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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七章干大事惜身,見小利忘命

  光明永遠是治愈心靈傷痛的一劑靈藥。

  對李賢來說更是如此。

  就像很多人在看到農夫忙碌秋收的時刻從心底里升起來的那股子滿足感一樣,看著一堆堆的原材料在工匠們的手中逐漸變得精細,最后變成精美的商品,也有同樣的感觸。

  而長安工坊無疑是整個世界上最積極向上的地方。

  李賢從一個架子上拿出一粒墨綠色的珠子放在鼻子跟前嗅嗅,然后對云初道:“鵝梨帳中香?”

  云初笑道:“配料復雜,過程繁復,六十七道工序之后出這樣的一粒鵝梨帳中香,佩戴在身上不僅僅有驅蚊的功效,還可增香。”

  李賢瞅瞅自己腰上懸掛著的的一粒帶著絲線穗子的香球道:“一貫錢呢。”

  說完,就看著眼前長達三丈帶著凹槽的木板,木板的每一個凹槽里都放滿了他身上的那種一粒一貫錢的珠子。

  “這有多少?三千顆?”

  旁邊的伙計陪著笑道:“回貴人的話,這一版三千兩百顆。”

  李賢伸長脖子朝作坊深處看去,發現像他面前的這種大木板,還有七八個之多,就疑惑的問云初:“如許多,賣給誰呢?”

  云初道:“殿下府中這東西應該不少于五百顆。”

  李賢道:“就算所有貴人府邸都有這東西,恐怕也買不了多少吧?”

  云初道:“大唐人體味不重,所以呢,大唐不是這東西的主要市場,殿下前段時間不是才招待過西域來人嗎,對他們的體味應該有很深的印象。”

  李賢用舌頭舔一下自己的大鋼牙有些畏懼的道:“幾欲奪路而逃。”

  云初笑道:“所以啊,這東西對大唐人來說不過是奢侈之物,有沒有的問題不大,但是,對那些胡人來說,就是必需品。

  這東西因為小巧而珍貴,所以就成了胡商們爭相搶奪的好貨物,每年的春秋兩季的物品交易會上,都能賣出去很多,每年大約能給長安帶來五千貫的稅收。”

  李賢點點頭,小心的將手里的那顆珠子放回木板凹槽,想到原料準備區域看到的那一堆雜草,樹皮,對云初道:“化腐朽為神奇,這就是真正的好東西了。”

  云初探出自己的一雙手對李賢道:“這就是我們能成為萬物之王的最大依仗。”

  李賢今天裝大鋼牙,又跟著云初參觀了不下十個作坊,最后抵達的是紡織作坊,這個作坊里九城以上的人手都是女子。

  李賢也是第一次進入這個被長安人稱之為女兒國的地方,看著忙忙碌碌的紡織女工們,李賢抱著手道:“婦人養家糊口?”

  云初道:“夫婦兩人都有差事干的家庭,遠比只有男人在外勞作的家庭富裕。”

  李賢道:“如此一來,豈不是破壞了禮教?”

  云初笑道:“男耕女織,哪里破壞了?”

  李賢笑道:“君侯莫要在孤王面前嘴硬,有本事跟禮部的那些先生們爭吵才算是好本事。”

  云初道:“昔日禮部尚書許敬宗啥都沒說。”

  李賢低頭笑道:“他家風評不好,估計沒臉說你。”

  云初道:“上一任禮部尚書魯王李靈夔也啥都沒說。”

  李賢嘆口氣道:“他的人頭都腐朽了,自然沒法說。”

  云初又道:“現在的禮部尚書李敬玄也啥都不說。”

  李賢道:“聽說他與繼母不和。”

  “所以,禮部憑什么說我?在我看來,這樣的作坊,就算是賠錢,也要多開一些,殿下也知曉,云氏慣會養育小兒,卻不知這并非是云初的本事,而是我家夫人的本事。

  根據臣下這么多年總結出來的經驗來看,小兒聰慧與否,跟是否有一個明事理的母親息息相關,母親若是一個賢良淑德樣樣都拿得出手的,孩子絕對差不到那里去。

  殿下可知,在這長安城中,那里的人最愿意讓自己的孩子讀書?”

  李賢自幼聰慧過人,聽云初這么說,就指著忙碌的紡織女工道:“是她們?”

  云初點點頭道:“她們賺的不多,卻集體出錢請了先生給她們的孩子開蒙,作坊也特意騰出一個院子,讓這些先生們在院子里教授學生,殿下要不要去看看?”

  李賢驚訝的道:“她們自己出錢請先生?孤王到是要看看。”

  云初領著李賢穿過占地龐大的作坊,從一個側門走了出去,才出去,就愣住了,因為在他眼前,陡然出現了一個看似規模不小的學府,絕對不是云初口中的一個小院子。

  這座院子占地足足有五畝地,四周都是聯排的學舍,透過打開的窗戶,就能看到里面坐著一排排的學童,而瑯瑯的讀書聲整齊有序,在一向喜愛讀書的李賢耳中不亞于仙樂。

  站在窗外傾聽了一陣,李賢小聲對云初道:“已經學到《論語》了。”

  云初指著后面的學舍道:“那里應該已經開始教《春秋》了。”

  李賢吸一口涼氣道:“這已經算是讀書人了,他們日后都要參與科考?”

