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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柒佰柒拾柒回 戰長城武二屠龍

  有分教:

  長城腳下戰猶酣,披甲持刀謂好男。

  殺盡仇讎逐快意,是非留與后人談!

  長城腳下,阿骨打詐死退兵,伏軍地下;老曹步步為營,小心追逐。

  兩軍這場廝殺,自深夜至天明,又過午至暮,漫長交攻之下,都已精疲力竭。

  雙方主帥各用心計,拼成個亂戰局面,便似棋局一般,黑白二子錯落分散,這廂你圍我,那邊我圍你,兵將們茫茫然不知所以,各自糊涂廝殺。

  這般亂局之下,終究老曹棋高一著,東置一子、西落一子,先行把幾支大軍串起,漸漸奠定勝勢。

  偏又得了時運,西北軍團不早不晚,恰在此時殺到,堵住阿骨打唯一生機,終是形成屠龍局面。

  吳乞賣趁勢退去后,各路散潰金兵雖多,卻已不足為道,阿骨打主力所在,漢家兵馬四五路一時并進。

  女真殘軍至此也不示弱,列陣成圓,嘶吼酣戰。

  這些女真兵,若細看他不難發現,幾乎都在三十歲以上,身軀面頰,癍痕累累,便似一群地獄鉆出的惡鬼也似。

  原來這些兵士,都是歷年隨阿骨打征戰,敢戰有功之士,因此調集在阿骨打的御林軍中,歷來賞賜多、廝殺少,也是勉勵功臣之意。

  所謂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如今阿骨打窮途末路,這支養尊處優已久的兵馬,毫不猶豫把出藏潛多年的兇悍之氣,抵死廝殺,宛若昔日。

  老曹兵馬是他十倍,卻也不能速收全功,步步向前,都是人命鮮血換來。

  老曹自家也不由點頭:“世上之事,從無易為,這些女真,以小族滅大國,亦非幸至!看他此刻必敗局面,兀自兵驕將勇,呵呵……”

  他忽然笑了兩聲,搖頭不語。

  武松大奇,動問道:“他縱兵驕將勇,終究非吾族類,哥哥如何還笑?”

  老曹道:“我笑他蕞爾小族,一時生出這般多猛將名臣,只怕把祖宗之運、后人之福,盡數耗盡,才凝聚一時菁華,如今至盛之時,為我迎頭所滅,其之族運,怕也至此而終。”

  說話間,東面殺聲大噪,卻是大將關勝,見金兵抵抗頑強,進展緩慢,一時焦躁,縱赤兔馬,揮青龍刀,左孫安,右欒廷玉,直殺入人群中,長刀所過,衣甲平開,漢軍隨后大進。

  完顏阇母見了大怒,強振疲軀,提槍與戰。

  關勝拍馬舞刀,長須飄灑,不出數合,奮起一刀,劈阇母于馬下。

  西面岳飛所部,亦不甘示弱,親自挺槍撞陣,亂軍從中,正逢宗輔。

  宗輔神情悲憤,舉長鉞亂劈,岳飛一槍一槍將他撥開,斗到好處,旁邊錦豹子楊林疾步閃出,一槍刺入腿股。

  宗輔慘叫一聲,回身欲砍楊林,岳飛豈肯讓他得手?暴起一槍,直刺入宗輔咽喉。

  北面林沖那邊,他一條矛,花榮一條槍,如入無人之境。

  “金牌郎君”完顏奔睹不敢交戰,忽見韓存保白須飄飄,心中忖道:我這口刀,難道殺不得一個老將?遂策馬繞個圈子殺去。

  韓存保果然措手不及,一時只顧招架,然而姚興卻在不遠處,立刻支援上來,揮刀截下奔睹。

  姚興這身武藝堪稱絕倫,兩下揮刀互砍,不過十余合,韓存保回過氣力來,縱馬上前夾攻,奔睹抵擋姚興已然用了吃奶的力,如何再當他一個老將來并?

  頓時手忙腳亂,不出兩三合,姚興一刀斜抹,將他殺翻馬下。

  雙方又戰個把時辰,四面漢軍,徹底合圍,中間女真兵只余三千余人,個個浴血,人人帶傷,彼此簇擁,緊緊縮成了一團,雙方再做僵持。

  老曹掃視麾下大軍:方才這輪廝殺,折了兵馬一萬有余,又有雷橫腿上中刀,朱仝臂上帶箭,乃至單廷珪、韓滔、馬公直、楊惟忠、王淵、李袞、云宗武、王定六、蔡福、羅延慶、李忠、湯隆、施恩等,盡多將領掛彩。

  再看女真兵,雖至死境,一個個兀自眼神兇狠,咬牙切齒,虎豹一般兇威不減。

  老曹神色不變,伸手指著對方道:“女真兵威,震懾天下,今日一戰,可謂盡興!不過女真之勇,也于今日而絕。吾滅殺爾等之后,便將驅兵北上,絕爾戶,滅爾族,殺盡方休!”

