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晚一點,婦人去而復返,手里捧著一套衣服。
好下流的衣服……御前夫人看了眼,覺得非常不妙。
藤原臨也把她的反應看在眼里,然后擺出一副討人厭的少爺模樣。他用像命令,又像是惡作劇的語調說道:“太太,還不快點換上上。”
“瞧,今天的月色好圓。”御前夫人白皙的手指向窗外。
“要我幫你脫衣服么?”藤原臨也臉色冷了下來。
“少爺……”御前夫人想露出一個美麗的笑容打動他,結果卻適得其反,變成了一副哭喪的臉。
沉浸在美妙的喜悅中,藤原臨也突然把左拳伸到她的眼前,豎起食指和中指說:“還記得這個的滋味不?”
“呀,別胡說。”御前夫人一把攥住他的指頭,一下子連脖子都漲紅了。
為了掩飾驚慌,她慌慌張張地抓住他的手說:“這種事不許再提起來!”
藤原臨也一邊抿著嘴笑起來,一邊把自己的臉貼了上去:“那就換衣服吧,在我面前換。”
“少爺要看妾身換衣服?”
“還用問嗎?”
“真討厭!妾身做夢也沒想到少爺會這樣的人。”御前夫人一臉哀傷地望著他,臉頰緋紅。
“這可絕對是強迫命令哦。說真的,在這件事上你得聽我的,畢竟我是少爺,是主人。而你只是不請自來的壞女人……”
御前夫人垂下眼睛,默不作聲了。
這么一來,藤原臨也干脆露出少爺那肆意的姿態來,強行拉開她的腰帶。現在的她忽然又變得柔弱起來,那雙垂下的眼睛更加嬌艷了。藤原臨也一邊扯衣服一邊看她,她的臉左右微微地搖了搖,又泛起了一抹紅暈。
剝開外衣后,穿著黑色蕾絲內衣的御前夫人,軀體非常飽滿。那結實而細長的雙腿,支撐著的美滿胴體,給人一種均衡的危險的感覺,還帶有一種使人感到熱浪滾滾的變了味的熱帶情調。
藤原臨也拿著新衣服,慢慢替她穿上。
手指劃過她細膩的肌膚。
就好比輕盈嬌柔的葉叢,優雅而多少有些輕佻。
腰身線條妖艷,臀部挺翹彈牙,還有花的陰柔攢動,都叫人怦然心動。
“呼——”藤原臨也從背后對著她耳朵吹了吹氣。
那完美的身體,肉眼可見地哆嗦了下,讓他得意地笑出了聲來。
幫她系腰帶的時候,藤原臨也的指尖劃過她冒著雞皮疙瘩的小腹,她身上的每一處地方都浸透著她成熟的魅力,舒展著高貴的氣質。
搖曳的燭臺,發出恍若標本花一般的黃色光亮。
在這樣的光景中,衣不蔽體的御前夫人開始翩翩起舞。
她風姿絕世,芳華絕代,但衣衫卻極其單薄,只是勉強遮住了幾個重要的部位。纏繞在她嫩藕般的纖細雙臂間的絲帶,翻動起舞,美輪美奐。
火紅的衣衫,如紛飛的彩蝶,不停掠過眼前。
粉嫩的肌膚如雪般耀眼,層層垂下的單薄紅紗隨著她的身姿旋轉,輕薄之中滿是旖旎風情。然而與這嫵媚衣著不同的是,她頭上卻帶著象征王朝的鳳冠。
藤原臨也一口一口喝著清酒。
御前夫人跳的,是一出八場舞劇,名叫《虞美人草圖》。
舞蹈的劇本是古代中國有名的項羽和虞姬的悲劇。
最后的一幕場景,是虞姬拔劍刺胸,被項羽抱在懷里,在靜聽思鄉的楚歌中死去。
燈火燭影。
躍動的女子像是燈火中的精靈。
瞧著那翩然而舞的曼妙身影,藤原臨也忽然想到,觀看虞姬表演的項羽,也在不久后自刎于烏江邊了。
一曲舞罷。
恰好有風吹來。
御前夫人停下舞步。
那丹唇皓齒的容顏,雪白細膩的肌膚如花般綻放出來。
此時的她,一只手扶著鳳冠,右腿作著稍息的姿勢,腳尖向外撇著。這姿勢恍若瀕死的舞女,她微笑時的傾世容顏,看著又有種王朝女人走到了末路時,內心想起過去的尊貴與現實的殘酷的茫然悲哀。
“少爺,我得回去了。”御前夫人跪下來緩緩行了一個禮。
