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4,和sakura去東京天空樹,世界上暖和的地方在天空樹的項上。”
“04.26,和sakura去明治神宮,有人在那里舉辦婚禮。”
“04.25,和sakura去迪士尼,鬼屋很可怕,但是有sakura在,所以不可怕。”
“每一張都是東京的旅行明信片……上面的照片是東京天空樹、淺草寺、迪士尼、明治神宮……每一個地方都是繪梨衣和sakura一起去過的地方……我卻根本就不知道繪梨衣是怎么收集來的……”
“手機也在箱子里,手機屏幕是愛媛縣的山……就是我們腳下這一座……我的背影坐在夕陽下的神社旁,很靜謐也很美好……”
“因為我是牛郎不愿意暴露身份和繪梨衣合照,所以繪梨衣偷拍了這張照片……我都不知道繪梨衣是什么時候偷拍的,還被設成屏保……”
“我都不知道,我真沒體會過這種感覺……原來我的一舉一動在別人的眼里也會這么重要……原來……也會有人偷偷看著我的背影怔怔的出神……”
“我把繪梨衣抱到一旁,讓繪梨衣的身體靠著井壁坐下……我為繪梨衣整理好頭發,把繪梨衣的小玩具一件件的放在繪梨衣的旁邊……”
“因為繪梨衣很害怕,但是有輕松熊、hellokitty、小怪獸和橡皮鴨陪著繪梨衣,繪梨衣大概就不會害怕了……我這樣想著……”
“直到我擺輕松熊的時候無意間把它碰倒了,我看到了輕松熊底部的標簽……”
“‘sakura&繪梨衣的rilakkuma’……sakura和繪梨衣的輕松熊……”
“我努力保持的鎮靜瞬間被打破了,我顫抖著手翻過了每一個玩具,看到了它們底部的標簽……”
“sakura和繪梨衣的hellokitty……sakura和繪梨衣的小怪獸……sakura和繪梨衣的小黃鴨……”
“sakura和繪梨衣的……每一件都一樣,每一件都被改過,每一件都是……sakura和繪梨衣的……”
“所有的玩具都是我和繪梨衣共有的,繪梨衣把全部的世界和我分享……繪梨衣擁有的世界只有這么大這么多,但繪梨衣一點都不吝嗇的和sakura分享了所有的東西……”
“可我呢……我又做了什么啊……”
每一個,每一個細節路明非都記得清清楚楚,他在夢境里時,把故事里的這一段反反復復、翻來覆去的看,第一次看到繪梨衣的結局時他發出野獸般的吼叫,把睡夢中的路鳴澤都給驚醒了。
路鳴澤還以為自己這個堂哥被自己的老媽沒收了上網吧的零花錢和營養快線,受不住打擊而神經質了,嚇得小胖子天天躲去叔叔嬸嬸的房間里睡。
路明非一天又一天的在夢境里,一遍又一遍的看這個女孩悲慘令他窒息的結局,他一邊看一邊痛哭,揪心地痛罵著世界上怎么會有這樣的混蛋……世界上怎么會有這樣的混蛋!
從夢中醒來后路明非死死地掐著自己的胳膊強忍著讓自己不要哭出聲,就像是在自虐,那段時間路明非校服下的兩條手臂其實一直都是淤青不斷、血肉淋漓的。
路明深知自己這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阿斗性格”,他這么做為了要讓那個頹廢的自己牢記……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一個愿意和那個誰都瞧不上的衰仔分享一切的女孩,而那個衰仔又虧欠著這個女孩什么,無論如何他都要改變……
他要讓自己代替那個怯懦的衰仔,為那個世界上最好的女孩贖罪!
