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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聽人說一句實話實在是太難了

  云初一連上了三道彈劾獨孤謀與滕文仲貪贓枉法的奏疏,都被皇帝留中不發。

  就連御史臺對此事也不聞不問的,讓人心寒。

  自從到了泰山之后,皇帝就在行宮里深居簡出,就連早朝這樣的事情也給免了。

  見不到皇帝,奏疏又被留中了,云初對于獨孤謀這樣的人毫無辦法。

  看的出來,皇帝不想在泰山腳下再生事端出來。

  八月的泰山腳下酷暑難當,想要涼快,就必須去山上,可是,從最后一個工匠下山之后,泰山就被軍隊徹底的封鎖了,任何人不得上山。

  中軍大營接管了整座泰山的防務,云初這個后軍主帥再一次進入了賦閑狀態。

  這就是薛仁貴為何不愿意擔任護衛皇帝行轅任務的原因,一軍主帥,動不動就被解除兵權,這絕對是將軍們最厭惡的一件事,也非常的打擊將軍在軍中的威信。

  現如今,大家伙都靠威信過日子呢,這東西受損一點都是了不得的大事情。

  泰山附近的山谷里,有不少的溪流,云初覺得這種從山腰上生成的溪水里不可能有魚,可是,李績披著蓑衣坐在一塊巨石上拿著一根魚竿在激流中垂釣,又讓云初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了。

  下到山谷里,仔細瞅了瞅溪水,云初確定這里沒有魚,這才對坐在瀑布附近的李績高聲道:“英公,你在釣魚嗎?”

  李績看一眼沒話找話說的云初,緩緩地道:“有。”

  云初見李績提起魚竿,魚鉤上果然掛著一條長不過一扎,重不過二兩的赤紅色小魚。

  云初就跳上巨石,來到李績身邊瞅瞅放在巨石上的魚簍,發現里面居然有四五條赤麟魚,這種魚的樣子有些奇怪,闊嘴紅麟體型纖長,形態似龍相、在魚簍中依舊蹦跳,看樣子也是一個性情暴烈的。

  “英公為何會知曉這里有魚?”

  李績喝一口米酒,瞅著云初道:“從貞觀四年起,陛下擊敗突厥后,再到貞觀十五年的十一年間,群臣曾經向太宗皇帝進諫封禪泰山的奏疏有十六次之多。

  其中兩次,太宗皇帝都準備成行了,卻在最后關頭放棄了,貞觀八年,老夫領大軍六萬配合魏征安撫山東的時候,當時就屯兵在這泰山腳下,目的就在于位太宗皇帝封禪泰山之前驅。

  雖然直至最后,太宗皇帝也未能成行,老夫卻在這泰山腳下停留了三月之久。”

  云初瞅著魚簍里的赤鱗魚道:“這種魚的滋味如何?”

  李績回頭看著云初道:“山東士人說這種赤鱗魚有,形態似龍相、具龍威,因此,被視為龍的化身,稱之為神魚。

  神魚,你也吃嗎?”

  云初舔一舔嘴唇道:“這種魚能在激流中存活,肉質必定緊實,而肉質緊實的肉,一般情況下味道都不會太差。”

  李績笑吟吟地道:“皇帝就在左近,你也敢吃龍魚?”

  云初左右瞅瞅道:“偷偷吃就是了。”

  李績白了云初一眼道:“你真的是一個無膽鼠輩啊。”

  “這么說,英公已經吃過了?”

  李績將頭湊到云初耳邊道:“此魚之鮮美無物可比。”

  云初將身子向后傾去,斜著眼睛瞅著李績道:“我i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李績對云初的話嗤之以鼻,抓著魚簍就來到了一處平地,就著溪水三兩下就宰殺了五條魚,點起一堆火,用木棍將魚給穿了插在火堆邊烤著。

  云初遺憾的道:“有些暴殄天物了。”

  李績拔起一根烤魚遞給云初道:“你庖廚之術精深,要不你來?”

  云初在懷里摸了一下,最終只摸出一小包鹽巴出來,遺憾的搖搖頭,就把魚重新插在火堆邊上,等著慢慢烘烤。

  李績瞅著眼前的溪水道:“此地名曰彩石溪。”

  云初點點頭準備聽李績開一個長篇,結果,坐在對面的李績卻閉口不說話了,神態看著也泱泱的,沒什么精神。

  今天,總體上來說,李績的心情很差,從早上開始就沒有什么精神,李承修很擔心父親會有什么事情,就央求云初過來看看。

  上了年紀的人,其實最忌諱的就是沉湎于往事,一旦開始有這樣的征兆了,就說明他對繼續活下去這件事已經失去了動力。

  “英公老當益壯,準備經略一下倭國嗎?”

  或許被云初的話刺激到了,李績原本渾濁的眼睛陡然變亮,瞅著云初道:“你會支持老夫嗎?”

  云初點點頭道:“只要英公的雄心只限于倭國,晚輩定然鼎力相助。”

  李績道:“包括你在大行城的力量?”