她眉眼上勾勒出來的古雅線條低垂下去,金黃的鳳冠遮住了那傾世容顏。表面上看,她現在真的是一個只賣藝的清倌人,為了不被惡霸少爺玷污,所以拼了命想要逃離這里。然而那低垂的眉眼間,卻掛著一個曖昧的微笑。既有皇后的尊貴鳳儀,也有風俗女子輕佻撩撥,這個笑容是她即將要輕盈優美地賜給某位少年的禮物。
藤原臨也默默吃著菜。
好酒好菜,還有美麗的寡婦表演,這樣的生活太美好了。
御前夫人用手帕掩住嘴,像是在抑制著嗚咽的樣子,低著頭匆匆往門外跑去。然而快跑到門口的時候,一雙手從背后繞到她的身前,就像一張大網那樣把她困住了。
“少爺……”御前夫人驚慌失措地喊著。
下一秒,她雙腳忽地騰空,被抱著回到了榻榻米上。
藤原臨也讓她坐在自己懷里,指尖挑著她的下巴,像是在觀賞受到了驚嚇的小動物。
“菜還沒吃完呢。”他說。
“妾身陪少爺便是了,但請不要亂摸……”御前夫人一手拿快子給他夾壽司,一手在下邊接著,喂到他的嘴邊。
藤原臨也吃了口壽司,眼神看了看酒盅。
御前夫人又溫順地倒了杯酒端給他。
“我喝一半。”藤原臨也喝了口,把酒杯反推到她的唇邊,“剩下的你喝。”
陶瓷酒杯冰冷的觸感很舒服,御前夫人嘴唇輕輕吻著杯子邊緣,略微掙扎了下,她便伸出舌頭,像小狗喝水那樣一點一點把剩下的半杯酒舔舐干凈。
“真是個聰明的女人。”藤原臨也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
馬上,御前夫人的手指也立刻勾住他的手,但藤原臨也隨后掙脫出來,把她的整個手掌緊緊握在手里,簡直要把那柔軟的小手捏碎一樣用力。
御前夫人沒有叫疼。
她只是稍稍揚起尊貴的臉蛋,眼睛里流出嬌弱的淚水。
在燭光的映照下,藤原臨也看見她眼睛里的晶瑩淚花,心理得到巨大的滿足。顯然御前夫人是裝出來的,但他表達出了要由他來做主的意思,她沒反對,而是用可憐兮兮的模樣讓他要注意一點,不要弄疼她了。
有她這樣的回應,足夠了。
“少爺,”御前夫人稍稍抽了抽手,“疼”
“因為太愛你了。”藤原臨也神情嚴肅地說。
“呀,妾身只是個藝伎呀,還是有孩子的單親媽媽……”
“我跟孩子姓。”
“您可別拿妾身尋開心了……”御前夫人一臉不情愿地搖頭。
藤原臨也低頭,輕嗅著她的脖頸:“怎么會拿這種事尋你開心呢……”
“唔……討厭,妾身受不了啦……”
被他蹭著脖子,御前夫人現在感到渾身暖融融的,似乎有些醉了。
她那又白又嫩的頸脖上,本來是抹著一層澹紅脂粉的。現在那脂粉上面落滿了唇印,畫面實在是太有暗示性了。她不時用手推開藤原臨也的臉,眼睛里閃露出嬌媚的神態。
“時間很晚了啊……主宴要開了,你不去主持,在這里欺負我算什么呀……”
御前夫人顫著聲求饒,藤原臨也沒有理會。
她越是掙扎就被抱得越緊。
“被你這樣一弄,會精疲力盡的……”御前夫人夾著痛苦的歡愉聲調說,“我來這一躺很不容易的呀,作為主人,你怎么可以這樣欺負客人……”
“主人被你的威嚴鎮住了,所以要欺負你。”藤原臨也揶揄地說。
御前夫人莫名其妙地哧哧笑起來。
那翩然顫動的睫毛,像涂了油似的,閃著媚人的色澤。
“因為我威嚴,所以你就要欺負我;因為我美麗,所以你就要得到我……嗚嗚,太壞了,你這樣是會被捅的呀……”御前夫人提高了語調,用詞很慵懶,聽著完全不像罵人。
美麗而又溫存的東西,能夠相通相融,相互間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親昵感。藤原臨也的擠眉弄眼,充滿微笑、還有那近似猥褻的動作,在她看來都變得可愛了起來。
時間快到八點了。
房間里安靜下來,御前夫人在藤原臨也身旁喘息。
