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回路的盡頭,跨越了無盡深淵,抵達彼岸。
浮現在眼前的,就是這樣一副詭異的光景。
九級粗糙的石質臺階之上,一個泥胎盤坐神龕中,不知多少年沒有移動,早已被塵埃淹沒。
而它的身上,穿著一件陳舊的獸皮織就的袍子,手腕上,則戴著由各異的獸骨串成的手串。
哪怕并未探出神念去仔細探查,周洛也能感應到那震懾諸天的氣息,像是有數頭恐怖無邊的仙靈降世,撕裂了宇宙萬道。
不過,由于有金色神秘符文溢出的光芒守護,他并未感到絲毫不適。
學著那石胎的模樣,周洛盤坐其對面,臉上露出笑容:
“前輩。”
面對一個生機毫無的泥胎,他并沒有絲毫怠慢。
因為他心知,其乃是亂古時期的至尊,更是荒天帝的半個老師。
無論是修為還是品性,都值得后世之人的敬重。
雖然沒有得到回應,但周洛明白其應當是處于某種特殊的狀態,很可能不便回應。
不過,他雙眼通明,瞥見到泥胎手腕上的獸骨串瑩光一閃,頓時有柔和的氣息灑落。
果然!
泥胎并非無知無覺,能夠感應到外界的諸般變化。
見此,周洛心中振奮,臉上流露期盼的神情,繼續發問道:
“敢問前輩,不知我是否經此才來到了這個世界?”
他一邊說著,一邊指向泥胎之后,那一個朦朦朧朧的古洞,其中仙霞流淌,混沌萬千,像是往生的去處。
此言一出,輪回盡頭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
哪怕周洛又繼續耐心地等待了片刻,也沒有從那泥胎處得到任何回應。
他仍舊不死心,擔心泥胎只是神覺反應遲緩,于是再度問道。
只可惜,回應他的,依舊是永世的孤寂。泥胎依舊,獸皮古老,手串也并未發光,就像是真正的死物一般。
暗嘆一聲。
周洛心知,恐怕再問上千百遍,也不會從泥胎這里得到回應了。
幸好,他來此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此時雖有失望,但卻也沒有多么沉重。
壓下心中的愁悶思緒,周洛轉而問起另外一事來,臉上神情也不由變得凝重:
“前輩久居這輪回盡頭,或許不知,晚輩所處的大宇宙中,出現了詭異生靈的痕跡!”
“詭異”二字一出,像是觸及了某個開關,對面的泥胎一顫,有莫名的波動傳來。
終于得到了回應,周洛心中一喜,但旋即又暗澹。
此前泥胎對自己的來歷避而不談,果然并非不知情,而是有意沉默。
心中思緒起伏,周洛繼續陳述著遮天宇宙中詭異生靈的行動。
從其偷襲無量天尊失敗,到附身帝尊,再到而今與不死天皇對峙……
一樁樁、一件件,周洛所言,并無絲毫遺漏。
而對面的泥胎自然是靜默以對。
只不過,泥胎之上,不時閃過的瑩光則顯示出后者心中應當并不平靜。
將前因后果講明后,周洛這才鄭重地問道:
“前輩,據我所知,荒天帝應當早已將此世隔絕,不應再有詭異出現才對。難道,是隱匿于此方天地的余孽,竟瞞過了荒天帝的耳目?”
隨著其話音落下,此地再度陷入了寂靜與沉默。
不會吧?怎么我問什么你老人家都不回答啊?
就在周洛心中焦急,這樣的想法一閃而過之時,他敏銳的神覺似乎察覺到了什么。
神道天眼連忙睜開,看向泥胎和周洛之間的那塊空地之上。
然而,哪怕他的雙眸中仙光絢爛、瑞彩流淌,也并沒有發現什么異常。
石階上蒼白粗糙,空無一物。
怎么會?
周洛的眉頭微微皺起。
這個世界上,就算不相信雙眼所見,他也絕對不會懷疑自己的神念感應。
此前,從神話時代到如今,幾次三番,事實證明,他的神覺從未出錯。
但此刻,無論他以任何方法和手段觀摩,眼前的這方空間中都是空無一物。
到最后,就連他也生出懷疑來,難道真的是自己天尊道果蒙塵之后,神覺出了差錯?
不過,周洛的心底還是堅信,應當是自己遺漏了某些地方才是。
看不到的回應?不存在于此的事物?
突地,周洛的腦海中靈光一閃,旋即全力運轉前字秘。
經過他仔細的搜查,可以確定,此時此刻此地,的確并無絲毫的異常。
但——這卻并不代表泥胎沒有作出回應。
前字秘貫古通今,既可遍歷過去,又可眺望未來。
周洛先是望向未來,只見,石胎平靜,并無外物。
既如此,就應當是在過去了。
旋即,周洛的目光望向了數刻之前,見到了自己向泥胎陳述詭異之事的場景。
雙眸中陰陽神能運轉到極致,他沒有放過一絲一毫。
終于,在其話音落下之際,見到對面的石胎動了。
雙方之間的空曠蒼白石階之上,一個又一個金色璀璨的符文絢爛。
果然,泥胎并非無動于衷,只是似乎觸及到了天地大道冥冥中的規則,那些符文在現世之前就被磨滅,因此造成了外界并未變化的假象。
若非來此的是周洛,其前字秘神異,換作任何一位至尊,都定然察覺不出異常。
心情激蕩,波濤起伏。
令天地大道都要主動磨滅的信息,周洛對此充滿了好奇,連忙望去。
那一邊顯化、一邊磨滅的符號是某種至高神文,唯有至尊這一級數才能夠辨認。
周洛自然是無礙。
其實,那符號的含義也并不復雜,可以歸結為四個大字:
“不、屬、此、世。”
“轟!”
就在周洛接收到這一訊息的剎那,虛空中有神雷乍響,天地間刮起黑色與血色的狂風。
一道無形的大道波紋向著周洛和泥胎襲來。
哪怕其體內的天尊道果已經運轉到極致,無盡神能洶涌而出,但周洛卻仍感覺末日來臨,肉身和元神都要在這一擊之下斷裂。
幸而,對面的泥胎發光,將所有大道的反噬盡皆吸納而去。
“喀察”
只見那似乎萬古不變的泥胎上,一道巨大的裂紋浮現,從上到下。
“前輩!”
周洛焦急地呼喊,但后者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傳來回應。
幸而,那裂紋雖然看起來恐怖無比,其實并不深刻,想來不會傷及根本。但,對泥胎而言,一定也需要漫長時光才能恢復如初。
良久,就在周洛忐忑不安之際,泥胎終于再度做出了回應。
這一次,似乎由于沒有涉及到某種隱秘,幾個略顯暗澹的金色符號并未被抹去:
“離,閉。”
短短兩個字,周洛卻瞬間明白,對方是在催促他離開,將要關閉進入這個世界的大門。
周洛并非多愁善感之人,于是立刻起身。
離去之前,他鄭重地望了那泥胎一眼,恭敬拱手拜別:
“謝過孟前輩。”
旋即轉身,化作一道金光,沿著來時之路,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