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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規則允許的范圍內……

  有一種說法是,富士山的幾合目并不以高度和距離來劃分,而是以登山難度來定。

  舉例來說,比起從五合目到六合目之間的路程,六合目到七合目的路程會更難爬。

  再往后的七合目到八合目之間的路程雖然短,但爬起來也一樣累,因為越往上路越險。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登山鞋在積雪覆蓋的路面上踩出深淺不一的足跡。

  三人就這樣一路跋涉。

  隨著海拔的升高,山坡上的植被漸漸被嶙峋的巖石所取代。

  他們抵達了七合目,在名為「花的屋」前的座椅上停下歇腳。

  和在六合目時的情況一致,這家山小屋同樣不開。

  “悠介,我帶了火腿三明治過來,你要吃嗎?”

  “好啊,謝謝。”

  “不客氣。我做了很多,如果不介意的話野口先生也請吃一些吧?”

  惠一邊這么說著,一邊把在家做好的三明治分給兩人。

  相比起加藤悠介,野口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但最后還是感激地接受下來。

  接著,少女拿出保溫水壺,給某人倒了一杯熱可可飲料,然后才拿起最后一塊三明治小口吃起來。

  根據指示牌上的信息,此處已是海拔2700米所在,氧氣明顯變得稀薄。

  從他們出發至今,時間已經過去兩個半小時。

  野口一路觀察著加藤悠介與惠的反應,此刻忍不住夸贊起他們的體能。

  尤其是加藤悠介背著那個大型背包,走起路來卻始終游刃有余,似乎一點也不覺得累,耐力驚人。

  惠的表現雖然不似前者那么夸張,卻也比大多數女性的情況要好,完全沒有要他這個向導幫忙的地方,著實叫人驚訝。

  面對野口的稱贊,少年用點頭代替回應,少女則是禮貌地放下吃到一半的三明治表示感謝。

  其實惠也不曉得自己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她在小學和初中、甚至是高中剛開始時,也沒有表現出體力方面的特長,不然也不會在學校當了那么久的透明人。

  結果后面不知道為什么身體就變好了。

  仔細想想,這種變化真正出現的時期好像是去年十月,那時候正是學校運動會開始前的幾天。

  當時發生了什么呢?

  正當她這么思索著的時候,加藤悠介打開一瓶礦泉水遞了過來。

  “喝點水吧,惠。”

  “咦……?啊,謝謝。”

  “別客氣。”

  加藤悠介邊說邊拿出一塊巧克力吃,像是覺得剛才的三明治有些不夠。

  于是她開口問道:“悠介,我這里還有膳食棒和堅果,你要吃嗎?”

  “嗯?不用的,我只是隨便吃點零食,現在吃太多的話晚餐就吃不下了。”

  “加藤小哥說的沒錯。”一旁的野口笑著補充:“我們今晚要住的山小屋里有更像樣的食物,在這里只要稍微補充點熱量就好了。”

  “這樣啊……”惠理解般地點點頭,想了想以后詢問:“欸,悠介,巧克力可以分我一塊嗎?”

  “可以啊。來,一塊夠嗎?”

  加藤悠介麻利地掰下一塊巧克力,放在手心上伸過來,供她拿取。

  少女沒有接,微微張開嘴對他示意。

  加藤悠介笑了笑,用大拇指與食指捏起那塊巧克力,試探著送至她嘴邊,問了聲:“……請用?”

  “……謝謝~”

  惠臉色微紅地將那塊巧克力吃下去,掩著嘴巴慢慢咀嚼,“好甜?咦……好像不會很甜?”

  “是吧?”加藤悠介笑望著她。“這是別人告訴我的,這種加入杏仁的巧克力吃起來不會很膩。”

  “……對哦,悠介你對甜食的喜好程度好像一般。”

  “是啊,不過因為今天要登山,所以我就專程買了一些。你還要再來一塊嗎?”