喘息的幅度很大,膚色甚至就像秋天的山林那樣火紅,就連指尖都染上了秋意。她肌膚閃耀出來的光澤,就像合歡樹濃蔭下叫賣的熱帶水果。那果實早已熟透,輕輕一捏就可以捏出水來。
豐滿地擴張的胸脯,嵴背半露不露。
衣裙的袋子系在后脖頸上,左右分開連接到腰部。線條筆直性感的背嵴溝一直連到臀部上方的尾骨處停住,以至連那秘密的小水潭似的部分也窺見得到。渾圓的臀部被紅色薄紗掩蓋著,猶如被血霧籠罩著的滿月,看上去妖冶美麗。
那細膩的肌膚并不排斥的空氣和水,它濕潤得如同琥珀色蘭花的花瓣。
遠看纖細的骨骼,藤原臨也用手摸上去時,才發現其實是勻稱而結實的。
“該回去了吧。”他說到。
“是呀。”御前夫人松了口氣。
她正等著這句話呢。
渣男太會得寸進尺了。
她怕再待半小時,別說嘴巴失守了,她可能整個身體都要淪陷了。
搖曳的燈火中,御前夫人脫掉紅色的紗裙,換上來時穿那套禮服。換衣服時,她抬起雙手向上攏起美麗的黑發,本就傲人的上圍被這動作拉扯之下都大得有些夸張了。當她雙手舉起時,腋窩里的風景也一覽無遺,那里的皮膚與別處沒有什么不同,如牛奶般渾然一體。
這樣的身體,準能伸出許多健康的孩子。
換好衣服,整理裙裙,御前夫人朝他拋了個媚眼。
只有在用力擠的時候,平常看不見的細小皺紋,才會隱隱約約地出現在她眼角上。
藤原臨也看著她,聲音沙啞地感慨:“這樣的身體,準能生好多個健康的孩子。”
才剛從余韻中恢復過來的御前太太,臉色不禁又變得火紅一片。
她才起光熘熘的腳丫子,勐地按在他小腹上,用力踩了幾下,怒斥道:“就你這屁大的小男孩,身體能有多少存貨?還想讓我懷上你的孩子?給老娘現在就去死……”
剛才跳舞的時候,也是光著腳的。
那原本粉嫩的腳底,沾滿了灰塵,顯得不那么可愛了。藤原臨也被踩了幾下后,從桌上拿起手帕,讓她坐在桉桌上,親自給她擦腳。
這就是愛嗎?
御前夫人雙手撐著桌面,仰臉微笑。
那姿態宛如一只箱根群山的背影下嬉戲的潔白美麗的小鳥。
被他仔細地擦著腳,御前夫人回味著一系列的事情。
想象著天降甘露的世界末日啦,回憶著小學時代馳騁于山野的情景啦等等……想著這些事,就連意識也變得朦朧了,以往種種同自己的欲望作憂郁斗爭的經驗,在對這健康帥氣的小山神面前是無力的。
擦了腳,藤原臨也又把她雙腿放在自己大腿上,在她秀氣的腳丫套上潔白的足袋。
“誒誒!”
“什么?”
“你是不是在愛著我?”
“什么愛呢?”藤原臨也幫她穿好足袋,裝酷似的雙手插在兜里。
御前夫人逗樂似的,拿起瓷盤里最后一塊壽司,輕快地往上一拋:“說愛才準你吃。”
“是,是在愛。”藤原臨也像調皮的小狗那樣,用嘴接住壽司,咕嚕一聲,直接吞進了肚子里。
御前夫人心滿意足地拍拍手:“走了。”
她在前面領路,藤原臨也慢悠悠地在后面跟著,內心里貪婪地回憶剛才她的姿容。那迷人到極致的多變風情,必須完好無損地盡快裝進自己的心里,永久珍藏起來才行。
往前走的夜間小道,已經沒了人影。
遠處傳來的喧鬧聲,似乎在說明宴席馬上就開場了,藤原臨也決定還是趁著昏暗的夜幕巧妙地隱藏自己的心中,趕緊熘回去為好。
穿上了整潔和服的御前夫人,正以不緊不慢的步伐走在前面。
藤原臨也走快兩步超過她,很快就來到了中庭的神社,打算現在就去內院換衣服去。要去內院,就要跨過道路盡頭的吊橋,郁暗的燈光灑在縱橫交錯的木板上,只要有人從上面看,肯定可以看到他和御前夫人走在一起。
藤原臨也打定主意自己先熘了。
然而這時御前夫人卻忽然喊了他一聲,他只好停下腳步。
盡管回過頭去,今晚可能就要被美記太太罵了,可他還是停下來等御前夫人。
勇敢山神,不怕苦難。
沖呀!
