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壁上密密麻麻附著的小氣泡令須臾和霧妖瞪大了眼睛,路禹所有的材料都擺在明處,但是成果卻讓他們困惑不已。
看著不斷碎裂又不斷生成的氣泡,路禹輕松地笑了出來,雖然不知道那位制備了材料的煉金術師究竟是誰,但此刻路禹由衷感謝他。
“這東西,能喝?”須臾問。
“能。”
路禹話音剛落,須臾便將杯子拿起,猛灌了一大口。
“呃…”路禹本來還打算對素材、配比進行一些講解,以說明這是一種何等新奇的玩意,但顯然須臾對這些沒興趣,也不在乎是否有副作用或者毒性,反正毒不死她。
霧妖一臉期待,小暗的觸手這時才落到杯子剛才所處的位置,而須臾已經在咂摸著嘴了。
“酸酸甜甜的口感,很明顯的檸檬香氣…”須臾困惑了起來,“有一種很奇特的感覺刺激著我的舌頭,與辣類似,但又不是辣…像是許許多多的氣泡炸裂開了。”
這個形容讓路禹口中生津,作為一個鮮榨果汁和肥宅水的愛好者,現在他已經實現了鮮榨果汁自由,就差快樂水自由了,須臾的描述與他心心念念的那份快樂幾乎完全一致。
一口又一口,須臾把滿滿一杯全都喝了下去,就這,仍是意猶未盡。
“完全感受不到毒性,味道很棒…嗝”
這并不淑女,但須臾顯然也不在乎這些,豪放地打了個滿嗝。
“我也要,我也要!”說著,霧妖從小暗的身體中掙脫而出,小小的她鉆進了路禹造碳酸飲料的杯具之中,扒拉著杯沿喊個不停。
遲鈍的小暗終于擁有了正常反應,她主動將工具用觸手卷起,遞向路禹。
“召喚物使喚自己的召喚師啊。”路禹樂呵呵地接過,“現在這只是簡易制作,其實味道和我曾經喝過的差遠了。”
“這都是差遠了?”霧妖感覺不可思議,“對哦,自從我們認識以來,你對大多數的美食、飲品,甚至是娛樂方面的產物都十分挑剔,看來路禹你所在的那個大陸真的很棒。”
如果魔法運用能夠更貼切民生而非高高在上,甚至只用作打打殺殺,以魔力作為能源的體系能夠成功構筑,那么這個世界的人能享受到的物質必然更為富足一些。
生產力的短板、大環境的限制與扼殺讓一切都顯得過于畸形,這才讓缺少進步、新鮮事物沖擊市場的大多數人認為現在這樣就挺好。
其實,一切都可以更好。
塵世巨潮拍打在任何人身上都足以粉身碎骨,睿智如勞倫德在窺見那層層疊疊的巨浪后也只能選擇妥協,封存自己所有的野心,選擇更為溫和、潤物細無聲的方式,以一生的時間去奠定基礎。
路禹改變不了外界,但可以先從晨曦領開始改變。
讓晨曦領成為風起始之地,讓這些溫潤萬物的風無聲無息的吹過梅拉的每一個角落。
看著路禹給小暗制作了滿滿一杯,霧妖仍在喊:“我的呢,我的呢,給點給點!”
路禹憋著笑,直勾勾地注視著她。
直到小暗緩慢地將飲料吸入體內,霧妖這才回過神,她耷拉著臉,直接在路禹的杯子里打起了滾。
“我要身體,我要有身體,你們都欺負我!”
“你要對璐璐有信心,上一次制作的藥劑已經能讓你短暫地擁有一段時間的軀體,距離完全塑形應該不遠了。”
如果路禹說話時沒有美滋滋的喝一杯,這句話應該能讓孩子氣起來的霧妖停下,偏偏路禹邊喝邊打嗝,這強烈刺激了霧妖。
于是,路禹的書桌上多了一只健身中的倉鼠。
雖然很可憐小倉鼠,但是須臾選擇暫時不去管她,她好奇地問:“作為禮物,這確實新鮮,也充滿驚喜,你打算現在就端給璐璐嗎?”
