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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真假難辨

  李然自導自演的當然不只是“行刺,被抓”這一場戲,必然還要有一番對質。

  但如果只是平白無故的指證季孫宿就是幕后主使,那定然是難以叫人信服的。

  所以,為了增加這個刺客證詞的可信度,李然還必須要親自質問一番。好讓這個刺客進行復雜的心理斗爭以后,供出季孫宿。

  如此方能讓在場的眾人都相信這個證詞是真的。

  于是,典型的“威逼利誘”審訊手段就派上了用場。即便渾身上下無一不是在唱戲。

  當刺客聽完李然的一番話,頓時大汗淋漓,臉色一時間慘白,眼珠子不停的轉動,心理斗爭已經極其激烈。

  可李然還沒說完。

  只見他在刺客身邊來回踱步,一邊又甚為謹慎的道:

  “一個失手的刺客,是決計活不過第二天的。想來,你比誰都更清楚吧?所謂斬草務必除根,你死了,那你的家人也就更沒有必要繼續活著了,沒有什么比死人的最更牢靠的了,是也不是?”

  “我想,這些道理你都應該懂,所以我只說最后一句,你若說出實情,太子殿下在此可一諾千金,定可保你家人無虞。”

  太子在此,誰敢造次?

  這種誘惑的分量明顯比錢財更重,畢竟有命活下去才是這時代的主旋律。

  況且還不是保這刺客的性命,而是他家人的性命,于是這種承諾就更加具有誘惑力了。

  果然,那刺客一聽這話,立馬“動搖”了。

  “敢問太子殿下,此人所言當真?”

  做戲做足,他還要得到太子的親口承諾。

  假太子當然是順水推舟言道:

  “嗯,寡人本不欲作保的,但眼下李然既如此說了,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寡人便保伱的家人無虞。”

  “現在你可以告訴寡人,究竟是誰指使你刺殺寡人的了嗎?”

  漢泰宮內一時間氣氛極度緊張。

  因為都知道刺客接下來要說的,極有可能會讓整個魯國的朝野震動!可此刻李然的臉上卻仍舊不見任何波瀾。

  季孫宿看著李然臉上的表情,心中更是忐忑。

  “果然是這招!”

  “這豎子,還當真是小瞧了你!”

  季孫宿暗自如此罵道。可此時這種暗罵顯然已經不能起到任何作用,因為那刺客已經轉頭看向了他。

  只見刺客看著季孫宿道:

  “季孫大夫…”

  “放肆!老夫與你素不相識!為何要構陷老夫!”

  還未等那刺客把話說完,季孫宿立時暴跳如雷,并指著刺客的鼻子喝斥道。

  而殿中眾人見得刺客如此模樣,也是紛紛震驚不已,急忙朝季孫宿投去不可思議的目光。

  至于叔孫豹與李然,則是好整以暇的立在一旁,目睹好戲上演。

  “季孫大夫,事已至此,我…”

  顯而易見,這段臺詞,也是李然的安排。

  別看這一段臺詞只有九個字,也別看到刺客好似什么也沒說,可正是因為他好像什么也沒說,他的這番話在眾人眼中才是什么都說了。

  什么叫事已至此?刺客又為何欲言又止?話都到這份上了難道還不夠明顯嗎?

  給人的錯覺,不正是這個刺客因懼怕季氏的淫威所以這才不敢指證季孫宿么?他這樣吞吞吐吐的模樣,不正是對季氏恐懼,害怕自己家中妻兒老小被滅口的表現嗎?

  于是,朝堂嘩然!

  “不會吧?當真是季孫大夫所為!”

  “不可信,又不敢不信啊!”

  站在叔孫豹這邊的朝臣不算多,但此時盡皆發言,也足以撼動整個漢泰宮了。

  而季孫宿那邊的朝臣們見得如此情形,哪里還敢說話,紛紛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與季孫宿牽扯上什么關系也似。

  即便是孟孫羯此時也是一臉駭然的盯著季孫宿,眼神之中盡是難以置信之色。

  他不相信季孫宿如此糊涂,也不相信季氏竟會如此莽撞,刺殺失手了不說,還被太子給抓了個現行,這不是找死么?

  但季孫宿今日如此之狼狽,一時間也足以令孟孫羯感覺得到,這廝今日必是要栽一大跟頭了。

  “季孫大夫,你就沒什么話想與寡人說道的嗎?”

  假太子適時出言,臉色陰沉無比,兩條眉毛下擠壓的陰云正在層層堆疊,是個人都知道這是暴風雨即將到來的前奏。

  “稟太子殿下,老臣實不知此人,更不知此人為何這般惡語中傷!老臣對太子之忠心,天地可鑒,絕無半點謀逆之舉吶!”

  “這…這分明就是誣陷!誣陷!”

