駟歂聽得李然之言,卻頗為不屑的嗤笑一聲:
“哦?既如此,歂愿聞其詳!”
“敢問大夫,自那楚王熊圍受辱于乾溪之后,不過數旬,我中原各國,甚至包括鄭國,是否都經歷了一場大亂來?”
駟歂點了一下腦袋。
“確實如此,不過……這與楚國又有何關聯?”
“呵呵,子然大夫對這天下大勢恐怕還是不知啊!夫天下之事,福禍互為依存!中原諸國自弭兵以來,之所以能如此安寧,正是因為依舊是有楚國這一強鄰的存在!如今楚國之勢不存,中原諸國頓失外憂。故而諸國之權卿皆在暗處蠢蠢欲動。而中原四國,之所以會有今日如此的大亂,果真只是一個巧合嗎?”
駟歂因為位階不夠,所以許多事情他亦是不明所以。而他所目及的,倒確是如李然所言那般。
“然在楚國,從結局來看,確算得失意,但然也算得是竭力去維持了這一平衡。如若不然,子產大夫的改革又如何得以安然過度?而鄭國之國力又如何能夠在如此的短日之內得以如此突飛勐進呢?”
“這些,想必子然大人也是能夠見得到的吧?”
“只可惜,如今楚國勢微,平衡不復。故而,如今鄭國卻是又成了何等的模樣?廟堂之上,朽木為官,殿陛之間,禽獸食祿;狼心狗行之輩,滾滾當道,奴顏婢膝之徒,是以紛紛秉政。”
“故而,究竟是子產大夫秉政時期的鄭國更好,還是如今的鄭邑更好?子然大夫想必應該已有了明斷!”
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駟歂聞言,不由是低頭思索良久。
“先生是執意要兵臨城下,威逼寡君么?”
“然此舉實為迫不得已,絕非是為一己之私,君上受人蒙騙而不自知,待我等鏟除奸黨,君上自會了解然的這一片良苦用心!”
駟歂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既然如此,那似乎也沒有什么好聊的了,便在戰場上見真章吧!”
范蠡朗聲道:
“駟將軍,鄭邑駐軍至少兩萬以上,加上服役之人,只應更多,但將軍卻只帶來寥寥數千人?難道還不明白這民心所向嗎?若真打起來,皆為鄭國百姓白白受戮,那你可就是鄭國的罪人!”
駟歂聞言,回頭不由怒斥一聲道:
“無稽之談!是爾等來此大動刀兵,又豈有在這里指責駟某的道理?!”
駟歂只“哼”一聲后,便立刻又轉身離去。
李然見狀,便也站起了起來,并且對身邊的范蠡言道:
“少伯,你腳步快,趕回去命令三軍,準備一波戰車沖陣!如今戰事已不可避免,敵眾我寡,需做得完全準備!”
“喏!”
于是,范蠡快步趕回。等到李然和褚蕩回到陣中,孫武和范蠡早已備好了一切。
其實,陣前的這一番對話,駟歂被李然說的內心深處亦是頗為有些動搖。但是,他自然不能在此坐以待斃,更不能被三言兩語就說得繳械投降了。
縱是他不為自己考慮,他也得考慮駟氏上下的名望。
而他的父親,也絕對不會容忍他這樣去做。
一回到陣中,當即策動兵馬整備。
兩方大戰,一觸即發。
駟歂觀望一下對面陣仗,隨后一聲令下,二十八輛戰車蜂擁而出,朝葉邑的義軍是沖鋒而去。在百匹戰馬的鐵蹄之下,一時煙塵四起,轟鳴聲宛如天際悶雷,震得人心發慌。
而孫武也是早有準備,十五輛戰車亦是立馬策動起來,每一輛上都有一力大者拿著三戈戟,帶著灰塵,如同蛟龍出海,兩軍的戰車交匯在一處。
這時那三戈戟的威力顯現出來,三戈戟所到之處,將那些單戈斬斷,而后面的步兵遭遇到三戈戟,更是如摧枯拉朽,所到之處,更如砍瓜切菜一般。
三戈戟的殺傷力明顯要高出數籌,再加上鄭邑的兵馬本就士氣不佳,盡管戰車數目占優,卻終是一敗涂地。
只一交兵,便是立刻分了勝負,駟歂見大事不妙,便立刻鳴金收兵。
駟歂自知李然義軍無法抵擋,只能是安下大寨,掛出免戰牌。且做得一番防御的姿態來,并是立刻派人進城稟明戰況。
而另一方面,李然和駟歂談話的內容亦是不脛而走。眾人一聽,再回想起子產大夫時期的鄭國,都不免是更念及起了當初的盛景來。
如此一來,軍心更是渙散不迭。
駟歂眼看就要鎮不住局勢,便決定親自入城,詢問這仗到底該如何打了!
李然這邊,知道鄭邑那邊軍心已經不穩,卻不急著趁亂追擊。而是拔寨往鄭邑方向又推進了二十里。畢竟,他們是向鄭伯寧兵諫,而并非真的要謀逆作亂。
是夜,李然又望向孫武。
“長卿,之前一戰,其實不過是互相試探。我們固然試出了他們軍心不穩,但是想必駟歂也差不多該試出了我們的底力!”
孫武聞言,頗為無奈的點了點頭,并是嘆氣道:
“以流民之力而撼大邦,實屬不易啊!此番雖得小勝,卻也不能等閑視之。武現在所擔心的,豐段和豎牛那邊……不知道又會要挾鄭伯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來!”
范蠡說道:
“蠡亦是由此憂慮,此事不得不察……不知道先生城中可有內應?若得消息,也好早做準備啊。”
要說起鄭邑的內應,李然自然是有的。所以,李然又微微點了點頭。
隨后,他又踱步來到營門,望向鄭邑的方向。
其實,這邊的一草一木,李然和孫武都十分的熟悉。因為在此不遠處,便是他和祭樂一起常住的莊園。只不過,想必祭氏覆滅之后,那一處莊園也再無人打理了。
李然就這樣癡癡的望著,追憶起了愉悅的往昔。
駟歂回到城中,直接去找來了豐段,豐段早就得知了戰況。而駟歂一出現,他更是勃然大怒:
“歂!你可對得起君上對你的寄托?!李然那不過區區四五千人,你為何戰都不戰?這一番交合,算得什么抵抗?你倒不如直接把老夫的頭取了,懸于城樓,再將城門洞開,放那賊子直接進來好了!”
駟歂聞言,卻是極為憤憤不平的回道:
“伯石大人!我軍士氣低迷,如何能戰?!末將為保全實力,也是無奈何之舉啊!大人還是趕緊想想辦法,該如何讓城邑中的國人都悉數動員起來!否則這一仗,恕末將直言,大人派誰也是打不贏的!”
豐段倒也知道駟歂所言非虛,只見他將一只手承在下巴上,并是揮了揮另外一只手,囑咐下人道:
“來人!去祭氏府上,叫豎牛來我府上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