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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八章人心險過黃河橋

  云初從不允許孩子說謊話。

  他可以選擇不說,或者反對,唯獨不能說謊話,謊話說多了之后就會產生一個嚴重后果,那就是讓孩子認為不用那么努力的說真話,一句謊話也能達到跟說真話同樣的結果。

  其實,謊話真的能與真話相提并論嗎?

  明顯是不能的,就算你說了一百句謊話別人都信了,第一百零一句謊話敗露之后,之前一百句謊話建立起來的樓閣就徹底坍塌了,還沒有重建的機會。

  云初對真話的要求當然不是啥都往外說,那樣做豈不是成了傻子嗎?

  語言是一個結構很嚴謹的東西,這里面有無數的奧妙蘊藏其中,總體上,語言是用來與人溝通的,而與人溝通方面卻有無數種技巧。

  任何一件事都可以從很多種角度去理解,去表達,一個好孩子只需要從對自己對自己的目的最有利的一個角度去實話實說就成了。

  沒必要撒謊,也比撒謊高級的多。

  就像那句著名的——我一進來,就看到常威在打來福!

  就是在這種教育的熏陶下,不論是李思,還是溫歡,狄光嗣都不肯成為云瑾那樣的人,因此,在吃鲇魚的威脅下,他們選擇了對自己傷害,對云瑾傷害最小的吃鲇魚。

  以前,唐人不吃鯉魚,因為鯉魚的鯉字通李,太宗年中期,人們就開始吃鯉魚了,因為太宗皇帝自己也吃。

  至于鲇魚吃的人很多,這種魚的油多,即便是不放油,也能熬出油來,而吃魚這件事,基本上是離不開油的,就算是清蒸魚,最后也要潑一勺子熱油才好吃。

  云初當然吃鲇魚,以前就沒少吃,不論是茄子燉鲇魚,還是豆角燉鲇魚,抑或是紅燒豆腐鲇魚,在他眼中都是美味佳肴。

  冬日的軍營里只有豆腐跟鹽菜,云初就親自下廚做了一大盆鹽菜,豆腐燉鲇魚,油放的多,味道也加的足,四個孩子吃了之后,還嚷嚷著要吃。

  至于這魚吃死人的事情,在噴香的菜肴面前,早就被他們忘記的干干凈凈……

  李思發誓,以后一定要做一頭最兇惡的壞東西,吃光天下的壞東西……

  二月十六日的時候,云初帶領后軍諸將在浮橋邊上迎接李治的到來。

  在迎接李治到來之前,云初的探馬已經放出去了百里遠,黃河上游更是時刻監視,整個東明縣進入了軍管狀態,行人禁止流動。

  原本安置在浮橋兩側的簡易浮橋,也同時落下來了,至于正中間的正橋,云初甚至派人用水細細的潑洗了一遍,上面的木板也徹底的拆開重裝一次,就是為了防范有人在上面安裝火藥。

  即便是這樣,云初還是不敢有半分的大意,甚至還準備了一艘船作為備用。

  云初最先看到的人是薛仁貴,這家伙最近操的心很重,原本烏黑發亮的胡須,已經有一些白須間雜其中,尤其是一雙眼睛,火一般通紅。

  “沒聽說你那邊有大動靜啊,怎么就把你熬成了這副模樣?”

  薛仁貴低聲道:“十六次刺殺,死了七十九個人,汾陰縣侯薛元超中暗箭,如今生死難料,我實在是不知道濟陽城里還有多少死士,夜不能寐的如今總算是解脫了。”

  云初道:“陛下應該留在洛陽不出來的。”

  薛仁貴搖頭道:“要封禪泰山呢,陛下怎么可能不出來?”

  云初笑道:“封禪泰山一般都在九月呢,現在才二月中而已,你要是如此艱難,剩余的日子你還怎么熬?”

  薛仁貴笑道:“現在,陛下送到你這里來了,以后就是你的煩心事,我老薛終于可以在河東揚眉吐氣一把,把最近受到的腌臜氣好好的出一通。”

  云初道:“別激起民變。”

  薛仁貴冷笑道:“只拿豪紳,與百姓無關。”

  云初點點頭道:“那就要先把給百姓的好處說出去,然后再動手。”

  薛仁貴道:“顧不了那么多了,老子麾下的兒郎憋屈的死了三百多,這筆帳不能不討回來,以前看不順眼的,都在老子的屠戮之列。”

  云初見薛仁貴不聽勸,也就不再多言,見這個家伙鞍馬勞頓的沒精神,就讓人點起小爐子煮起來了罐罐茶,寒冷的日子里,還是這個東西最能安慰人。

  又等了一個時辰之后,遠遠的看到了一隊充當門面的百騎走了過來,這些人的軍陣松松垮垮的,沒一點精銳該有的模樣。

  好在云初知曉這些人其實就是皇帝專門放出來吸引敵人羽箭的靶子,真正的百騎如今定然守在皇帝鑾駕周圍呢。

  這群百騎騎馬過來,看到云初的面色陰沉如水,自覺不自在覺得開始挺胸腆肚的裝模作樣,云初軍中的軍紀是出了名的嚴格,薛仁貴面前能混過去的事情,在云初這里沒有躲過去的道理。