  季孫宿當然不認識此人,但他若是此時就揭開乃是李然與叔孫豹指使此人誣陷于他,反而會顯得他驚慌失措,給一眾朝臣一種他已經被逼到懸崖邊上的感覺。

  老辣如他,又豈能看不出這是李然與叔孫豹的陰謀?可面對此情此景,他心中即便再清楚,也不能說出來。

  因為他清楚,叔孫豹一來沒有動機刺殺太子,二來也沒有這個實力,再加上昨日叔孫豹才被放出來,于情于理,都不可能懷疑到他頭上。

  即便這就是事實,但他一旦著了道,立馬反過來指控這刺客乃是李然與叔孫豹安排好來誣陷于他的,那么在這些朝臣的眼中,這就是他病急亂投醫的表現。

  “哦?你說這是誣陷?可他為何不誣陷別人,偏偏要誣陷于你呢?”

  李然此時開了腔了,明顯是要火上再澆把油。

  此時的漢泰宮內,重要大臣盡皆在場,三桓更是齊聚。

  這刺客誰都沒有指證,偏偏指證你季孫宿,這難道就真沒問題?

  “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老夫行得端,坐得正,說沒有刺殺過太子,那便沒有刺殺過太子!”

  季孫宿知道此時不能再給李然任何破綻,于是繼續堅決否認。他非常清楚,此事畢竟沒有確鑿證據,只要他不承認,那他就不會被定罪。

  當然,在場諸多大臣其實打心眼里,也都不怎么相信這個刺客的證詞。畢竟,季孫宿本身所具備的實力仍舊擺在那兒。

  有實力的人,說什么都有人信。

  “哦?…季孫大夫,那你可有什么辦法自證清白?”

  假太子看了看李然臉上的表情,依照此前的謀劃,也知道此事只能虛張聲勢,不宜追之過猛,當即皺眉詢問。

  季孫宿聞聲急忙躬身道:

  “先君之靈在上,便是給老臣十個膽,老臣也絕對不敢做出此等叛逆之事啊!”

  “老臣昨日忽聞太子遇刺,已是盡遣家丁前去搜捕刺客,不敢有絲毫懈怠。又豈敢派人對太子不利?更何況…更何況老臣便是再糊涂,也不會在時候對太子不利啊!”

  這最后一句才是關鍵。

  他聲淚俱下的表演也是無可挑剔,再加上最后一句類似自爆的言詞,更加證明了他這番話的可信程度。

  確實,就算他再是著急鏟除太子野,也不會選擇在這種時候動手,畢竟第一次刺殺已經失敗,再來一次豈非顯得愚蠢?

  誰不知道太子身邊的防衛已經森嚴戒備,一只蒼蠅也近不了太子的身!這時候再派刺客前來刺殺,不就是自投羅網么?

  假太子聞聲,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而后看向李然道:

  “李然,寡人以為季孫大夫所言也有些道理。”

  “哦?是嗎?”

  “草民卻覺此事不妥!”

  就在眾任都對季孫宿的辯解感到有些道理之際,李然的回答卻是突然又反了套路,這大大的出乎了在場所有人的預料。

  “此人是何意啊?!太子都說了季孫大夫之言可信,你一介白首,卻還能有何計較?”

  “簡直放肆!漢泰宮內什么時候輪到一個平民在此大放厥詞了!”

  “都先別著急,且聽他把話說完。”

  因為剛才刺客的指證,即便是季氏朋黨之中,也有不少人已經對季孫宿產生了懷疑。

  而這,也就是李然的第二階段計劃,此時看來,也已經成功了。

  李然要的,不是要徹底扳倒季孫宿。他要的,正是讓人對季孫宿產生懷疑!要的就是這個氣氛,氣氛烘托到這份上了,這事也就快成了。

  于是,第三階段計劃應運而生。

  “對了,草民這里還有件巧事,不知道各位大人有沒有興趣聽上一聽。”

  李然說著,目光掃過殿中眾人,最后落在了季孫宿的臉上。

  此時季孫宿的老臉之上盡是氤氳怒火,雖幾經克制,但卻依舊在他眼睛里膨脹,奪眶而出乃是肯定的。

  他對李然的恨意已經達到了頂點,奈何當下卻又不得發作,只能死死的盯著李然。

  “哦?何事?”

  假太子再度順水推舟。而后便看到李然朝叔孫豹使了個眼色,叔孫豹再度揮手,三名魯宮侍衛押著另外一個人進入了漢泰宮。

  當那人跪在地上之后,李然這才向在場眾人介紹道:

  “各位大人可還記得草民昨日曾說,在太子殿下第一次于宮內行刺時,草民于曲阜城內也遭到了刺殺,只不過草民福大命大,僥幸是逃過了一劫。”

  “而此人,便是被草民與其他人合力活捉的刺客。各位大人若是不信,大可去問問下柳河邊上那條巷子外的百姓,當日從那條巷子里出來時,圍觀的百姓可是不少。”

  李然的話音落下,季孫宿心中頓時“咯噔”了一下。

  第一個指證他的刺客,他的確不認識。

  可是第二個被李然帶進來的刺客,他卻是真的認識!

  因為此人,正是他派去刺殺李然的刺客!萬萬沒想到,竟是被李然給活捉了去!

  饒是季孫宿再是鎮定自若,此刻也不由心神顫抖了起來。

  因為他很清楚李然接下來要說什么,這對他而言,簡直就是致命一擊!

  太可怕了!

  此人設局,環環相扣,根本不留半點破綻!

  這李然,簡直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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