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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四章 紅井之殤

  “送走了繪梨衣后,我一個人在站臺站了很久。”路明非說,“當時的我不知道自己做出的決定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但我內心深處覺得這樣對你也好對我也好。”

  “我以為這樣我們就不會再見面了,一個是身份顯貴的黑道公主,一個是寂寂無名的底層牛郎,我們的人生不會再產生任何交集。”路明非低聲說,“我本以為過不了多久繪梨衣就會把我忘掉,在離開了我這個生命中的小插曲后,過回黑道公主應該過的人生。”

  “我不想這樣。”繪梨衣在小本子上寫給路明非看。

  “我知道,我現在了解繪梨衣的想法,但那時候我不知道。”路明非搖搖頭,“因為前一天我們也遭到了勐鬼眾的追獵,繪梨衣被王將的梆子聲控制了,我也被梆子聲影響,面對好幾百個暴走族和黑幫我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帶著繪梨衣拼命的逃,最后讓繪梨衣陷入失控,殺死了很多人。”

  “繪梨衣在旅館里告訴我說‘我們都是小怪獸,總有一天會被正義的奧特曼殺死’,第二天繪梨衣穿戴整齊告訴我說你要回家了,你的身體已經快撐不住了,你說家里人也在擔心你的安全。”路明非說,“那時候的我傻傻的以為繪梨衣是真的想回家了,所以在完成了最后一趟旅行后,我瞞著師兄和老大送走了你。”

  “百感交集的同時我也覺得輕松了不少,因為這樣我就不用面對繪梨衣對我的感情了,也不用考慮會不會背叛我對師姐的感情。”路明非幽幽地說,“在我喜歡的和喜歡我的女孩之中選一個,對于那個連表白都不敢的慫貨來說,簡直是要命的選擇題。”

  “最后繪梨衣你問我是誰,可以去哪里找我,但我逃避了,我沒有勇氣說出口。”路明非說,“最后我回到我們住的旅館,老大和師兄全程目睹了一切,但他們沒有責怪我,也許風暴將至,他們也覺得把你送回家族是個不錯的決定,他們陪我一起把繪梨衣的東西全部整理出來,寄回了蛇歧八家。”

  路明非說著這一切的時候,繪梨衣的手緊攥著巫女服的裙擺,看得出來她聽著路明非的話內心也波瀾起伏的絕不平靜。

  他們此刻就正在路明非描述的夢境中的故事的最后一趟旅行中,那股濃濃的不安感包裹著繪梨衣,她不知道今天的旅程結束后會發生什么……自己會和sakura回到高天原?還是會和夢境的故事一樣被送走?

  路明非細心的察覺到了繪梨衣的小動作,他握住了繪梨衣緊攥衣角的手,把繪梨衣的手捧在自己的兩只手掌心中間,以此來驅散她心中的不安。

  “回到了高天原后,風間琉璃找上了我們,風間琉璃你也見過的,就是上一次歌舞伎表演的那個秀氣男孩,他的真名是源稚女,你哥哥的弟弟。”路明非說,“風間琉璃告訴我們說王將即將要和橘政宗接觸了,兩個黑道魁首,同時又是兩個深沉的陰謀家,他們的碰面選在無天無地之所,東京塔的上方是最好的談判場地。”

  “我和愷撒楚子航,我的另一個廢柴師兄,還有風間琉璃潛入東京塔附近,我們埋伏著,等待王將露面,然后殺死這個可怕的男人。”路明非說低聲說,“王將的確露面了,一同露面的還有橘政宗和數不清的死侍,源稚生也混入了戰場,我們都被死侍給包圍了,在絕境之中,櫻為了源稚生犧牲了,橘政宗也為了源稚生犧牲了,你的哥哥在那一次的談判中同時失去了兩個最親近最信任的人,他只能獨自背負起蛇歧八家這個沉重的擔子,還有殺死‘神’的使命。”

  路明非嘆了口氣,緩緩地說:“可即便是蛇歧八家的‘皇’,在命運面前也是一樣渺小,‘神’還是復活了,沉睡已久的火山開始爆發,海嘯席卷了整個東京……不,是整個日本,尸守的狂潮接踵而至,整個國家都在這場浩大的災難中搖搖欲墜。”

