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杜壆蛇矛一挺,攔下金將大刀,金將察覺到他矛上力量,頓時一驚,連忙道:“寶山大王,這干人不是好相與的,你且快走,待俺斷后!”
說罷雙臂一振,挑開蛇矛,揮刀便砍杜壆。
寶山大王完顏斜保卻是輕狂慣了,不知好歹,扯過戰馬跳上,開口叫道:“烏延斜勒,我來助你!”
烏延亦是女真大姓,在諸部女真中,烏延部實力頗為出眾,幾員大將,都在撒改麾下聽用,甚為忠心。
因此見斜保不肯后退,心急如焚,一面舞刀力戰,一面撮唇而嘯。
杜壆不知這是他烏延部招呼同伴的暗號,只道是嘲弄自己,怒道:“你見老爺俊俏,便吹口哨調戲,不料伱女真人,也有這等好男風的狗才!”
烏延斜勒識得漢話,一聽之下,幾乎吐血,罵道:“你這丑漢,長得比俺山里的野熊還丑幾分,竟敢說這般話?莫說俺是男子,便是最不要臉的婦人,只怕也看你不上。”
看你不上!看你不上!看你不上!
這正是: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
斜勒這句話,便似一把鋼刀,插在杜壆內心的傷口上。
杜壆“啊”的一聲大叫,鍋底般黑臉,黑的發亮,兩只小眼,射出紅光,四肢百骸間,陡然生出無窮氣力,當的一矛,磕飛了斜勒大刀,奮力一挺,那蛇矛似驚雷流火,唰的直沒心窩,把斜勒心臟扎得粉碎,矛尖兒自后背探出來。
高寵都看得瞪直了眼,驚呼道:“啊呀,杜壆哥哥的武藝原來這般高!這碎心一矛當真厲害,小弟自問也刺不出。”
完顏斜保也被杜壆驚呆了,烏延斜勒武藝如何,他再清楚不過,不料幾個照面便被殺死,一時間心驚肉跳,戰意頓時無存。
撥馬正待逃走,不料楊雄自側里躥出,一刀搠入腰里,直掀下馬來。
孫安、朱仝對視一眼,都有驚喜之色,低聲贊道:“這兄弟,出刀子好快!”
斜保還要掙扎,楊雄趕上一步,一刀斬下首級,就拴在腰間,翻身跳上斜保那匹好馬,大笑道:“若非得哥哥們相救,小弟這條性命卻是休了。”
孫安道:“兄弟間說甚客氣話!楊兄弟,既是武二郎在此,且領我等去助他一臂之力。”
他說這話,卻是禮待楊雄之意,不然寨子中央數萬人相互攻殺,誰看不見,還要什么人帶?
楊雄連忙點頭,正要說話,忽然人喊馬嘶,約一二千兵馬左面沖來,領頭二將,乃是烏延部勝昆、郭赧二將。
這兩個乃是叔侄,都是女真中有名勇將,聞得斜勒唿哨特地趕來,不料斜勒已然橫尸在地,遂都黑了臉,惡狠狠圍殺上來。
朱仝飛馬先出,截住二將大戰,那二將均使大刀,兩口刀明晃晃的,此起彼落,剁肉餡兒一般亂砍,朱仝梃槍大戰十合,叫道:“這雙金狗厲害,來個兄弟相幫。”
楊雄抖擻精神,叫一聲:“哥哥休慌,楊雄來也!”
正待上去,忽聽嗖的一聲,一匹戰馬自身邊掠過,扭頭看去,卻是高寵。
楊雄暗想道:“這個小兄弟年紀太輕,不知能不能擋住……”
念頭才轉一半,高寵手起一槍,勢如奔雷,將烏延勝昆連人帶馬扎翻。
烏延郭赧驚呼道:“叔叔!”
高寵笑呵呵道:“不要慌,送你同叔叔相聚。”
唰的再出一槍,郭赧連忙揮刀去擋,那刀才舉一半,槍尖已至面目,轟的一下,整個腦袋都被扎的四分五裂。
楊雄看的寒毛直立,驚呼道:“天下竟有如此好漢!”
杜壆搖頭道:“只不知武二哥出馬,兩個誰高誰低。”
幾人齊出,殺散這伙金兵,并轡奮蹄,往寨子中間殺去。
金寨中央,早已殺得不可開交。
武松兵馬搶占得先機,以殺虎口殘關為依仗,借助兩面長城,立成陣勢,將金兵分隔為二,撒改、希尹都親臨陣前,仗著兵多將廣,各自指揮兵馬前后猛攻。
雙方一得地勢,一得人和,一時間平分秋色。
這時孫安五將,自南面殺入金兵,五人聯手,銳不可當,撒改聞之大怒,連點十員謀克猛將,合力圍擊。
哪十員將?乃是:
金眼郎郎、銀眼郎郎;
哈里剛、哈里強;
沙文金、沙文銀;
土德龍、土德虎、土德彪、土德豹!
這十員將厲害煞!都是八九尺的塊兒,膀大腰圓的坯兒,一個個努著眼、撇著嘴,披重甲,騎大馬,各自手中,都拿著得意的兵刃。
金、銀兄弟使得大刀,哈里兄弟用得鐵矛,沙文金橫一柄五股烈焰叉,沙文銀持一桿劈山大鐵刀,土家四個更了得,分別仗著鑌鐵烏油棍、鐵搠狼牙榻、雌雄雁翎刀、丈二點鋼矛!