  “伐木三千,以儆效尤。”

  云初的鞭子還是抽在了為首的百騎校尉的臉上,自從領了護衛皇帝的軍務之后,云初就自動成了宿衛大臣,是眼前這些樣子貨百騎的直屬上司。

  薛仁貴在一邊喝著甜茶,笑瞇瞇的看熱鬧,他剛剛交卸了宿衛大臣的職務,如今樂得看到這群由大唐紈绔組成的百騎們出丑。

  前方鼓樂聲響起,聽曲子應該是《止戈》,這讓云初大為驚訝,明明這一路上皇帝除過殺人之外就沒干別的事情,這個時候再演奏《止戈》那就太過分了。

  薛仁貴眼看著巨大的鑾駕緩緩過來,就笑瞇瞇的道:“千斤重擔一朝卸下,竟然是如此的輕松寫意。”

  說罷,就朝云初抱拳一禮,隨即就跳上戰馬,迎著鑾駕奔去,看戰馬活潑的樣子,不得不說,薛仁貴最近的日子看樣子過得不咋地。

  禮部官員沒有出現,云初自然哪里都去不了,過了片刻,就見禮部侍郎韋玄策馬過來,見了云初也不下馬,掏出一張卷軸就在馬上咿咿呀呀的唱了起來,好不容易等他唱完,韋玄這才在馬上朝云初抱拳道:“君侯,陛下召見。”

  云初上馬就走,卻被韋玄一把拉住道:“君侯卸甲。”

  云初道:“卸甲如何護衛陛下?”

  說罷,就縱馬朝鑾駕方向迎接了過去。

  韋玄瞅著云初的背影對從人道:“這就是寵臣的氣派嗎?”

  從人中也有知曉云初事情的人,連忙道:“君侯幾次披甲入宮,陛下并未責怪。”

  在野外見皇帝,比在皇宮中還要麻煩,先是金吾衛這一關要過,要驗證旨意,驗證腰牌,然后就是左右宿衛,云初需要報名才能通過,抵達新成立的左右千牛衛的時候,還要交出所有武器,掛配儀劍。

  等云初通過左右千牛衛的隊伍之后,就到了宮衛這一關,好在宮衛這一關的守將是熟人,就是那個比牛還強壯的將軍,以前這個家伙永遠跟在李治身后跟影子一般,還從不說話。

  今天再見這個家伙的時候,他居然滿臉堆笑,見到云初也知道抱拳行禮了,最重要的是一張口就是標準的關中話。

  “君侯,別來無恙乎?”

  聽著這句文鄒鄒的話從這個巨漢口中說出,云初同樣抱拳道:“雷將軍無恙乎?”

  老雷再也裝不下去了,就訕笑道:“陛下要我說話的時候要像個人。”

  云初道:“更加的不像人了。”

  老雷摸摸自己的光頭道:“就是嘛,俺也覺得不像人話。”

  云初指指不遠處的鑾駕道:“這一次不用搜身摸褲襠了吧?”

  老雷笑得憨厚,嘴巴里卻毫不猶豫地道:“規矩,就是規矩。”

  云初怒道:“找個宮女成不?”

  老雷露出一嘴的白牙嘿嘿笑道:“俺老雷可以親自伺候君侯。”

  最終,老雷還是找了一個眉清目秀的把云初從頭到腳都摸了一遍,這才放行。

  直到云初看到了瑞春的那張死人臉之后,搜檢過程總算是結束了,一抬頭就看到大開的車門里,李治跟武媚兩人正在下棋。

  明明看到云初過來了,還看了好一陣子,等云初過來了,卻假裝沒看見,兩人你一子,我一子的下的正熱鬧。

  瑞春登上鑾駕,在門口低聲道:“陛下,藍田侯云初覲見。”

  李治裝模作樣的看了云初一眼,說一聲:“宣。”就繼續跟武媚下棋,倒是趴在鑾駕門口充當地毯的巨熊看到了云初,就急忙爬起來鉆進了鑾駕深處。

  云初上了鑾駕才發現,整座鑾駕的面積其實不小,十個平方是有的,里面的陳設奢華到了極點,僅僅是哪條遮光的珠簾,用的東珠就比云家庫藏的東珠還要多。

  見云初一上來就四處亂看,李治咳嗽一聲道:“你弄的那條浮橋穩當嗎?”

  云初道:“穩妥。”

  武媚瞅著云初道:“既然穩妥,你為何又要修建兩條輔橋?”

  云初面無表情的回答道:“為了更加穩妥,不僅僅如此,臣下還準備了一座巨舟。”

  李治點點頭道:“穩妥是穩妥,問題是這行船走馬就有三分險啊。”

  云初笑道:“陛下要如何,請盡管吩咐。”

  李治道:“喚李績過來。”

  云初沒有回答,只是看著皇帝。

  李治悠悠的道:“昔日有黃泉面前吐露心跡,朕觀這黃河與黃泉也不差什么了,朕準備與李績在黃泉中心說一些心里話,你意下如何?”

  云初搖頭道:“不妥。”

  “有何不妥?”

  “因為陛下啥都問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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