  云初笑道:“極少一部分才智超群者自然要參與科考,他們會進入四門學,乃至太學,國子監,最后成我大唐的官吏。

  其余才思平平者,也會按照喜好或者進入工部匠作,或者進入司農寺當農學博士,不甘貧窮者將會進入各個工坊,將會從伙計開始學習商賈之道,如果不出什么岔子的話,不出十年,殿下再視察各個工坊的時候,出面招待殿下的掌柜,就該有他們的身影了。”

  李賢來到學校中間,轉了一圈之后道:“這所學校有多少學子?”

  云初隱晦的笑一下道:“三千!”

  “三千?”云初能感受到李賢的鼻孔開始噴粗氣了。

  云初笑道:“這樣的學校名曰紡織學校,第一,第二棉紡廠有這樣的學校,隸屬于百騎司的兩個大型紡織工坊,也有兩所這樣的學校。

  據說,百騎司也會從自家工坊學校里招納百騎司人手。”

  李賢一步來到云初面前道:“這就是說有四所這樣的學校,每一所學校的生員都有三千人?”

  云初笑道:“最多的,也就是最初的第一紡織工坊學校人數最多,據說已經有生員近四千人。”

  李賢難以置信的道:“就靠那些女工的捐助,她們就開起來了這么大的四座學府?”

  云初搖頭道:“自然不是這樣的,剛開始只有三五位先生,百十個學生的時候確實如此,現在不是了,萬年,長安兩縣每年向這四所學校撥錢六千貫,這里每一個學校里的山長,也都是咱大唐實打實的從八品吏員。”

  李賢沉默良久,才對云初道:“君侯邀請我來此目的何在?”

  云初嘆口氣道:“自從流水牌子炸……”

  李賢聞聽云初又開始說流水牌子的事情,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跳三尺高,快速搖擺著手道:“君侯,只需說需要孤王干啥。”

  云初道:“回去細說。”

  李賢一臉忐忑的跟云初一起回到了萬年縣衙門,來到一間空蕩蕩的官廨,官廨地面起伏不平,上面還蒙著一塊巨大的篷布。

  等小吏們小心的拿走篷布之后,李賢的眼睛立刻就直了,因為他看到了黃河,以及黃河兩岸的山巒,平地,以及城市。

  再看了一眼之后,李賢就很確定,他看到的黃河,只有其中一段,從蘭州金城開始,直到風陵渡。

  “你要干啥?”李賢剛剛安裝好的大鋼牙上下觸碰的咯咯作響。

  “借助黃河之力,納北方之財富,以壯長安之聲威。”

  “孤王這個雍州都督做不得主……”李賢的臉色更加的蒼白了。

  云初看一眼發抖的李賢道:“殿下抖什么呢?”

  李賢瞪大了眼睛道:“你要謀反?”

  云初不解的道:“這已經是朝堂上商議過的事情,跟謀反有什么關系呢?”

  “商議過?咦,這就是目前朝堂上爭論不休的南下,北進策略中的北進策略?”

  弄明白了事情的李賢身子立刻就不抖了,開始饒有興趣地仔細觀察這一副云初特意弄出來的粗陋的沙盤。

  等云初講明白了何為黃河環線工程之后,李賢再看云初的時候,就顯得非常的平靜。

  “孤王一向以為君侯是太子的人。”

  云初有點不耐煩的道:“我是唐人,是陛下的臣子,也是太子的臣子,也可以說是殿下的臣子,在這等事關我大唐百年之后的榮辱大事上,殿下看事情還如此的狹隘,這可不是做事情的態度。”

  李賢不為所動的道:“君侯,伱這樣做是在助長孤王奪嫡的野心。”

  云初暴躁的道:“殿下的野心只會讓自己的將來更加的凄慘之外,沒有任何作用。”

  李賢怒道:“你竟敢如此小覷本王。”

  云初同樣怒道:“本來如此,有什么說不得的,太子如今已然是半君一般的存在,任何窺視太子之位的人的都是死定了,我以為殿下早就放棄這個野心了,怎么還拿這東西來說事?”

  “既然你這么想,還拉我進來作甚?”

  “因為你是雍王,我的黃河環線計劃里,有一半的地方在名義上都是你的治下。”

  “我不干,這是找死,太子會活活打死我的。”

  “這不干,哪不干的,你到底想要干啥,或者說,你啥都不想干的,就想跟紀王慎,曹王明一樣混吃等死?”

  “孤王可以開作坊,開學校。”

  “開作坊要錢,開學校要錢,敢問殿下還欠著流水牌子數百萬貫的錢財,拿什么來開工坊,開學校,還是干點大事吧,那種小事情不符合雍王的氣質。”

  “不,我可以跟父皇要錢,開工坊,開學校!”

  “先把欠我的錢給我。”

  “不,孤王不欠你的錢,只欠流水牌子的錢,你休想裹挾孤王參與你的什么黃河環線工程,想都不要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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