  “源稚生弟拼了命趕去了‘神’復蘇的地方,源稚女則是拼了命的想見哥哥,在離開之前,源稚女把屠‘神’的意志托付給了我,他說我是眼底藏著獅子的男人,他賭我贏。”

  路明非自嘲的笑笑。

  “可我覺得他賭錯了,源稚女那么聰明一個人,我真覺得他這一次犯了傻,居然把屠‘神’的重任押寶在一個爛泥扶不上墻的衰仔身上,他要說老大或者師兄眼里藏著獅子都沒問題,我的眼里哪有什么獅子啊,我的眼里只有眼屎……”

  路明非久違的蹦出一句爛話來,繪梨衣也被他給逗笑了,但只有路明非自己心里才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那時候的他是真心這么覺得,如果不和路鳴澤交易他的武力值基本為零,但是如果和路鳴澤交易還要搭上四分之一的命……

  主要是他和王將、橘政宗什么的壓根不熟,和那個復蘇的“神”也不熟啊,花自己的命去拯救一個和自己毫不相干的國家和一群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那是英雄該做的事,路明非覺得自己還沒有這么深明大義。

  反正專家說日本早晚得沉進海里,早沉晚沉不都是沉嘛……就是宅男的圣地和那些優秀的游戲、漫畫公司一起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還怪讓人可惜的,可游戲再好玩、動漫再有意思也不值得自己拿命去換啊!

  “那場戰爭中死了很多人,櫻、夜叉、上杉越、宮本志雄、風魔小太郎……蛇歧八家的八位家主死的只剩下唯一的櫻井七海了。”路明非接著說,“包括你的哥哥源稚生,還有源稚女,他們也在那個幕后之人的陰謀下自相殘殺,最后相擁著死在了一起。”

  “那個幕后之人就是赫爾左格,他既是蛇歧八家的前任大家長橘政宗,又是勐鬼眾的王將,他一人分飾兩角,掌控著日本所有的混血種結社,目的就是為了復活‘神’。”路明非的目光中閃過兇戾,“赫爾左格扮演你的父親也是為了這個目的,因為你是他復活‘神’的計劃中最重要最不可或缺的楔子。”

  “赫爾左格把你當作……容器。”路明非看著繪梨衣的眼睛,一字一句說出這個殘忍的真相。

  繪梨衣愣了愣,顯然是不明白這里的“容器”代表著什么。

  “赫爾左格復活‘神’當然不是為了看著‘神’毀滅世界什么的,他是為了掠奪‘神’的力量,成為這個世界上至高的霸主。”路明非為繪梨衣解釋,“‘神’的力量都寄存在一塊叫做‘圣骸’的骨頭里,‘圣骸’本身是具有強烈的毒性,普通混血種的身體無法承受住那股爆裂的毒性,但是超級混血種可以。”

  “你是赫爾左格已知血統純度最高的混血種,所以赫爾左格把‘圣骸’移植到繪梨衣你的身體里。”路明非用盡可能平靜的聲音敘述,“赫爾左格用你的血去過濾‘圣骸’的毒性,再把你的血液抽干,注入自己的身體里,這樣他就能獲得‘神’那無上的偉力。”

  繪梨衣靜靜地聽著這一切,臉上的表情無喜無悲。

  早在路明非和源稚生他們的交談中,她早就知道橘政宗是個壞人,在繪梨衣簡單又純粹的是非觀里,壞人就是會做壞事的,所以赫爾左格對她做出這么過分的事她也并不覺得意外……她看著路明非,想知道路明非對她說的這個夢境是不是迎來了結尾。

  “繪梨衣是在日本發生海嘯的時候被帶走的,你在line上發消息和我說你要去韓國,我給你打了個視頻,發現你的確在一家豪華私家車的后座上,于是我放心了下來,我以為繪梨衣你真的要去韓國。”路明非說,“繪梨衣和我說你很怕,但不是怕海嘯的聲音,你聽到了某種東西的嘯聲,那種聲音讓你恐懼,而我那時還獨自躲在酒窖里喝酒。”