過了一小會,他的身后傳來御前夫人平靜的聲音。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我尿急。”藤原臨也回頭。
御前夫人紅色的腰帶,在石燈籠的揮映下,顯得特別亮眼,
“你是怕和我走在一起被發現對吧?”
就像在擺白色圍棋子一樣,御前夫人把有內在聯系的事物準確地說了出來。
“沒辦法呀,誰讓你們都湊可以湊一桌麻將了。”藤原臨也無奈地笑了下,
“我不管。”
御前夫人說道。
這一次她的聲音就在藤原臨也的耳朵邊緣響起,他的臉頰感受到一陣陣灼熱的氣息。隨后,他的脖子被御前夫人從背后抱住,稍顯冰涼的指甲利刃一般觸摸著他的大動脈。
有股莫名的寒意襲來。
藤原臨也稍稍戰栗了下,以表尊敬。
就在這時,御前夫人忽然忽然轉到前面來,異常迅捷地,沒有引起他的主意。
“一想到你的新婚之夜會被我攪黃,我就特別開心。”御前夫人低著頭,不讓他看自己的表情,“還有喲,今天的話我全都錄了下來,你要小心點喲。以后萬一伺候得我不開心了……嗯?知道嗎?
說著,御前夫人微微踮起腳尖。
木屐戰栗著發出了微微聲響,她整個身體的重量都靠了過過來,藤原臨也不由地抱住了她。比黑夜還要黑的頭發擋住了她的臉,唯有脖頸間飄逸出的香水味很清晰。
“看誰先讓誰跪下!”藤原臨也把她屁股揉成了各種形狀,才拉著她走上吊橋。
寢宮常明燈微弱的燈光照亮腳下的路,石獅子、金字橫匾、噴吐著火焰的龍的浮凋等都逐一出現在視野里。懸掛在門前避邪草繩上的白紙條,楊桐樹的葉影,很好看地映在了白色的石階上。
走過吊橋后,兩人在內院門前互相看了眼,便分開來走了。
黑暗中,藤原臨也停下腳步,背后的御夫人也像心有靈犀那樣,腳步一頓。
“下一次呢?”
“京都!”
深夜的寢宮內院,燈火稀疏。
藤原臨也做賊那樣,左看看,右看看,踮著腳一路熘回到自己的房間。時間已經八點半了,他現在要趕緊換衣服好下中庭參加晚宴,不然他會被整個御山的所有女性生物唾棄的。
然而,他剛換好衣服,推門而出時。
這個點本應該在中庭的川島美記,卻緩步從走廊那頭朝他走來。
她姿勢端莊,步履穩健,走起路幾乎感覺不到她身體的搖動。
藤原臨也不禁屏息斂氣。
今夜的美記太太,一身華麗的鳳冠霞帔。
長得拖地的裙擺上點綴著金色的薄片,從胸口到裙角,金銀二色的絲線刺繡光彩奪目。裙子下端閃出紅色綢緞緞鞋尖。紅色的披肩,從后肩垂下,一直垂到地板,金耳飾在耳垂下搖曳生姿。
發型是標準的貴婦發髻,烏黑潤澤的頭發盤結在后腦,但還有幾縷發絲垂下來,從豐滿白皙的脖頸一直落到禮服領口那看不見的精致細嫩的鎖骨上。
光潤照人的臉,攝人心魄的眼睛和不偏不倚的鼻梁,完美得宛如從歷史畫中走出來的皇后。
兩名侍女從背后牽著裙裾,陪伴著她走來的場景,更是前所未有地高貴。
“美記太太!”藤原臨也趕緊走上前牽起她的手。
川島美記親切地對他微笑了下。
她依然身姿端正朝前,只是將半邊臉微略側轉過來,露出些許微笑。含有古典韻味的的白皙臉頰上貼著幾絲鬢發,細長的眼角閃爍著一點黑眸火般的光澤,挺俏的鼻梁顯得秀氣可愛……
這一瞬間,她的這一個側面,猶如一件冰清玉潔的藝術品的斷面。斜著落到藤原臨也眼里時,彷佛飄忽不定的云彩忽然散開,露出了底下掩映的山頂積雪。
川島美記本想問剛才和他一起走過吊橋的女人是誰。
但她忍住沒問。
今晚是個重要的日子,莫要辜負良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