  他這番話,字字斬釘截鐵,一口氣說出,饒是那些女真兇狠如狼,也不由顯出迷茫畏意,漢軍則是聲勢大漲。

  老曹見狀,正要揮手下令進攻,忽聽一聲大笑,隨即女真兵中讓開一條窄路,渾黜、阿魯補二將,左右簇擁阿骨打而出。

  阿骨打一面走一面笑,直至出得陣前,才把曹操一指:“武南蠻,你中了朕的計策!伱道是朕要突圍?呵呵,朕的兄弟吳乞買,即了朕的帝位,已領精兵強將,去了多時也!你要滅我女真,盡管去啊,北方冬天,雪厚逾丈,撒尿不小心,鳥都凍得掉下,且看你這些南蠻能挨幾時。”

  牛皋一旁聽了,暗自點頭,低聲對楊再興道:“這個老酋乃是好人也,若哥哥派你我去北伐,得他今日提醒,兩條鳥兒可不保住了么?”

  便聽阿骨打又對麾下兵馬喝道:“兒郎們,武南蠻說要殺盡俺等,怕他何來?這些年你們隨朕南征北戰,什么好東西沒吃過?什么漂亮女人沒睡過?難道不夠本么?”

  他這一說,那些女真臉色懼意盡去,都粗野大笑:“夠本,夠本!”

  阿骨打亦笑道:“夠本便好!既然夠本,今日多殺一個南蠻,都是賺的!聽朕命令——”

  老曹不料他片語之間,把自己打沉的士氣復又提振,眼神一凝,大喝道:“弓箭手、水火軍、蠻牌手、陷陣士——”

  兩位雄主,不約而同,齊聲喝道:“殺敵!”

  女真兵狂嚎一聲,便似打了三針雞血又吃了二兩五石散一般,四下亡命反沖。

  然而方才止戰片刻,老曹這里兵馬可沒閑著——

  此前混戰,眾軍互不相見,許多手段怕傷及自家人,還不好施展,方才兩軍相持,重新列陣,漢軍的一些殺器,趁機都擺在了前面。

  伴隨女真兵的反撲,北面兵馬,箭似暴雨,劈面射將出去。

  東北一帶,烈焰飛舉、毒水噴濺,卻是水火二軍再度發威。

  西面項充、李袞齊呼,飛刀、標槍不要錢一般漫天丟出,又有樊瑞做法,三百魔軍齊齊噴火,黃沙吹蕩,獸魂橫行。

  東面,孫安下馬揮動雙劍,老婆舞起“鬼切”、“蜘蛛切”,引著數百重甲步兵揮斧掄枷,山一般壓上前去。

  南面,阿骨打親自沖陣,聲嘶力竭叫道:“‘武孟德’,來和朕決一死戰!”

  曹操拍武松手臂道:“你我兄弟一體,如今敵酋邀戰,且替為兄接下。”

  武松大喜,咧嘴笑道:“定不讓哥哥失望!”躍馬舞戟迎上。

  高寵叫道:“我去保護二哥!”

  史文恭亦道:“方才吃那阿魯補逃了,此刻正好決戰!”

  他兩個一左一右,伴著武松殺了上去。

  馬蹄如雷,片刻間,雙方大將對面相逢,高寵、史文恭分別接下渾黜、阿魯補,阿骨打正遇武二郎,吃驚喝道:“武南蠻如何不來?”

  武松獰笑道:“我哥哥砍了你一條臂膀,讓我砍你另一條!”

  阿骨打大怒道:“武二!朕若年輕十歲,必能殺你!”

  提起鐵蒺藜打來。

  武松吃他說的性發,使足了力氣揮出一戟,兵刃交擊,一聲大響,阿骨打慘叫一聲,那條好胳膊便似沒骨頭一般,猛然往身后甩去,手中鐵蒺藜呼的飛出老遠。

  卻是吃武松全力一戟,生生震碎了臂骨!

  武松先前戰粘得力時,一條戟不知丟去了何處,一直不及尋回,此刻手中只有單戟。

  發力振飛阿骨打兵刃后,他那戟忽然一轉,從極剛變極柔,使個巧勁兒,勾住了阿骨打腰間金帶,輕輕一扯,把阿骨打扯過馬前。

  隨即棄了戟,一把提著領口,就這般單臂提著阿骨打,正色道:“你也是做皇帝的人,豈可信口開河?你便年輕二十歲、三十歲,武二要打殺你,也不過舉手之間。”

  說著長吸一口氣,嘭的一拳擂在阿骨打心口。

  阿骨打只覺胸前挨了沖城車一撞,一瞬之間,身體里面仿佛抽空一般,本來激烈跳動的心臟,仿佛霎那間憑空沒了一般。

  他兩眼呆呆看著武松,不多時,七竅之中流出黑血來,眼睛未閉,已然氣絕。

  武松冷笑一聲,單手將他高高舉起,回頭喝道:“大哥,這金國皇帝好不吃力,兄弟輕輕一拳,他竟死了!”

