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么可能？
這是盤旋在劇院內除開徐清夏枝眉還有丸子團其他成員等人之外，所有人內心的第一想法。
這也太強了吧！
這是他們的第二想法。
這其中感受最深的是和葉思棠臨時搭檔的方世海。
當他們兩人表演完之后，方世海走到幕后的第一句話就是：“思棠，你這功力可把我嚇到了，這也太厲害了，比你師父都強啊。”
方世海和夏枝眉老搭檔了，所以說話也不怕得罪夏枝眉。
而且，據他了解，這話說了也不會得罪夏枝眉，夏枝眉這么多年，就是想求一個比自己強的徒弟繼承她師父藍二爺的遺志，自己這么說，夏枝眉只會高興不會生氣。
葉思棠雖然懟人挺利害的，但對于這些和自己沒什么仇的人始終保持一個謙虛寶寶的狀態，這是她的生活習慣。
所以聽到這話后她連忙說道：“哪里哪里，您這太過獎了，我比我師父可差得太遠了，說實話，和您同臺，我心里緊張的很，心跳砰砰砰的都快跳出來了，今天能跟您學習，簡直就是天大的榮幸，我收獲太多了。”
“哎呀呀呀，雖然知道你在說假話，但我還是聽得舒服，別的不提，你這嘴啊就比你師父強的多，你師傅那個人，搭檔這么多年就沒夸過我，天天除了損還是損，我都怕了她了。
后生可畏，真是后生可畏，哈哈哈哈哈哈。”方世海表情夸張的拍了拍葉思棠的肩膀大笑道。
他的年紀比夏枝眉的要大不少，努努力都能當葉思棠的爺爺了，所以，對于葉思棠的馬屁，這么照單全收也不顯得突兀，反而更能拉進兩人的關系。
這場表演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考核，團里的人都怕得罪這幾個當紅藝人，所以也沒有設立什么表演完評價的環節。
因此兩人也不用在臺上等著，而是就這么你夸一句，我謙虛一句的往后臺走。
她們要去卸妝，油彩這種東西，能在臉上少放一分鐘就少一分鐘。
再說，一身的行頭其實挺重的，穿久了也累，唱戲，從某方面來講，其實是個體力活，年輕是占優勢的，尤其是年輕的時候就能有高水平的技藝，那更是占優勢。
臺下的人從兩人離開后，立馬就討論開了。
尤其是那些年輕人，此刻簡直激動壞了，在他們看來，京劇三團來了個“角兒”了。
郭德綱說過，所謂“角兒”就是整個團體指著你賣票，跟著你能吃上飯，這個叫“角兒”。
當然，發展到現在，京劇團肯定是到不了吃不上飯的狀態，所以，大家有了其他最求。
不過不管是什么追求，大部分人求得無非就是名利二字，這其實是另類的“吃上飯”。
而在這種行當，能“吃上飯”的最佳途徑就兩個，一個叫投名師，一個叫訪高友，其實這個“訪”用“傍”來形容更加恰當，沒錯，就是傍大款的傍。
投名師京劇院的人基本上已經實現了，“國家京劇院”里的哪個老師都是所謂的“名師”，畢竟有這么大個團體背書呢。
現在剩下的就是“傍高友”。
毫無疑問，經過了剛剛那一出近一個小時的完整版《武家坡》演出后，至少在年輕演員的眼里，葉思棠就是那個“高友”。
全方位的高，無論是名氣還是水平。
而且，如果葉思棠能加入三團，那她就是能大家“吃上飯”的“角兒”，這對于一些唱其他行當的年輕人來講，簡直就是一種驚喜。
尤其是唱老生的，老生又叫正生，在很多京劇劇目中是絕對的男主角，和正旦搭檔，葉思棠就是正旦，和她搭檔當然是最露臉的。
也就是唱正旦的人有點壓力，不過這壓力很快也沒了，因為大家實在不在一條水平線上，差距過大，所以沒啥好壓力的。
普通姑娘不會因為宗馥莉有錢而感覺到壓力，只會因為自己的閨蜜超過了自己感到不自在。
“怎么樣，各位，我這徒弟還入得了眼吧。”年輕人們在討論，而坐在前面的這些團領導們卻沉默的很。
