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粥館里風景好，紫藤架下吃粥忙。
這碗粥，遠比王林想象中好喝。
每次喝，都能喝出不一樣的風味來。
他喝得貪婪而又猛烈！
就跟一個貪吃的人，沿著碗沿，嘴巴不動，碗一轉，一口就能喝下半碗粥，吃完之后，還能把碗口舔干凈了。
事畢。
王林從車里拿出兩個盒子來，一個是小些的木盒。
他先把小盒子遞給周粥。
周粥笑問道：“這是什么玩意？”
王林往她手里塞：“你打開來就知道了。”
周粥好奇的打了開來。
一陣清脆得有如泉水叮咚般的好聽的音樂聲傳了出來。
“這是八音盒。”王林笑道，“這個是20年代的珍品，用桃木制作的音樂盒，很罕見的珍藏品。”
“啊？怪不得這么精致，多少錢啊？”
“100萬！”
“100萬？你別嚇我！”周粥吃了一驚，“我不要，你拿去退了吧！”
“100萬日元！也就6萬人民幣。”
“6萬人民幣？我還是覺得貴！”周粥搖了搖頭。
“不喜歡？那給我，我送給我兒子玩好了。”
“不行！送給我的，你還想拿回去呢？嘻嘻，挺精致的，很漂亮呢！”
“純手工打造的，幾十年了，還是這么精密，音質清脆有勁。”
“的確好聽。”周粥愛不釋手。
王林笑道：“這里還有一個禮品，你自己打開看吧。”
“這個又是什么？”周粥放下手中的八音盒，拿起王林給的另一個長方體的盒子。
“東洋琵琶！”
“哎呀，好漂亮的琵琶啊！可是我不會彈啊！”
“一樣的！你試試！這也是五弦琵琶，是我國傳到東洋去的。東洋的文化，受我國傳統文化影響極為深遠，他們的樂器，幾乎都是我們這邊傳過去之后，再經過一定的改良，變成了他們的樂器。”
“好精美啊！我好喜歡！王林，你怎么知道我會喜歡這些東西的？未必，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蟲？”
“哈哈！”王林笑道，“要不我們怎么能成為知己呢？”
周粥在紫藤花架的椅子下坐下來，抱著琵琶彈了彈，感覺聲音格外的悅耳動聽。
“東洋人的工匠精神，真不是吹出來的。這琵琶的做工太完美了，跟藝術品似的。謝謝你，王林，我很喜歡！”
王林點著了一根煙，坐在另一把椅子上，欣賞周粥彈曲。
今日聞君琵琶語，如聽仙樂耳暫明！
周粥彈了一曲，說道：“這些就放在這邊好了。我們去上班了吧？你這么久沒回來，廠里一堆事等著你處理呢！”
王林點點頭，和周粥離開別院。
來到申紡廠，王林和周粥上樓來。
廠辦主任馬寶山，正好從辦公室里出來，剛來到走廊上，抬頭看到王林走過來，呵呵笑道：“王副廠長好！你出國回來了？”
“馬主任好。”王林嗯了一聲。
馬寶山拿著一疊資料，和周粥走進廠辦。
王林來到自己辦公室里。
陳小希坐在辦公室里，雙手握住臉，似乎在擦眼淚。
王林走進來，正想問問她怎么了。
陳小希猛的抬頭，看到王林，驚喜的喊了一聲：“王副廠長，你回來了！”
王林笑道：“小希，你好。”
陳小希興奮的起身，麻利的拉開王林辦公桌那邊的椅子，請他坐下，然后泡了一杯茶過來，放在他面前，笑道：“王副廠長，好久不見你了，怪想你的。”
王林哈哈笑道：“謝謝。這半個月，廠里有什么事情發生嗎？”
陳小希道：“也沒什么特別的事。就是集資房裝修交驗了。”
王林點點頭，看著她的眼睛，問道：“你怎么哭了呢？”
“沒什么。”陳小希扭過身去，輕輕抹了抹眼角。
王林見她不說，也就不再追問。
陳小希把這些天積累下來的文件、報表、單據，需要王林過目和簽字的，一一拿出來給王林審閱。
上午十一點以后，王林分管的后勤各科室的主任，都來找王林匯報工作來了。
這些主任都是人精，看到辦公樓下面停著王林的奔弛車，就知道王林回來了。
王林抽出時間來，和他們一一談話，了解廠里各個部門這半個月的工作情況。
中午快下班時，王林這才空閑下來。