  “繪梨衣你說你要來找我,想要帶我一起去韓國……如果我答應了你也許我們的人生就不一樣了吧。”路明非頓了頓,”可我又一次拒絕了,我安撫了你幾句,告訴你我在避難所里,避難所很安全,這里有水和熱毛巾,但其實我當時衣服上都被冰冷的海水浸得濕透了,喝酒是為了取暖。”

  “你問我什么時候去韓國找你,我說短則三月遲則半年,海棠花節的時候,我一定去找你,你在海棠花樹下等我,到時候你買兩個冰淇淋,如果我們見面了你就分我一個,如果沒有見面就兩個都歸你。”路明非露出苦澀的笑,“你信了……可韓國其實根本就沒有海棠花,也沒有海棠花節,我騙了你,你卻對我深信不疑,我當時躲在酒窖里,店長和客人來了,我就開始裝死。”

  “你一直給我發line,消息不斷,你說你還沒到機場,路上很顛簸,你有點頭痛,你在韓國的名字叫金熙嬡,你還說你會住在韓國江南區的一個公寓里,你把詳細的地址發給我了,你問我還在不在,讓我和你說說話,你說你覺得冷,你能聽見那東西的吼聲,覺得它似乎在跟你說話……”

  路明非滔滔不絕地說著,他把夢境的故事中繪梨衣的每一條信息都一字不差的背了下來。

  “你那時候就是這樣滔滔不絕地說著,我只覺得煩,我沒有回復你,我把編輯好的信息都刪除了,外面男人的女人們都在逃命,可我根本就不想管,我只想躲的遠遠的,在別人都找不到我的地方一個人喝悶酒。”路明非的聲音中夾雜著一絲顫抖,他竭力穩住讓自己情緒穩定下來,“然后我又想到line是可以定位好友的,我怕繪梨衣犯傻回頭來找我,所以我打開定位看到了你的位置……”

  “可你根本不在前往機場的路上,你的定位在紅井!”

  “勐烈的恐懼在我的腦海中炸開了,我意識到什么地方犯了錯……那是一個無法挽回的錯誤!”

  路明非抑制不住聲音中的顫抖了。

  “可我當時仍然不敢置信,我試圖欺騙自己,是不是源稚生已經解決了‘神’,邀請你過去喝酒,我掰著手指頭算賬我應該去救那個女孩嗎,付出昂貴的代價去救她到底值不值得……”

  “和死侍在水里搏斗,窒息的那一刻,我終于記起來了,在海底擁抱我的、救我的根本就不是師姐,而是繪梨衣!”路明非聲音哽咽,“酒德麻衣遞給我車鑰匙,讓我去找你。”

  “可是路上我居然還在算賬,也許紅井那里一切安好,也許一切都是我杞人憂天,值不值得,究竟值不值得……我大概是……失心瘋了……”

  “晚了……我趕到了紅井,可是一切都晚了……”

  “等待我的只有地獄般的景象和滿目瘡痍……繪梨衣你被包裹在巨大的、白色的繭里……你的鮮血從身體中被抽走……身體一寸一寸的枯萎……”

  “‘sakura……sakura……sakura……’你一邊抽泣一邊默念……”

  路明非的身體開始止不住的顫抖起來,就像是正在經歷一場噩夢,即便他用手死死掐著自己的手腕,想用疼痛平息這股不安,但仍然無濟于事……因為這股顫栗是從他的靈魂深處發出的。

  “悲劇發生了,我卻什么都改變不了……我抱住繪梨衣干枯的身體……我從你的行李箱里翻出你的東西……你的衣服……你的玩具……你的明信片……每一樣東西上都寫著你和我的名字……”

  眼淚從路明非的眼眶中無聲的流下。

  “原來我也可以在一個女孩的生命里這么重要……原來真的有人會喜歡那樣的衰仔……”

  “看到這一切的時候我簡直要瘋了……我真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我感覺自己的心像是刀割一樣疼……這就是混蛋承受的代價……我內心的獅子終于跳了出來……我支付了昂貴的代價……已經來不及計較值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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