夏枝眉哪能讓她們這么沉默下去。
雖說沒有安排評價環節，但不代表自己不能問問大家的意見，尤其是自己旁邊這個蔣鳳芹的意見。
夏枝眉的話頭挑了起來，但蔣鳳芹顯然是不會接話的，接話說什么呀？
說你徒弟真厲害？
這話我蔣某人怎么說的出口？
不過蔣鳳芹不接話，還有別人準備說話呢。
只見夏枝眉身后的第二排有個中年女演員對著夏枝眉說道：“豈止是入的了眼，用他們年輕人的話來講，簡直是亮瞎了眼。
夏團，你這徒弟哪找的，給我也找一個這樣的，我一定傾囊相授，再不行，我還能把我師父拉過來教，她老人家比我厲害。”
能這么說話的，自然是和夏枝眉關系好的人。
所以，聽到這話后夏枝眉轉過身去對著身后的人說道：“真想要啊？”
“這話說的，當然真想要。”中年女演員認真說道，誰不想要個好徒弟，有個好徒弟自己這個當師父的能沾大光。
多少人自己不行，教了個好徒弟，然后這個徒弟介紹自己的師父次數多了，結果師父也成名人了。
現在看到葉思棠，心癢的肯定不止自己一個。
自己要是有這么個徒弟那該多好。
沒錯，有的人羨慕葉思棠有夏枝眉這么個師父，但有的人卻羨慕夏枝眉有這么個徒弟。
雙向羨慕了屬于是。
“那你把握機會，像我徒弟這樣的，還有五個，都沒師承，晚上我安排她們吃飯，你跟我一起過去。”夏枝眉說著挑了挑眉。
“五個？”后面那女演員被夏枝眉這話說的愣住了，隨后立馬反應過來問道，“你說的是那個丸子團的其他五個女孩子嗎？”
“不然呢？”
“她們也有思棠這么厲害？”
“差一些，但也比很多人強了，至少在年輕群體里，很少有比得上她們的。”夏枝眉做出了一個客觀評價。
“真的假的？”夏枝眉這話一出，另外一個人加入了對話，能出一個葉思棠已經是不得了了，你現在告訴我，這樣的人還有五個？
雖然差一些，可比她差一些算得了什么？
在場的有誰敢站出來說自己比葉思棠強的？
“當然是真的，不過你得做好當她們師父的痛苦。”夏枝眉說著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無奈的搖了搖頭。
“當她們師父還痛苦？說個夸張的，我要有思棠這種徒弟，我做夢都要笑醒，有什么痛苦的？”中年女演員疑惑道。
“笑醒歸笑醒，痛苦也是真的，那就是無所事事的看著徒弟自己超過自己，都不用教她什么，她自己就起來了，你說這師父當得跟沒當一樣痛苦不痛苦，一點成就感都沒有。”夏枝眉苦笑道。
雖然她很想告訴大家，我徒弟是我教出來的，我夏某人是不是很厲害？
但她實在是居不了這份功，臉上掛不住。
“哈哈哈哈哈。”夏枝眉這話一出，算是把周邊的幾個老演員給逗的大笑起來。
不過，她們笑不是信了夏枝眉的話，而是只當夏枝眉在凡爾賽。
相比她們這邊的歡樂，旁邊的蔣鳳芹等人，臉色比死了媽還難看，那表情陰沉的都快滴出水來了。
尤其是她模模糊糊的聽到了后面的幾個年輕演員，在那拿著自己表演的《武家坡》和葉思棠表演的來作對比。
能考進國家京劇院的人，那都是翹楚，雖然表演水平因為年輕還跟不上前輩們，但眼力還是在的，至少比普通觀眾能分辨出更多東西來。
所以，那幾個年輕演員最后得出來的結果可想而知。
這可把蔣鳳芹給弄的又氣又臊。
以前在票友心里比不過夏枝眉就算了，現在連她徒弟都比不過，這特么算怎么回事？
關鍵是，聽夏枝眉那個老女人的意思，其他人也不錯，再回想起自己在辦公室里說的那些話，這不是啪啪的打自己臉嘛？
不行，自己得走，不能坐在這里了，也不行，走了還指不定得被說成什么呢，不能走。
誒，不對啊，夏枝眉說的是排六個戲，六個人一人一個，葉思棠就算了，她不是正常人，哪有正常人能這么夸張的？
