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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七章夢想最難得

  異族人對長安的暢想是啥樣子的,不論是裴行檢還是薛仁貴都是知道的。

  所以,當云初開始用詠嘆調吟誦異族人對長安的暢想的時候,他們都沉默了。

  “天可汗居住在高聳入云的由黃金澆筑的宮殿里,他常年坐在一張由黃金鑄造的椅子上,俯視四方,且手握雷電,哪怕隔著千里,萬里,居住在黃金宮殿中的天可汗,依舊能取人性命。

  長安城永遠都是光明的,因為太陽就懸掛在天可汗的宮殿之上,月亮則被天可汗的可敦裝飾在寢宮中,來自全世界最美麗的少女們,在月亮下翩翩起舞,她們的皮膚如同牛奶一般白皙,她們的聲音如同夜鶯一樣動聽,她們的雙眼就像星辰一般璀璨,每一個見過這雙眼睛的人,都會深深地沉迷,不知道饑餓,不知道焦渴,更不知道時光在慢慢流逝,直到化成一堆枯骨……

  那是一座沒有寒冷的地方,那里的土地肥沃,糧食會自動從土地里生長出來,果樹會自動開花結果,蜜蜂會把它們辛苦釀造的蜜糖獻給偉大的——天可汗。

  長安沒有饑餓,人們不需要勞作就能有足夠多的糧食,不需要釀造,醇香的麥酒就會從地下涌出,不需要放牧,牛羊就會茁壯成長,不需要紡織,桑蠶就會自動抽絲,結繭,成綢,不需要蓋房子,樹木自然就會生長成房子的模樣……

  在那座叫做長安的城池里,人們,除過飲酒,吃飯,玩樂再無它事,每日從酒醉中醒來,再在沉醉中睡去……”

  “沒有這樣的地方。”裴行檢揉搓一下發紅的額頭道。

  云初鄙夷的道:“這個世上就因為有你這種連想象都沒有的人,天下百姓才沒有好日子過。有了想象,也就有了目標,有了目標就去實現,這才是我們活在人世間的意義。

  高聳入云的宮殿?

  今天蓋一層,明日蓋一層,遲早會觸及云端。

  老裴,老薛,論到權勢,我們兄弟已經基本上觸及了巔峰,如果我們三個沒有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劍履上殿,夜宿后宮,廢立皇帝這等梟雄心思的話,我覺得還是把力氣投入到長安身上比較好。

  所謂的雁過留聲,豹死留皮,共同創造一個前所未有的長安,我覺得比當什么權臣強。

  這世上最讓人興奮的事情不是掠奪,而是創造,看著一座夢想中的城池在我們手中拔地而起,就算是史書,也必將給我們留下大片的位置。

  老裴,老薛,想想啊,每當那些沒見識的異族人看到夢想中的長安變成了現實,他們該多么的驚詫啊——心中更會起多么強烈的敬畏之心。

  所謂霸者平天下,王者服天下,這應該是最高級的征服。”

  云初話說完,見兩人還是沉默不語,云初就拎起一個酒壇子朝自己頭上砸下去,咣當一聲響,酒壇子碎裂開來,云初扒拉掉頭上的碎陶片,對裴行檢道:“老子不欠你什么了。”

  說完,就離開了酒樓。

  酒樓下的人很多,云初發現裴行檢的兒子裴延修也在,就探手捉住他的脖子,將他高高的舉起,然后倒栽蔥塞進酒樓下裝滿水的防火水缸,就哈哈大笑著離開了。

  送云初出門的裴行檢提著兒子的腿把他從水缸里提出來,對薛仁貴道:“多少有些不甘心。”

  薛仁貴道:“這是云初獨門本事,咱們沒有也就算了,長安已經落入了云初之手,我們就再找找自己的安身立命的所在就是了。”