周粥走了過來，把一份文件遞給陳小希，說道：“小希，你幫我送到廠部去。”
陳小希接過文件，下樓去了。
王林看著周粥，問道：“有事？”
周粥看看門外，低聲道：“她沒跟你講？”
“講什么？”王林問。
周粥道：“她被人欺負了！”
“小希？”
“嗯！”
“怎么回事？我看到她一個人在偷偷的哭，我問她發生了什么事，她也不肯說。”
“唉！馬波欺負了她。”
“馬波怎么欺負她了？”
“那馬波真不是個東西，他喜歡小希，一直在追求她，但小希并不喜歡他。不管他送鮮花、請吃飯、請看電影，小希一律都不接受。”
“兩情當然要相悅，既然小希不喜歡，難道馬波還能用強？”
“對，他就是用強了。他求愛不成，就心生報復。”
“哦？”王林俊眉微揚，冷笑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你出差以后，陳小希的工作本來就很多，馬波又故意安排許多工作給她做。”
“這可有意思！”王林沉聲道，“小希是我的助手！又不是他馬波的助手！而且小希只負責服裝廠這邊的事務！申紡廠辦公室里的工作，什么時候需要小希去做了？”
“小希這個人，你還不清楚嗎？她性格溫柔和順，平時待人接物，都是笑嘻嘻的，哪里知道馬波的用心險惡？她還以為廠辦真的很忙，就幫著處理一些工作。”
“就算幫忙處理工作，能出什么事？”
“大前天，也就是周五下午下班以后，馬波故意安排許多工作給她處理，這不馬上發工資了嗎？很多報銷憑證，需要廠辦核對。小希做事很認真，這一點我是相信她的。可是，那天的報銷憑證，偏偏出了幾處差錯。前天一大早，馬波就把小希喊過去，狠狠罵了一頓，又交待她周六晚上加班處理報表。”
王林冷笑道：“呵呵，這個馬波，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助理呢！連個主任都沒混上，就這么耀武揚威了？這不是欺負我王林的人嗎？”
周粥道：“這還不算完！我也是才知道的。前天晚上，馬波故意把小希留下來加班，他也留在廠辦，然后就想在辦公室里那個她。就在你這間辦公室里。”
王林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錯愕和憤怒來形容了！
馬波果然做得出這種事來？
大晚上的，整個辦公樓的二樓，只有他倆一男一女兩個人。
如果馬波真的要對陳小希用強，那她一個弱柔女子，只怕真的不能反抗！
“然后呢？”王林沉聲追問。
周粥道：“小希還算明白人，知道不能順從馬波，就大喊大叫，正好樓下有巡查的保衛路過，跑上來解救了她。”
“瑪德！”王林端起杯子，揭開蓋子，也不喝，又蓋上，重重往桌面上一放，氣道，“怎么不把馬波抓起來呢？”
“馬波倒打一靶，說陳小希勾引他！還說他是堂堂大學生，廠辦的助理，怎么可能做出那種事情來？”
“豈有此理！”王林道，“廠里對這事，是什么態度？就這么不管了？”
周粥道：“問題就在于，誰也沒有證據，可以證明到底是馬波欺負了小希，還是真的存在小希勾引馬波的情節？我們當然是相信小希的。可是，廠里想要定對這事定性，就必須有證據才行。”
王林道：“當晚的保衛員呢？他們看到的情況是怎么樣的？”
“據保衛員講，他們上來時，陳小希衣服是完整的，她躲在桌子后面，手里拿著一個開水瓶自衛，馬波可能已經聽到腳步聲響，所以也放棄了用強，就站在門邊。馬波是個聰明人，他等保衛一到，馬上就惡人先告狀，說陳小希勾引了他。”
王林冷笑道：“未必一個女人還能把一個大男人給強了？”
“這就是好笑的地方！”周粥輕輕搖頭，“你說這叫什么事？陳小希還是個大姑娘，連對象都沒有找呢，現在廠里都傳開了，說她想勾搭大學生助理！有些認識她的人，看到她就取笑她。她怎么解釋也沒用！這種事，你越解釋，別人議論得越得勁！”
王林最初的憤怒，漸漸平復下來，沉吟道：“周粥，這事我們得幫小希一把，不然她的名聲就毀了。”