  “不用了……”

  惠搖搖頭,不著痕跡地看了眼正在一旁整理行囊的向導,然后拿起礦泉水喝起來。

  受到外界低溫的影響,礦泉水也變得有些冰涼,喝起來就像在喝冰水一樣。

  話雖如此,但在她喝完水之后不久,體內卻隱隱有一種暖洋洋的感覺,很是舒服。

  “那么,既然大家都吃完東西了,我們就繼續上路吧?”向導如此提議道,而加藤悠介和惠也沒有反對。

  于是他們利索地收拾好垃圾,將其裝回背包,然后接著動身。

  由于富士山上沒有處理垃圾的設施,登山者們都會自備垃圾袋,將所有的食物包裝紙和水瓶自己帶回去。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補充了食物與飲料,惠覺得自己的體力似乎恢復了不少,就連身體上的疲憊都減輕了許多。

  這讓她不禁產生一種錯覺,仿佛自己可以就這樣一口氣爬到山頂。

  但很快,她就為自己天真的想法感到懊悔。

  呈現在眼前的,是完全不同于之前的路。

  由這里開始,登山道變得陡峭而狹窄。

  包括山道邊的扶手,也從先前的穩固護欄,變成了看上去就不怎么可靠的鐵鎖鏈,并在山風的吹動下喀啦喀啦作響。

  不經意往外面看一眼,那種仿佛站在懸崖邊上的感覺幾乎讓人大腦發暈。

  惠強迫自己不去看外面,只專注于腳下的道路,小心翼翼地邁出每一步。

  然而在見到后面的登山道時,她終于忍不住傻了眼。

  那已經不能稱呼為“路”,完全就是一片陡峭的巖石地帶!

  他們必須要像攀巖運動者一樣,手腳并用地在巖石與巖石之間攀爬!

  光是這樣倒還罷了,有些巖石上甚至還結了冰,一個不小心就會打滑!

  ‘這真的是人走的路嗎——?’

  惠的內心對此深表懷疑,緊緊繃著神經,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松懈。

  “你覺得怎么樣?惠,需要停下來休息一下嗎?”后方傳來少年關切的詢問,算是嚴酷環境下少有的慰藉。

  “呼……我沒事,謝謝。”她微微喘息著回道,用力踏上一塊巖石。

  “別太心急,注意調整呼吸慢慢來,我們不是在趕路。”加藤悠介提醒道。

  “嗯……我知道了。”

  惠抬頭仰望前方,即使視野中已經出現八合目的輪廓,卻也如同沙漠中的海市蜃樓般難以企及。

  這一刻,她深刻理解到了各合目之間的難度問題。

  明明從七合目到八合目的路程并不算長,爬起來卻異常費勁。

  她停下來喝了幾口水,調整一下呼吸的節奏,讓自己振作起來,然后繼續邁步向前。

  兩個小時以后,他們終于抵達了今天的目的地。

  看著眼前標高「3100m」的指示牌,惠雙手撐著膝蓋,上氣不接下氣。

  加藤悠介走上來問道:“沒事嗎?要不要吸一點氧?”

  惠喘息著搖頭,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直起身體。

  “呼…………我沒事,就是覺得這段路好難爬,稍微有點累。”

  “那是因為這里的海拔很高,人在活動時遠比平時辛苦,多休息一下就好了。”

  加藤悠介說完指了指某個方向,“另外,你往背后看看。”

  惠下意識地回首望去。

  遙遠的天際線上,一抹淺澹的橙紅色彌漫在黑夜的入口。

  柔和的昏黃悠然灑滿整個山坡,照耀著純白一片的積雪,與天空交相輝映。

  遠處的云霧緩緩升騰,將山脈和森林籠罩在一層薄霧之中,顯得神秘而幽靜。

  寒冷的山風呼嘯著從八合目上吹過,吹散了天空中最后的余暉。

  平常遙不可及的流云此刻漂浮在遠比平常要低的位置,仿佛輕輕伸出腳就能將其踢碎,讓人恍若置身云端。

  山間微風輕拂,草木簌簌作響。

  少女的雙目流光溢彩,只想要將這一幕鐫刻在腦海深處,久久無言。

  “好美……”

  她情不自禁地喃喃著,沉醉到幾乎忘記呼吸。

  就在這時,前方傳來向導的呼喚。

  “兩位,外面風大,快點進屋來喝點熱飲吧。”

  循著聲音的來源望過去,向導正站在前方的山小屋門口,沖他們揮手吆喝。

  “野口先生在叫了,我們走吧。”

  少年自然而然地牽住她的手,拉著她向前走去,進入那家名為「蓬來館」的山小屋。

  “歡迎兩位光臨。”

  似乎是店老板的中年男性這樣說道:“一路上辛苦了,還請出示一下您的預訂信息。”

