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宮。
深夜,燈火通明。
夜御府眾將,在白藥率領下,迅速入宮。
呂不韋也深夜受命,來到宮內。眾人被召集到武英殿的主殿。
趙淮中一身黑袍,目光炯炯,臉色肅然。
群臣分立兩側。
“我在戌時末,收到裴育和殷無垢的消息,燕地玉城生變,平原君府上張頌,盧秀等人與妖族勾結,謀全城生靈以祭煉邪器。
裴育、殷無垢已被對方發現蹤跡,照骨鏡的聯系再沒有回應。”
老司空復制出來的六個照骨鏡,雖然制作技術,分毫不差的模仿了原本的照骨鏡,但這六個副鏡,依然做不到如同原本那面副鏡般,能讓趙淮中隔空傳輸力量。
六個副鏡,只能和主鏡相互聯系溝通。
趙淮中沉聲道:“做最壞的打算,裴育二人可能已經遭遇不測。
趙人敢勾結妖族,殺我秦人,眾將當如何?”
“臣在!臣請戰!”
夜御府眾將同時從列席處起身。
白藥站在眾將首位,緩緩躬身。
他身后,紀乾,牧千水,慕晴空等將領,亦是一模一樣的動作。
包括趙淮中身后的辛武也橫身出列,道:“大王,臣也想出去動一動,與趙人一戰,與妖族一戰。”
他這幾年一直待在趙淮中身畔,沒什么施展的機會,眼下趙淮中身為大秦之主,身畔層層護衛,久居深宮,安全無慮。
辛武也想出去參戰。
趙淮中點頭道:“兩件事,一,平云君府上的人既然發現了裴育二人,必已有防備。
他們和妖族勾結,實力深淺莫測,且他們在祭煉一件盔甲,釋放的威能堪比圣人境。此次我夜御府出兵,要全力而為。
二,呂相你府上所養門客眾多,這次由你遣人配合夜御府行事。”
呂不韋肅容答應。
趙淮中隨即將燕人邊境玉城的變故過程,細細道來,眾將皆仔細聆聽,這是了解對手的機會。
“平云君府上門客和妖族勾結,屠我人類城池數萬眾,以祭煉盔甲…”
夏辛壓抑不住憤怒,體內力量外溢,面前的矮席猝然龜裂。
白藥面具后露出的眼瞳也滿是厲色,殺機四溢。
人與妖勾結,反過來戮害人族,這已經是種族間的博弈爭鋒。
以呂不韋的不動聲色,亦是微微色變。
“趙人上次合縱,在我大秦吃了虧,想從燕人身上找回來,算計燕人并不奇怪。
但勾結妖患為禍人族,確是罪不可赦,凡人族當共討之!”
呂不韋沉聲道:“大王,依臣之見,此事既然在燕地發生,不獨是我夜御府千里征討,或可借燕人之力,共同伐妖。
我大秦此番出戰,可以打出幫助燕人平妖之議,對燕境則絲毫不犯。當可順勢再次拉攏燕人,進一步分化五國,與遠交近攻相合,謀我秦人之利。”
呂不韋經驗老到,瞬間就想到一計多用。
“此行除了平原君府上的人,更要防備妖族。
他們屠戮燕地玉城,目的很可能是想加劇燕齊趙三方的斗爭,人族混戰,天下分崩,才是妖族所圖。
宜早不宜遲,眾將做好準備,盡快出發,連夜奔襲燕境。”趙淮中徐徐道。
此時姜姞也在侍女隨同下,從殿后走出,身著盛裝。
這位大秦的新王后,來到趙淮中身畔,肅容對白藥等將領道:
“眾將此去,不僅是為我大秦出征,而是與妖作戰,是兩個種族間的交鋒,爭得是種族興衰的氣運,謀的是生存的空間,與妖戰,無小事。
所以姜姞也要來給各位將士送行,望眾將早日凱旋。”
“諾!”
一刻鐘后,咸陽上空,玄鳥扇翅往東飛。
這是第二次,以玄鳥攜帶吞空葫蘆,破空運兵,空投以戰。
上次是突襲匈奴,擊殺匈奴之主。
夜空中,玄鳥破云,瞬息百里,幾次扶搖間便在數百里之外。
以其急速,數個時辰就能到達燕境。
夜深。
凌晨時分。
燕地邊境,荒野。
殷無垢蹲在一顆樹上,輕聲喘息。
兩個時辰前,他在玉城和裴育一起,被那妖王層次的蛇妖發現了蹤跡,隨即被困,兩人死戰,裴育為了掩護他脫身,被平云君府上的張頌,一記長矛透腹而過。
殷無垢仗著身法了得,化作一股陰風,成功脫身。
裴育卻是生死未知,怕是已經兇多吉少。
殷無垢脫身后并未遠去,而是一直蟄伏在玉城周邊,等待機會,報復反擊。
趙人平原君府上的門客和妖族合謀,謀算燕人,此事若傳出,所有人族當共討之。
這種丑事,平原君府上的門客必定不會讓燕人堵個正著。
所以他們會在燕人反應過來,派大軍來援前,快速退走。
殷無垢就是在等趙人退走,尋機以報復。
夜色漸深。
燕地,玉城。
此時已是凌晨。
一座宅邸內,平原君府上食客張頌,盧秀等人正準備撤走。
“準備的怎么樣了?”