自己還有翻盤的點，對，還能翻盤，只要后面五個拉胯就行了。
夏枝眉剛剛一定是吹牛，那五個能比上團里的年輕人已經算是見了鬼了。
比團里的年輕人要強？
這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就在蔣鳳芹腦子亂的要死的時候，臺上又有人上場了，這次是被程莉盯上了的齊溪。
時間推進。
六個人的表演，按計劃是要表演一天的。
上午兩場，下午四場，每個人的表演時長大概在40分鐘到1個小時之間。
現場的觀眾不僅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減少，反而越來越多，甚至連京劇一團和二團的一些人都過來湊熱鬧了，這其中還包括京劇院的院長。
一時間，小小的表演廳站的滿滿當當的，頗有電影里民國時代大角表演的那種氛圍，就差往臺上扔裝著錢的荷包了。
而蔣鳳芹和她那邊的人已經從第一排已經挪到了第三排。
因為來的領導多了起來，有的和自己平級，但考慮人家是客，所以前排的位置還得讓給人家。
不過第幾排對她們來講已經無所謂了，因為她們已經麻了。
早在齊溪表演開始她就開始麻。
齊溪她認識，她還看過齊溪跳舞，當時只覺得這丫頭舞跳的不錯，未來說不定是個舞蹈家。
現在舞蹈家不舞蹈家的還沒定下來。
倒是京劇已經登堂入室了。
夏枝眉沒有吹牛，她說的是真的。
“蔣副團長，老夏坐在院長旁邊有說有笑的，她不會告狀吧。”蔣鳳芹一言不發，旁邊的人卻受不了這種氣氛。
“不會，夏枝眉這人不是告狀的人，不過告不告狀已經無所謂了，咱們這次算是被她給坑進去了。”蔣鳳芹咬著牙低聲說道。
“其實她早就說了這六個人水平夠，是咱們不信。”旁邊的人猶豫了一下后，還是誠實的說道。
“她就是故意的，這下以后想反駁她的想法我們都伸不出嘴來了，姓夏的好黑的心。”
“老夏這人也真是的，她就不考慮考慮影響，后面那群年輕人現在都快自閉了，她這是要干嘛，她要毀了我們京劇院未來的中流砥柱們嗎？
萬一這六個人考進來了，咱們在團里還有那些年輕人說話的份嗎？”一個人突然氣憤對著蔣鳳芹說道。
話冠冕堂皇，但實際是擔心什么，誰都懂。
沒錯，來圍觀的人已經自閉了。
和當時夏枝眉的模樣如出一轍，甚至比夏枝眉都要自閉，因為她們和丸子團們屬于同一個年代的人，這種差距上的對比，讓他們懷疑人生。
不過年輕人的自閉沒有持續多久，隨之而來的是更大的喜悅。
六個“角兒”帶著大家“吃飯”，比一個“角兒”帶著大家“吃飯”的機會大多了。
這樣，大家都有機會跟她們排戲，因為需要的演員足夠多。
真正持續自閉的，反而是老演員們，那股子后浪推前浪，自己這個前浪浪不動的感覺非常強烈。
好在，夏枝眉告訴了大家，這五個人沒有師承。
如果能把她們收下來，自己這個前浪倒不至于死的那么無聲無息。
一時間，幾個和夏枝眉關系比較好的演員們，紛紛開始琢磨著怎么才能把她們給收成徒弟的事情了。
徐清自然是把這些人的想法猜了個七七八八。
他們要失望了。
除了葉思棠，其他人根本不準備拜師，因為以星堂現在的實力，已經不需要師父來做背書了。
當年給葉思棠拜師是因為這些行當講究這些，星堂的實力又太弱，所以，不得不尋求保護。
現在嘛。
不必了。
這些師父又教不了她們什么，何必給自己套上一個復雜的關系。
要知道，這個世界，除了坑爹坑兒子，還有坑徒弟的坑師父的，到處都有的坑，現在的丸子團實在是沒必要去賭別人坑不坑。
萬一賭輸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