路明非涕淚滿面地看著繪梨衣,聲音哽咽又嘶啞。
“當時我的腦子里只有兩件事……第一件是讓繪梨衣活過來……”
“如果能用我的命換繪梨衣的命,我會毫不猶豫讓繪梨衣活過來……但是我辦不到……讓死人復活這種事……哪怕賠上我自己的命也做不到……”
“我對你承諾過,如果這個世界不喜歡你,那世界就是我的敵人……可我沒能做到……于是我自責、懊悔、絕望……我終于體會到了那種感覺……”
愛讓人無畏,恨讓人癲狂,悔讓人絕望……路明非的聲音顫抖著,帶著濃濃的悲腔。
”悔恨的氣息就好像一股冰冷的水流,從我的心底噴涌而出……它鋪天蓋地般襲來,彌漫到我的全身……這股氣息就快要淹沒我,讓我無法呼吸……”
“那股悲傷是那么強烈,兇狠又蠻霸,讓人虛弱無力,讓人撕心裂肺……又讓人歇斯底里!”
“我想起來了……我還有一件事可以做的……我還有一件事必須要做!”
“我要……殺死赫爾左格!
路明非從齒間牙縫里擠出這句話,他眼中的恨意凝聚成熊熊火焰,能灼穿人的心肺骸骨,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兇狠,就像一個失去退路的亡命惡徒。
“我又一次和魔鬼簽訂了契約,我祭出了我最強的力量……我已經不顧一切了!”
“源稚女把他的命賭給了我,他曾說過賭我贏,那我也賭我自己贏……這一次我必須贏!”
路明非的表情猙獰,他的身上散發出令人心季的氣息,這股氣息冰冷徹骨又炙烤如火,像是寒泉又宛若巖漿。
“我來到赫爾左格的面前,這時候的赫爾左格已經得到了‘神’的力量,源稚生、源稚女、“圣骸”……他吃掉了所有人,吸收了所有的養分,成為新生的‘王’,他屹立在他的王座之上,感受著體內噴涌而出的磅礴偉力,高高在上的俯瞰著世界,他覺得自己即將君臨天下,新的時代即將被他開啟。”路明非低聲說,“但赫爾左格看到我還是忍不住驚訝了,他一時間想不通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能和他并駕齊驅的怪物,然后赫爾左格認出了我。”
“他勸說我加入他,和他一同開啟新的時代,我們可以一起屹立在世界的巔峰,將這個浩瀚的世界平分共壤。”路明非的眼底劃過一絲輕蔑,“我知道他這是在迷惑我,他用他最擅長的伎倆來蠱惑人心,他想趁我放心警惕心的時候襲擊我。”
“但赫爾左格失算了,因為我對這個世界的王座根本就沒有任何興趣,我找上他只為了一件事……”路明非狠狠地說,“那就是復仇!”
“我用最譏誚最嘲弄的言語諷刺他,極盡尖刻之能事,我就像一個已經輸光了籌碼的爛賭棍,我已經什么都沒有了,所以無所謂失去。”路明非的眼底燃起熊熊火光,語氣斬釘截鐵,“我要把那個踩著我的朋友和喜歡我的女孩的累累尸骨而獲得力量的混蛋,從他高高在上的王座上拉下來,我要親手將我的仇人送進深淵!”
“我們拼殺,我們撕咬,沒有言靈的力量也沒有花哨的招式,怪物之間的戰爭永遠是刀刀見血的!”路明非低聲說,“我的力量漸漸消散,落入了劣勢,赫爾左格更加猖狂了,他覺得殺死我志在必得。”
“可是赫爾左格忘記了,哪怕他空有力量,他那怪物的身軀下依然藏著一顆怯懦的人類之心。”路明非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可我從里到外都是真正的怪物,我雖然是個慫貨,和慫貨一旦發起狠來不計得失也不計后果,赫爾左格喚醒了我內心深處沉睡的怪物……他惹上了不該惹的人!”
“我用盡我最后的力氣,帶著赫爾左格往高空飛去,一萬米、兩萬米、三萬米……”路明非描述著夢境的故事里那場終極的戰爭,“直到日本島在我們的翅翼下變得如同米粒般渺小,我們所在的高度連氧氣都呼吸不到了,我的雙拳重重地錘擊在赫爾左格的胸膛上,然后無力地往下方墜落。”
“赫爾左格愣住了,他根本不知道我為什么要這樣做,他認為我的最后一搏和垂死掙扎都是徒勞。”路明非輕蔑的笑,“但下一秒他就體驗到了什么是地獄!”