這十員將一出馬,端的是騰騰殺氣,周圍金兵往下一退,他們十個,便將孫安五人圍住了。
殺虎口殘關上,宗允兒一眼望見,不由一驚,連忙喚武松來看,武松縱馬上關,居高臨下一看,驚道:“這幾位兄弟怎地在此?不好了!有道是雙拳難敵四手,縱然‘屠龍手’、‘賽張飛’勇武,也難當他十個金將!”
他話音未落,那廂十五員戰將,早已殺成一團,武松一看,又是一愣!
卻見孫安舞起鑌鐵雙劍,敵住了土德彪雙刀,杜壆挺起蛇矛,與土德豹蛇矛相斗,楊雄掄動樸刀,對上土得龍的鐵棍,朱仝揮灑長槍,大戰土德虎的狼牙榻……
至于另外六個金將,竟是一個金甲小將一人抵擋!
武松不由動了怒氣:“孫安、杜壆,何時這般沒擔當?看那小將,同再興、延慶也只仿佛,如何讓他身處這等險境?石寶何在?你且替我指揮兵馬,再興、延慶,隨我來!”
武二郎平生,眼里不揉得半粒沙子,最見不得不平,哪里肯看一個年輕小將遭受不平,當下帶著楊再興、羅延慶,憤然殺出陣來。
撒改一見,不由狂喜,他令十員猛將圍攻孫安等,正是有意逼陣中主將出擊,如今見果然誘出了武松,忙不迭把后手派出——
只見又是十員兇猛金將,一個個如狼似虎,圍住武松三人!
哪十員將?乃是:
結摩忽、吱摩忽;
囗里布、窩里布;
賀必達、斗必利;
雪里花東、雪里花南、雪里花西、雪里花北!
羅延慶驚叫道:“不好,中計了!”
武松卻滿不在乎,哈哈大笑:“他派一百員將來,才算我等中計,區區十人,分明是他中了我的計!”
楊再興笑道:“哥哥,莫不是說牙疼話?”
武松搖頭,低聲:“為兄的豈是那般人?我們麾下不過兩萬余兵,雖說操練有素,應對宋兵遼兵,自然無往不利,但是他這些兵馬,也是精銳無比,又倍于我軍,不趁機斬他主將,縱然能勝,我軍也要打沒了大半不可。”
他眼神一飄,羅延慶、楊再興望去,卻見一直在后面指揮的完顏撒改,大約以為勝局已定,竟然來到了陣前!
武松急道:“速敗面前戰將,再興、延慶,去救那小將,我卻出其不意,去斬對方主將!”
羅延慶、楊再興望著撒改周圍兵山將海,再看武松勢在必得神色,一時豪氣如潮,都叫道:“謹遵哥哥將令!”
這時那十員金將已圍殺上來,武二郎目綻神光,取戟在手,大喝一聲:“殺!”
楊再興、羅延慶齊聲嘶吼,一條楊家槍、一條羅家槍,雙雙舞起,爆閃光華!
武松雙戟掄起,便似平地卷起兩道旋風,三個人與十員金將對撞,武松劈手一戟,結摩忽梃槍招架,喀拉一聲,連槍桿、帶人頭,盡化兩截!
斬了這員將,武松雙戟不停,一招“鳳翼天翔”,雙戟橫揮,蕩開諸般兵刃,楊再興、羅延慶雙槍齊出,囗里布、斗必利慘叫落馬。
隨即楊、羅雙槍舞起,遮蔽三人,武松左戟刺、右戟斬,吱摩忽咽喉噴血、窩里布攔腰而斷。
其余五個金將,目眥欲裂,發瘋般揮兵器亂打,武松三將各自招架,楊再興覷個空,低喝一聲,一槍刺翻雪里花北。
羅延慶望馬背一仰,讓過一刀,不待坐起,長槍驀然斜挑,雪里花東翻于馬下。
武松雙戟一勾一扯,雪里花南、雪里花西只覺手中一輕,兵刃已失,正待逃跑,兩條槍追魂奪命而至,齊齊落馬而死。
只剩一個賀必達,見勢不妙,長聲怪叫,拉馬便逃,武松手一揚,那口四十斤重大戟“嗡”的擲出,自金將背后掠過,飛了數丈,斜插于地。
那金將恍若未覺,依舊拉馬狂奔,然而不出幾步,嘩啦一聲,連人帶馬,居中裂開,尸體左右翻倒,鮮血肚腸,流淌滿地。
武松大喝道:“照計而行!”縱馬飛奔,沿路一側身,拔出地上大戟,直奔撒改殺去。
楊再興、羅延慶正要依計去救高寵,往前一看,只見高寵立馬持槍,呆呆望著武松背影,扭頭問他們道:“此人……便是‘活典韋’武松武二哥么?”
楊再興“呃”的一愣,看向高寵,身邊如雪花六出,躺著金眼郎郎、銀眼郎郎、哈里剛、哈里強、沙文金、沙文銀六具尸體。
羅延慶咽了口口水,指著武松道:“他便是武二哥!兄弟,你有這般好本事,和我等一起去殺金國主將如何!”
高寵眉毛一揚,心口怦怦跳動:啊呀,這個二哥行事,卻正合我心意也。
這正是:
三虎縱橫十將吞,七人搏命一人存。古來壯士誰如此?大勝歸來酒尚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