“城內還有小股燕軍在反抗,最近的燕軍,大概半個時辰后會從東側寥城趕來,我們按計劃行事,在一刻鐘后撤出玉城。”
短暫的交談,發生在兩個中年男子之間。
兩人中,給人很硬朗的觀感,長眉斜飛,目光銳利,鼻骨瘦削,穿深紫色長袍的是張頌。
另一個盧秀生的面相陰柔,看似文弱,身形瘦高,穿一襲淺青色袍服。
此時兩人和那個化蛇的妖族女子,共同聚集在一棟大殿內。
他們身前,便是胸腹處殘留著一截兒短矛,血流不止的裴育。
“夜御九將之一,雙戈裴育,名頭不小,其實不過如此。”盧秀伸出足端,去撥弄貫通裴育胸腹的短矛。
矛桿殘留在體內,隨著撥弄,讓接近昏死狀態的裴育在鉆心的疼痛中,驟然清醒,額上冷汗直冒。
“除了剛才逃走那個,你們一共來了多少人跟蹤我等?”盧秀居高臨下道。
裴育聲音低弱:“你最好現在殺了我。”
裴育話音未落,被臉上掠過一抹厲色的盧秀,一腳從側翼踢在臉頰處。
裴育左側的臉,被這一腳中蘊含的勁力踢得皮開肉綻,隱約能看見口腔內的情景。
“看來你不太了解我盧秀,身為階下囚,還敢威脅我。”
盧秀冷笑道:“你這么能說,我幫你多開一張嘴,現在你有兩張嘴了,有話就接著說,我聽聽你還想說什么?”
裴育怒目圓瞪。
盧秀在他身畔蹲下,一臉戲謔,緩緩伸指,落向裴育的眼睛:“信不信我將你的眼睛也扣出來?”
“我裴育穿秦甲,一生百戰,豈容你等勾結妖族的畜牧之輩戲弄。”
裴育雖重傷垂死,卻滿臉驕傲之色。
他的目光突然明亮起來,輕聲道:“吾一生為秦征戰,百死不悔。唯一的遺憾是不能見我大秦一統六國,納七國之地以霸天下,不能見我大秦雄兵掃平妖患,不能追隨大王…吾先走一步,爾等離死必不遠矣!”
裴育話罷氣絕,卻是不堪受辱,強行催動體內殘存的稍許氣息,切斷了自身生機。
“就這么死了,便宜這秦將了。”盧秀抬腳踢出。
裴育的尸體飛起,砰然落在一側的角落。
就在這時,盧秀手上握著的一面銅鏡,流轉出一層清輝。
那銅鏡,是他從裴育身上搜出來的照骨鏡副鏡。
鏡子發光,是因為趙淮中在鏡子彼端,以主鏡嘗試打開這面副鏡。
“大秦之主。”
鏡面閃爍,浮現出鏡子彼端的趙淮中,盧秀瞇眼注視著鏡面。
“裴育落在你們手里,他可還活著?”趙淮中有些低沉的聲音,從鏡子里傳出。
盧秀不答,自顧道:“大秦之主,可還記得我是何人?”
趙淮中念頭微轉,想起前身的一段記憶。
他在趙為質期間,這盧秀曾跟隨少君趙晏,多次去過質子府,前身對他的印象很深。
當然,并不是什么好印象。
“你在趙為質時,被我等所欺而無力反抗的樣子我還記得。回到大秦卻一躍成為天才,而今還當了大秦之主,這天才和秦主是不是太廉價了?
你殺死少君,這次被君上所謀,我很想知道你還能活多久。”盧秀平聲靜氣道。
“盧秀你說的太多了。咱們該走了。”
平原君府上另一名門客張頌插話:“時間差不多了。”
盧秀嘆息一聲,有些遺憾的瞅瞅不遠處的裴育尸體,將鏡面轉向裴育的方向:“我本準備多戲耍一番這秦人將領,可惜他自己死了。”
“裴育既然死了,你們都得給他陪葬。”趙淮中話罷,斷然關閉了照骨鏡的聯系。
幾乎就在同一刻,盧秀等人所在殿宇外,殿門被人砰然踢碎。
玄鳥在數個時辰間,橫跨千里,已經趕到了玉城。
夏辛第一個沖進來,恰好看見裴育雙目圓瞪,死不瞑目的尸體。
隨后涌進來的夜御府眾將,齊聲長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