  對方頭上綁著一條頭巾,年齡看上去比野口要大一些,整體大概能用孔武有力來形容。

  “打擾了,我是之前預訂的加藤,這是我們的預訂信息。”

  加藤悠介說著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東西,同時用手肘輕輕碰了一下因為觀察店主外貌而走神的她。

  于是惠終于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匆忙從背包中取出一張表格遞給店主,交由對方檢查。

  那是由家長簽署的住宿許可書,這家山小屋對學生客人有著那樣的規定。

  等到確認好所有信息以后,店主領著他們來到這里的雙人房,稍微交代一下相關事項,然后便轉身離開。

  雙人房采用木質材料打造,格局有點類似西方電影里的那種小閣樓,面積約有兩個榻榻米大小。

  房間內提供了兩床干凈的睡袋,墻壁上設有插座,靠近床頭的那一側安裝了兩扇窗戶,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

  (圖)

  叩叩~

  不知為何,率先進入其中的加藤悠介用指節敲了敲木墻壁。

  “悠介,你在做什么……?”

  “嗯……我在測試木板的厚度,順帶看看隔音效果。”

  “咦……?”

  惠的眼皮輕輕跳了下,腦袋里冒出一些猜測,忽然覺得臉頰有些發燙,雙手糾結地絞在小腹前。

  “那個……悠、悠介,我覺得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你看,就連家長同意書上也注明了……嚴禁放蕩行為。所以,我們就遵守規矩……好嗎?”

  她僵硬地杵在原地,嘴里支支吾吾著連自己也不太明白的話,只覺得臉頰愈加滾燙。

  加藤悠介因為她的反應懵了下,一臉匪夷所思地望向她,既而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大步走上來,并且伸出一只手。

  下一秒,她被半強迫地逼到墻上,余光瞥到入口的窗簾被“察啦~”一聲拉起。

  “……不好意思,惠。”

  少年左手撐在她腦袋右側,似笑非笑地問,“你剛剛說了什么?我沒聽清,可以麻煩你重復一遍嗎?”

  惠氣得微微鼓起臉,嗔怨道:“……你很壞心眼欸,悠介。反、反正我們,不能違反規則……”

  “哦?”加藤悠介嘴角含笑,低頭湊到她耳朵旁邊,“那么……只要在規則允許的范圍內就好了吧?”

  惠的心中一顫,感到濕熱的吐息不斷呼向耳廓,令她有些心慌意亂。

  結果少年僅是輕輕吻了一下她側邊的頭發,然后便向后退開。

  “……悠介?”她用手捏著發燙的右耳,茫然不解地望著對方。

  加藤悠介一本正經地說:“今天的爬山辛苦了,我想你一定很累,不如先睡一會兒吧?等晚餐時我會叫你的。”

  “誒……?”

  “另外,這里不是有更衣室嗎?你檢查一下衣服有沒有濕,有的話記得要換好干燥的衣服,別讓寒氣進入身體。”

  「就這樣?」——惠淺淺蹙眉,一言不發地盯著對方看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把這句話講出口。

  “怎么了么?你這樣看著我。”加藤悠介狀若不解地問道,讓人氣得牙癢癢。

  “不……沒什么。”

  她撅著嘴搖搖頭,放下背包,從里面找出替換的衣服,然后前往更衣室換上。

  走在路上才發現,這里的房間都是那種用木板分隔出來的私密空間,條件雖說有點簡陋,卻也比那些多人共用的大通鋪強上太多。

  即使明白山上的住宿條件有限,但要讓她跟陌生人躺在同一張床上,還是難免會有些抵觸。

  從這方面來看,跟那個人一起住雖然有些害羞,但至少很有安全感。

  回到房間這邊時,加藤悠介正在門口跟向導交流著什么,見到她便笑著說了句歡迎回來。

  她故意不予理睬,對向導禮貌地問候一聲,然后在某人傻眼的目光中進入房間,穿著衣服鉆進睡袋。

  今天連續爬了四個半小時的山,其實她早就十分疲憊,不止雙腿酸痛異常,包括腦袋也有些昏沉沉的。

  “登山,還真不容易呢……”

  少女望著陌生的木質房頂,聽著外面刻意壓低的交談聲,感到眼皮愈漸沉重。

  她很快閉上雙眼,將自己委身給朦朧的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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