,替父親掙一回臉面。

  一段時間下來,兩位張公子果然結交了不少朋友,其中一位,正是內城麗景門守將,姓羅名鍔,有個御賜的綽號,喚作“鱷霸”!

  這守將乃是嶺南人氏,彼處地方炎熱,鱷魚極多,百姓深受其害。

  那鱷魚可不是后世所謂揚子鱷,時人稱揚子鱷為“鼉”,比其更兇猛者方為“鱷”,乃是類似灣鱷、馬來鱷一流,動輒體長二三丈,翻舟食人,沖波吞牛,屢見不鮮。

  昔年韓愈在嶺南做官時,曾作《祭鱷魚文》,苦口婆心、恩威并用,勸鱷魚們往南遷徙,可見為害之烈。

  這個羅鄂本是嶺南軍官,所以成名,便是入水搏殺一條三丈有余的巨鱷,解其皮制作鎧甲,被上官認為有“周處之勇”。

  這勇名傳至汴京,蔡京當作新鮮事,說與老官家討他歡心。

  老官家性情浪漫,聞聽竟然有此勇士,立刻下旨征召來京,試了武藝,果然不凡,夸贊道:“鱷魚者,水中之霸也,你能搏殺鱷魚,乃是鱷魚之霸也。”便令他留在京中效力,鎮守內城城門。

  直到奸臣獻門,兀顏光領軍殺入,順著東大街直沖內城麗晶門,便是這羅鄂反應迅速,當機立斷關了城門,隨即飛速通告內城各門守將,這才保住內城未失。

  不久遼軍大舉進入,八萬遼軍,猛攻內城,內城守軍不過三千,城門卻有九個,如何遮攔得住?

  正危難之際,張叔夜挺身而出,說服內城幾名守將:“此城不可守,且領軍去皇城拱衛,皇城小而高,正好守御,待有勤王兵至,便是生機。”

  羅鄂同張伯奮、張仲熊交好,認定張家是忠臣,果斷答應,領兵退入皇城。

  張叔夜進了皇城,便要面見小官家,誰知尋遍皇宮,莫說官家,皇子帝姬,盡數不見,只找到個慌慌張張來救駕的張邦昌。

  兩個老張細細打聽,這才曉得被供奉的仙師施法救出,一時間也不知是福是禍,沉默片刻,張叔夜咬牙道:“罷了,那個仙師便是真仙,帶著那般多人能走多遠?我等且守定宮城,吸引遼人,也算為他們爭取些時間,但愿走得遠些。”

  張邦昌驚呼道:“若是這般,遼兵打破皇城發現上當,豈不殺我等出氣?”

  張叔夜聞言大怒,一掌摑翻張邦昌,指著罵道:“奸臣!國家已是如此,你還拿自己性命計較,老夫愧與你這奸賊同姓!”

  張邦昌見他須發戟張、怒不可遏模樣,也自氣短,囁嚅道:“螻蟻尚且偷生……罷了,伱也不必生氣,你我多半同死在此,若有氣力打我,多殺幾個遼人不好?”

  張叔夜這才點頭,找一副甲披了,按劍上城,指揮堅守。

  殘遼八萬兵馬,須臾間占了汴梁,耶律淳領著楊戩等叛臣,親自坐鎮開封府,發出安民告示,蕭干則領軍守護外城,防御金兵,剩下兀顏光、耶律大石兩個,領兵三萬,攻打皇城,要捉了南朝新帝,逼他簽訂割地結盟之約。

  然而張叔夜家傳的兵法戰策,端的不凡,雖只幾千敗軍在手,但一來安排有序,二來卻仗皇城城小墻高,竟也守得固若金湯,遼軍幾番猛攻,都被打退,氣的兀顏光哇哇亂叫。

  至此,金兵、遼兵、宋兵,在汴梁形成了三重關系——城外是金兵,城里是遼兵,皇城里是宋兵,一時間,誰也難把誰奈何,只得暫時僵持。

  且說雷橫諸將,突破了金營,一路急行,不敢自鄭州面前經過,故此折往西南,欲自浮戲山繞行。

  浮戲山者,位于嵩山北麓、鄭州之南。

  只是彼等卻不知,因紀山軍遁走無蹤,銀術可怕他藏匿在附近,覓機來襲,故此灑出無數哨探,早早偵知雷橫這伙舉動,派出猛將韓常,領兵一萬,徑直殺來。

  可憐雷橫這伙兵馬,本是守城時臨時定計,急促殺出,又無糧秣食水,又無帳篷輜重,星夜急行數十里,漸漸能望著浮戲山時,已是一日不得水米著牙。

  似這般人困馬乏,疲憊不堪之際,忽然斜刺里撞出韓常兵馬,頓時亂作一團。

  王煥、張開對視一眼,張開虎起臉大喝道:“若不留人死戰,大家一個難逃!你等且快走,今日我兩個老家伙,便替諸位斷后!”

  說罷,兩個老節度同聲大喝,各帶百余人馬,徑直撞向金兵!

  這正是:浮生如戲亦如風,半世英雄水自東。功業都由天記取,大名永駐史書中。

  祝兄臺們節日快樂!

  小弟先去外婆家吃個團圓飯,回來的早再補一更。

  適逢佳節,順道推書一本——

  去歲以來,特別愛看趕山、趕海題材的。

  這種極挑作者,感覺若是沒有真實體驗,怎么都難寫好。

  若有同好的兄臺,在此推薦一本,《從1982開始的趕山生涯》,日更萬字的作者,追起來果然甚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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