  云初,裴行檢,薛仁貴三人在酒樓公然會面,期間還動了手,這是一個很大的政治事件,就在有心人都在猜測他們會面到底說了些什么的時候,虞修容在洛陽白馬寺的家中舉辦了一場極為盛大的晚宴,想要用這場盛宴告訴所有人,云氏正式離開洛陽。

  事實上,不僅僅是云氏要離開洛陽,云氏幾乎放棄了這么多年在外布置的的絕大部分產業,從西域到南疆,苗疆,漠北,東南,淮南,江中,山東,河北的產業能變賣的就變買,不能變賣的就通過交換,置換成了關中,隴右的產業。

  此后,真正能代表云氏在外邊的產業的只有遼東大行城。

  云氏對外說之所以要變買賣這些產業的原因在于要償還債務。

  當年長安流水牌子炸了,云氏為此付出的代價難以言說,直到現在,云氏依舊欠了佛門很多很多錢沒有償還。

  現在,佛門開始討債了,云氏無可奈何,只好變賣家產還債。

  流水牌子到底是不是云氏的資產,這是一件很值得思索地事情,但是,云初還是一力承擔了。

  這對大唐剩余不多的勛貴家族的影響很大,很多人也開始真正思索世家與王朝的關系,到底是統屬關系,還是一窩相濡以沫的魚。

  從下午開始,洛陽城的街道上的寶馬香車就多了起來,它們前進的方向很統一,都是前往白馬寺云氏宅邸。

  李治挪動一下肥碩起來的屁.股,對面前的武媚道:“你要去嗎?”

  武媚給李治面前放了一塊松軟的糕餅道:“虞氏的請柬還送不到妾身面前來,妾身想給虞氏一點顏面就去,不想給就不去。”

  李治把手邊的糕餅塞巨熊嘴里道:“還是去吧,云氏收縮產業回歸長安,已經向朝廷表現出來了他們的家的誠意,該給的顏面就給。”

  武媚瞅著巨熊一會把松軟的糕餅吐出來,一會放進嘴里的樣子,沒好氣的道:“就連它都開始擔心我的糕餅里藏毒了。”

  李治拿來一塊,放嘴里吃了,然后漱漱口道:“我不怕。”

  武媚強顏歡笑道:“陛下這一次給云氏的恩典太大了,以至于陛下這里稍有不妥,云氏就能全家披甲找臣妾的麻煩。”

  李治淡然的道:“不僅僅是云氏,朕當了這么多年的皇帝,說不上是心慈手軟,卻還是有一些人愿意為朕拼命。”

  武媚道:“陛下這是準備榮養了?”

  李治道:“我的身體一日比一日糟糕,我感受的到,與其繼續占著皇帝的位置讓你們心生忌恨,還不如早早的退下來,榮養身體,看看能不能多活幾年,多看幾年大唐的盛世。”

  武媚道:“陛下已經把自己心中牽掛的人安置好了嗎?”

  李治笑道:“朕安置了很多人,直到今日,真正把朕的話聽進去的人只有云初,或許滿世界只有他一個聰明人吧。”

  武媚嘆口氣道:“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那些人既然已經看到了高處的風光,如何會因為陛下的一番話就輕易退卻呢。”

  李治瞅著武媚道:“你我夫妻多年,這些年有相互攙扶著過日子的時間,也有相互算計的時間,說我們同床異夢有些嚴重,但是,夫婦之情著實是一點都沒有了。

  皇后,我們現在的場面,是我們相互選擇后的結果。

  我已經沒有太多的精力來維持你與太子之間的平衡,也是陡然覺得很無趣,所以,朕準備榮養了,不管是你,還是太子都是朕最親近的親人。

  你們兩個沒有一個愿意退讓的……皇后,最后問你一句,朕準備去九成宮居住一段時間,你真的不準備隨朕一起去嗎?”