“加圖索家的天基動能武器從天而降,精準的落在了他的頭頂,赫爾左格不知道我為什么要把他送到那個高度,那是因為我一直等待著這個時刻。”路明非語氣疾快地說,“近地軌道上的天巡者就在此刻到達東京的上空,空域完全籠罩了赫爾左格,那種恐怖的加速度下,他避無可避!”
“密集的金屬打擊網下狠狠擊打赫爾左格的身軀上,即便是他費盡心思得到的龍類的軀體也承受不住這樣的爆炸性的傷害,赫爾左格的嵴椎一寸寸的炸開,鋼鐵般的肌肉被撕裂,堅硬的龍骨被焚燒成焦灰,磅礴的重力壓著赫爾左格往地面墜去。”路明非講述著一代梟雄最終的結局,“他尖叫,他嘶吼,但都無濟于事,他的殘軀墜入了日本海,赫爾左格的體力早就在和我的戰斗中被消耗了大半,在達摩克利斯之劍那種核彈級別的轟擊下,即便是所謂的‘神’也該化為齏粉!”
“他死了么?”繪梨衣一直不忍打斷路明非的話,所以在路明非講了這么多后,繪梨衣才提問。
“死了,赫爾左格死的不能再死,我為源稚生源稚女,也為繪梨衣你報了仇。”路明非的聲音嘶啞,“但哪怕殺死了赫爾左格,我的內心也沒有一絲快意,報仇永遠是世上最無用的事,讓你悔恨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哪怕擁有了復仇的能力也會讓你悔不該當初。”
路明非已經沒有流淚了,因為他的眼淚已經流干了,可他的表情看起來依然那么那么傷心,兩道深深的的淚痕就像刻印在了他的臉龐上一樣。
“一切都平息后,我和師兄還有老大回到了高天原,因為我的首夜秀還沒有完成。”路明非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靜,“首夜秀對一名合格的牛郎來說就是魚躍龍門的過程,不跨過八百花票的門檻,牛郎的生涯就永遠是不完整的。”
“那天來了很多客人,高天原人滿為患,盛況空前,政界的、商界則、演藝圈的……所有曾光顧過高天原的熟客都來捧場了……但不是捧我的場,而是捧其他的客人和師兄、老大他們的場。”路明非自嘲的笑笑,“我仍然是牛郎界那個寂寂無名的小卒……可就是這么個最普通、做不起眼的牛郎新人,卻在那天創造了高天原花票數量的歷史。”
“師兄和老大上臺幫我表演,那既是我的首頁秀又是我們的告別秀,表演結束后,我們就要永久的告別牛郎這個圈子了。”路明非說,“師兄吹起了很久都沒練的薩克斯,老大優雅地彈鋼琴,我負責唱歌,他們的表演都很完美,我是唯一的瑕疵,所以很少有人愿意賣我面子,我看著寥寥無幾的花票,腳趾都要尷尬的在臺上摳出一棟法式別墅來。”
“最后店長出現了,他頂著尚未痊愈的重傷來幫我公布我最終的得票數,店長睥睨全場,以揭幕奧斯卡大獎的語氣宣讀我的票數。”路明非說,“我最后的的花票數量是三百二十張,離八百張發票遙遙無期,這其中絕大部分還都是同情票,這個數字意味著不及格,我離一個真正稱職的牛郎還差很遠,我當時覺得丟人死了,這簡直是公開處刑,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就在這時候,店長忽然正色起來,他公布了我合格了,從今天起,高天原的sakura成為一名正式的牛郎,我心說三百二十張花票怎么是合格呢,這連八百張的一半都不到,店長斷了手臂難不成還傷到了腦子的神經么?”路明非的聲音又開始抽噎起來,“店長在眾目睽睽之下從西裝口袋里抽出一張支票,一張罕見的大額支票,面額一億日圓的支票,換算成花票有整整十萬張……所以我最終的票其實是十萬零三百二十張!”
“店長告訴我說幾個月前一個漂亮的女孩找到了高天原,她不會說話,來店里找sakura,店長說牛郎是不允許私下會客的,如果支持sakura可以買花票支持他,女孩一口氣簽下了一億日圓的支票……是蛇歧八家的支票,簽下支票的人就是繪梨衣。”
路明非看著繪梨衣,無聲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