“也沒有你說得這么嚴重。”周粥道，“當初我和你出去看電影，不也是被人看到了嗎？然后傳得沸沸揚揚，也有很多人都在傳，我和你怎么怎么樣呢！后來還不是不了了之？咱們廠這么大，每天都有不少這種花邊新聞傳出來的！誰跟誰好上了啊，誰跟誰在一起了啊！你要是留神去打聽，天天都有好多這樣的新聞！”
“是嗎？”王林苦笑一聲，“看來，咱們廠里的是非很多啊！”
“何止咱們廠？哪個廠里沒有是非？有男人和女人的地方，就會有婚外情的發生！”周粥冷笑道，“就連我們都不能幸免，何況其它人呢？異性總是相吸的，男工和女工在一起工作久了，總會有些事情發生的。”
這時，外面傳來走路的聲音。
周粥便不再說話。
陳小希走了進來，對周粥道：“周助理，文件我送下去了。”
“好，小希，謝謝你。”周粥起身離開。
王林看了陳小希一眼，朝她招招手：“小希，我問你，前天晚上，是不是發生什么事了？”
陳小希嚇了一跳，緋紅了臉，低頭弄著衣角，囁嚅道：“王副廠長，你也聽說了啊？不是你聽到的那樣子，我不是壞女人！我沒有勾引誰！”
王林道：“你把前天晚上發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跟我說一遍，不要有任何隱瞞！”
陳小希的臉，紅得似乎能掐出血水來：“王副廠長，我、我不好意思再說。”
“說！”王林道，“你還想不想討一個公道了？”
“可是，他是大學生，他還是個助理！沒有人相信我的話。”
“別人不相信，我相信你！”王林道，“我要是不信任你，我能請你當我的助手嗎？我能把這么重要的工作，交給你來做嗎？”
陳小希嬌軀一震，輕咬銀牙，俏目中含著兩滴委屈的眼淚，哽咽的說道：“王副廠長，前天晚上，我就在這邊辦公室里加班，馬助理忽然走過來。他先是站在我身后看我工作，我還以為他是在視察我的工作情況，也沒有在意，還跟他聊了幾句。誰想到、誰想到他——”
“他怎么樣？”王林問。
“他先是把手搭到我肩膀上，我說馬助理，你別這樣，我不喜歡這樣子。他就把手拿開了，可是過了一會兒，他又把手搭到了我的肩膀上。我就打掉了他的手，起身走到你那邊的辦公桌邊，對他說你再這樣我就喊了。”
王林沉著的點點頭，鼓勵她說下去。
陳小希緊緊咬著嘴唇，半晌才道：“他、他忽然就撲了過來，想要摟抱我，還說他一直很喜歡我，說以后一定會娶了我，叫我從了他……我都嚇壞了，我拼命的叫人來，我死勁的推開他，但他跟瘋了一樣，要來扯我的裙子！我順手抓起桌面上的文件夾，拼了命打他的腦袋，他怕痛，就松開了我。”
“然后呢？”王林問。
陳小希道：“我拿起了一個開水瓶，我就站在這邊文件柜前，我說你再過來，我就用開水燙你了。然后，外面的保衛員就過來了。我沒想到，馬波居然說是我勾引了他！天地良心，我從來沒喜歡過他，我為什么要去勾引他？我就算要勾引，我也要勾引王副廠長你不是？”
王林輕咳一聲：“說事！別扯上我！”
陳小希紅著臉道：“王副廠長，我說的都是真心話，他一個小小的助理，我怎么可能去勾引他？我從來就看不上他！”
王林擺了擺手，說道：“你說的話，句句屬實？”
“王副廠長，我說的都是實話。”陳小希雙眼通紅，“可是沒有人相信我，他們都說是我勾引了馬波！明明是他欺負人，怎么我反倒成了狐貍精了呢？”
王林眼神一厲：“小希，這事我替你做主！馬波這小子膽子不小，專門挑我身邊的人下手，他這是想惡心我呢！哼哼！”
陳小希看到王林眼里的犀利神色，知道他要替自己鳴不平，她不由得既感踏實，又覺得甜蜜，但又有些擔心：“王副廠長，馬波現在是廠里的紅人，廠里的領導都很欣賞他，還打算培養他成為中青骨干呢！”
王林傲然說道：“是嗎？那更好！我倒要看看，這樣的人，怎么成為骨干！小希，你放心吧！我會還給你一個公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