  武媚干脆地搖頭道:“臣妾若是隨陛下去了九成宮,不出一個月,大唐朝堂必然是尸橫遍野,血流漂杵的場面。”

  李治苦笑一聲道:“太子已經成長為一個成熟的君主了,這確實是他能干出來的事情。”

  武媚嘆口氣道:“薛仁貴準備通過云初向太子示好,被云初所拒。”

  李治聽武媚這樣說沒有絲毫的驚訝,擺擺手道:“薛仁貴這個時候投靠太子,對太子沒有任何的好處,說起來,我們的這個兒子被云初教養成一個真正的權力動物了。

  多情,絕情,仁慈,酷毒,這些情感落在他一個人身上,沒有半分的違和感,他實在是太像太宗皇帝了,這一點上,朕不如他。

  皇后,太子如今還被他仁慈的一面控制著,你如果現在跟朕去了九成宮,你在乎的人太子會繼續幫你在乎,庇佑,一旦時間長了,把他的耐性消磨完畢,恐怕有難言之事發生。”

  武媚怒道:“他敢!”

  李治笑道:“太宗皇帝干過的事情,對太子來說,再干一遍沒啥壓力。”

  武媚焦急的道:“陛下要禪位?”

  李治搖搖頭道:“只要朕活著,太子就只是太子而已。”

  武媚面色恢復了平和,拉住李治的手道:“您始終都是臣妾的天。”

  李治笑而不語。

  東宮,太子妃裴婉瑩盛裝來到李弘的書房,一進門,就看到娜哈坐在一張秋千上,正被李弘輕柔的推著,娜哈的裙裾飄飄的,還笑得跟一朵花一般。

  書房里安置女子用的秋千架,尤其是太子的書房,這明顯是一件不合禮數的事情。

  見裴婉瑩進來了,李弘拉住搖晃的秋千,轉過頭問裴婉瑩,

  “你這是準備去參加師娘的宴會?”

  裴婉瑩裝作沒有看到娜哈,朝李弘恭敬地施禮道:“藍田侯夫人今日的盛宴,茲事體大,臣妾不得不去。”

  李弘點點頭道:“那就帶一些出彩的禮物過去,師娘歷來喜歡金飾。”

  不等裴婉瑩說話,娜哈就在一邊道:“嫂嫂一向貪財,既然要選金飾,一定要選重的,不要選好看的,反正那些東西到了云氏,最終的命運還是被融化成金塊。”

  裴婉瑩譏誚的道:“云氏大開宴席,女王陛下因何不去?”

  娜哈笑道:“哥嫂不準我來洛陽搗亂,這一次是我偷偷跑來私會情人的,要是我突然出現在了宴會上,我那個脾氣暴躁的嫂嫂說不定會拿棒子攆著毆打我,你也不想我嫂嫂好好的一場宴會被我給攪亂吧?”

  裴婉瑩把書房里伺候的人斥退,然后沖著娜哈道:“你怎的如此無恥?”

  娜哈攬住準備說話的李弘,還在李弘的唇邊親一口道:“他就是喜歡我的無恥怎么了。”

  眼看裴婉瑩的眼珠子開始變紅了,李弘就擺擺手道:“快去吧,時候不早了。”

  在娜哈吃吃的輕笑聲中,裴婉瑩緊握著拳頭離開了書房。

  等裴婉瑩離開書房,娜哈臉上的媚笑頓時就沒了,一把掐住李弘的脖子推著他向后走,一邊走一邊怒吼道:“你是故意的?”

  李弘笑著攤開雙手道:“裴氏必須知道,我這輩子愛的只有你,她只不過是一個太子妃而已,愛人沒辦法換,但是,太子妃,是可以換的。她必須知道什么是適可而止!”

  “適可而止?”娜哈不解的眨巴一下自己的大眼睛。

  李弘將哪哈的手從脖子上拿下來,還把她抱著放到桌案上,平視著哪哈的眼睛道:“你得到一個佛國就心滿意足高興的跟啥一樣,她卻什么都想要。

  你要的佛國最終還是會成為李氏子孫的東西,裴氏想從我這里得到更多,卻不是為了李氏子孫,而是為了她裴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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