  云初笑道:“英公其實更加需要我留在百濟的力量,哪里距離倭國更近。”

  李績嘆息一聲道:“三年謀劃,三年侵擾,三年滅國,老夫沒有十年時間了。”

  云初道:“某家以為,英公不用十年經略,在我看來,兩年就足夠了。”

  李績瞅著云初道:“那是你,或者薛仁貴,裴行檢統領大軍滅倭國的時間,老夫手中沒有大軍,沒有整齊的軍備,身后更加沒有整個大唐的支持,十年能夠經略下倭國,已經是老夫自大了。”

  云初見赤鱗魚被篝火烤的逐漸發干,就把幾條魚調換了一個位置繼續烤,低聲道;“英公對我的防備之心太重了,蘇公的三子蘇享已經開始在遼東招兵買馬了,更有二十余曾經在遼東戰斗過的勛貴派遣子弟去了遼東。

  就在此時,登州水師將軍孫仁師又恢復了昔日熊津道行軍總管的職務,這不都是英公一手安排的嗎?”

  李績瞅著云初道:“陛下知曉此事嗎?”

  云初道:“陛下知不知道我不清楚,反正,我沒說,這幾天我忙著跟獨孤謀清算他謀算我的事情呢,陛下可能嫌我煩,不愿意見我,我的三封奏疏都被陛下留中不發了。”

  李績見一條魚已經烤好了,就遞給云初,云初在上面撒上細鹽之后,李績接過來,就大口的吃了起來,老家伙的牙口極好,即便是魚刺,也被他嚼碎了……

  云初沒有吃,只是瞅著李績的后方,李績轉頭看去,就發現李治跟武媚兩個正沿著彩石溪溯流而上。

  李績裝作沒看見,李治跟武媚也裝作沒看見的樣子,在云初這個二百五中間人的提醒下,兩方人馬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裝作偶然遇見的樣子。

  “英公好興致啊,在這里釣魚吃。”

  “陛下,老臣有禮了,這天氣悶熱,來水邊透透氣。”

  李治一臉嫌棄的瞅著云初道:“你為何又會在這里?”

  云初無奈的攤攤手道:“微臣也是來透透氣的。”

  李治不理會云初,瞅著云初插在火邊的烤魚道:“這龍魚也能吃?”

  李績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龍魚道:“陛下降臨泰山,這里還會有什么龍魚,不過是一種赤鱗魚罷了,陛下也嘗嘗,味道不錯。”

  李治也沒有怪罪李績的樣子,見云初給魚上撒了細鹽,準備接過來吃,卻被武媚一把拿走了,還嬌笑著對李績道:“本宮急不可耐了。”

  這里就屬云初官最小,所以,不可能讓武媚當試毒太監,從武媚手上的赤鱗魚身上撕下一小條肉丟嘴里大嚼后,武媚見云初沒有被毒死,這才把魚遞給了李治。

  李治對李績道:“別怨她。”

  李績搖頭道:“該的。”

  李治吃完一條龍魚,在溪水邊洗了手之后對李績道:“今日特意找英公過來,只為解開心中疑惑……”

  云初聽皇帝這樣說,站起身就走了,李治沒有直接問出來,就等著他這個閑人自動滾蛋呢。

  云初沿著彩石溪走的遠遠的,直到遇見了那頭被四五個宦官伺候著的巨熊,這才停下腳步。

  巨熊此時躺在一個水灣里,只露出一只毛茸茸的大腦袋,潛在水里的熊爪只是偶爾露出水面一下,往嘴里塞一只紅色果子。

  因為風是從小溪下游往上游吹的,所以,直到云初坐在巨熊的大腦袋邊上,巨熊這才發現云初。

  巨熊的一只爪子從水里伸出來,高舉著被它啃了一半的紅果子送到云初手邊。

  云初沒有吃巨熊的唾余,而是從邊上的籃子里拿了一顆新的紅色果子咬了一口,很不錯的果子,就是叫不上名字,滋味酸甜,還細嫩無渣。

  巨熊在李治身邊久了,見云初的次數也不少,這些年來云初從未打過它,所以,也就沒跑,一熊一人就待在水邊吃果子。

  宦官們自然不敢過來,春嬤嬤卻沒有那么多的顧及,見云初跟巨熊都在吃果子,她也就湊過來一起吃,而且,一邊吃一邊揮揮衣袖,那些宦官就不見了。

  “你別擔心,陛下過來是想問英公如果此次封禪泰山之時,陛下,皇后,自稱天皇,天后,英公會不會有意見。”

  云初點點頭對春嬤嬤道:“等你以后老的不堪用了,就來云氏養老吧。”

  春嬤嬤低聲道:“不用伺候人嗎?”

  云初道:“找人伺候你。”

  春嬤嬤聞言哀傷的看著流動的溪水,一手抓著巨熊的耳朵道:“我其實就是一個伺候人的命,享不來被人伺候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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