  他口中說輕輕一拳,其實自家心知肚明,若是現在剖開阿骨打胸膛,便會看見他那顆心碎成餃子餡一般,安能不死?

  高寵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

  阿骨打如何口出大言,武松如何在一招之間,盡顯力道轉換之妙,招數變化之巧,然后生擒對方,開口誅心,一拳碎心,直看得高寵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恨不得時光倒流,自己搶先出陣,把武二郎做的事、說的話,一模一樣再來一遍,方才稱心快意!

  然而時光一去不回,高寵滿腔激情無處發泄,忽然惡狠狠看向完顏渾黜。

  渾黜見阿骨打這般死了,雖然早知這個結果難免,然而一瞬之間,還是滿心空茫,只覺得身體飄飄然不知在何處,卻被高寵忽然一眼瞪來,不由一個激靈驚醒,下意識便要策馬而逃。

  然而哪里逃得脫?高寵怪叫一聲,那條碗口粗細的大槍高高舉起,呼的砸下,渾黜奮力將大刀一架,只聽:呼呼呼呼呼呼呼……卻是高寵激情難抑,一時間不知砸下多少槍來,生生把長槍當錘子使,及至停下,哪里還有完顏渾黜?連人帶馬,都成了肉醬。

  剩下個完顏阿魯補,他的武藝雖不如史文恭,相差卻并不遠,不然前番二人大戰,他也不能輕易撇了史文恭突圍,只是此刻阿骨打、渾黜先后戰死,他哪里還能保持平常心?槍法頓時見亂,史文恭微一搖頭,一招“撥草尋蛇”使出,先磕開他手中搶,隨即刺入心口,當即了賬。

  老曹哈哈一笑,再看陣中,那些女真殘軍,也都殺得灰飛煙滅。

  歡喜之余,卻又想起阿骨打言語,一面令人打掃戰場,一面將幾個統軍大將召集。

  皺眉道:“吳乞買既逃,別無去處,必然是要去撞武勝關,那里卻是我布置差了,只留李墩、張良在彼,關隘又殘破,豈能擋他突襲?不過吳乞買人馬畢竟有限,有李俊在幽州,當不至于讓他輕易過去。他若徑直從長城突圍,上京有韓五,東京有貫忠,如何不阻他一阻?因此也不過是冢中枯骨罷了,只是為防萬一,我要抽調一支能戰的兵馬,全軍輕裝,隨我去逐殺了這廝,一了百了!”

  聽此一言,高寵第一個叫道:“哥哥只帶我去便好,且看小弟也學武二哥,一拳錘爆了那廝!”

  方百花連忙爭道:“小高你還年輕,要立功有的是機會,你姑父老了,且讓他隨元帥去吧,再替哥哥出份力,我夫妻也準備養老了。”

  這時忽聽一人有氣無力叫道:“百花姑姑莫要哄年輕人,待殺了吳乞買,天下大定,哪里還有什么立功機會?”

  高寵聽了眼前一亮,連忙道:“姑姑果然誑我,我這趟定是要去的。”

  老曹聽得聲音,急回頭看去,卻是周通,吃驚:“啊呀,兄弟,你不好生在營里養傷,如何掙扎來此?天冷風高,落下病根不是耍子。”

  便見周通眨巴眨巴眼,一手扶著自家胸口,緩緩跪下身來,望著老曹苦笑道:“哥哥,小弟自青州追隨哥哥,哥哥不嫌我無用,愛我帶我,賜我寶馬,又請師父教我武藝,小弟心中感激不盡,實把哥哥視作再生父母一般愛戴,因此這些年來,凡事都要爭先,雖然本事不濟,好歹也有些苦勞,今日厚著臉皮來見哥哥,只為同哥哥討一個情面……”

  他這番話說出,人群里忽然擠出“打虎將”李忠,圓瞪著眼,叉開五指,就后腦勺啪的抽了一記,指著罵道:“你這廝痰迷了心竅么?這等事情也是你該開口的?”

  隨即跪倒在一邊道:“哥哥,你莫怪這蠢材,這廝傷勢太重,怕是痰迷了心,因此妄語,小弟這就帶他回營,讓安家哥哥開些化痰醒神的藥物……”

  話沒說完,老曹一面擺手,一面拉他道:“兄弟,你且起來。”

  啊呀,這正是——

  有情有義男子漢,前程功勞都看淡。當初縱馬夸少年,今日惆悵一聲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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