“不急,要作為禮物可不能這么簡陋,而且在味道上我認為還能有所提升。”路禹說,“最重要的是,現在塞拉還沒動靜不是嗎?”
“你這是打算在塞拉動手時同步出手?”
路禹咧嘴:“這樣,我也算正面打敗她了吧。”
須臾欲言又止,雖然更深刻地理解戀愛是何種感覺,但身為旁觀者她敏銳地察覺到,璐璐對兩人的態度在某個時間點后發生了小小的改變。
似乎是在藍水回來之后,對于塞拉表現的親昵,璐璐雖然抗拒,但更多時候也是默許。
曾經璐璐還偶爾會和塞拉拌嘴,在那之后次數也減少了。
雖然有些擔心,但看路禹信心十足的模樣,須臾還是閉上了嘴。
敲門聲響起,須臾飄了過去,不一會便拿著一份卷軸返回。
自從米萊建立情報組后,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有不少信息被傳送回晨曦領。
西格莉德將米萊收集而來的信息分門別類,而后根據眾人提交的需求派送。
路禹著重關心的仍舊是召喚相關的信息,因此這份酷似報紙的整理檔案一到手他便來了興趣。
在過往兩個月中,整個梅拉的召喚師都有些惴惴不安,自浸染災厄中獲得的召喚模板接二連三的失效,甚至出現過長達半個月的召喚波動期,一切仿佛都回到了過去,召喚依舊是那個召喚,不穩定始終伴隨。
就在新入坑的召喚師們對此深感失望,打算放棄時,米萊投放的“謠言”起了效果,所有人都知道了召喚得到了魔力潮的復蘇之力滋潤,即將迎來前所未有的巨變,一時間原本退坑的召喚師紛紛駐足觀望。
而這個謠言的另一部分則起到了其他效果。
“在浸染災厄中拯救了不少魔法師,又在召喚物對決中大出風頭的暴食者被一位偶然路過晨曦領的召喚師打敗,并且他那些出現在召喚物對決中奇奇怪怪的召喚物均已失效,完全無法應召。”
一時間街頭巷尾都在瘋傳暴食者史無前例的大敗。
有人好奇那位偶然路過的召喚師究竟是誰,即便暴食者沒有了特殊的召喚物,他豐富的經驗也足以碾壓尋常召喚師。
因為看不慣暴食者的囂張,沉寂的老牌召喚師家族派出了自己的得意一代,這樣的說法十分有市場,即便路禹在公開場合將幾個“大師”錘得灰頭土臉,但是民眾總是樂意相信古老的家族擁有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底蘊。
“只要他們愿意認真,暴食者也難以招架。”
因為晨曦領所求信息駁雜,而如今米萊又是單人奮戰,因此許多信息都無法進行核實、校驗,但有關這些信息,米萊卻寫下了自己的判斷。
“可以認定為之前抹黑大人的那批家族在鼓動,就傳播速度而言,我投入嗚噗城的流言不到十天便遍及四大國區域,甚至就連霜雪三島附近的海妖都有所耳聞,而且版本出奇一致,這很難讓我相信背后無人推波助瀾。”
米萊的看 法與路禹一致,在暴食者這個頭銜與自己深度綁定的過程中,路禹便看到了流言的威力,也看到了信息極其容易失真。
暴食者吃相粗魯到暴食者喜歡生吃海妖,這其中盡管有塔妮婭插手搞鬼,但是民間自發傳播的內容里,暴食者的形象也有吃小孩的版本,以及食尸鬼版本,塔妮婭做的不過是讓場面更混亂,絕了辟謠的可能。
可這次傳聞竟然保持了高度的精準性,幾乎做到了米萊在嗚噗城說了什么,其他地區的人就聽到了什么。
路禹呵呵直笑:“看來米萊造的這個謠會讓很多人相信,自己又能行了。”
米萊似乎預感到了以如今的態勢下去,遲早會給路禹帶來麻煩,因此她在給予路禹的信息中表示已經準備了多套應對方案。
路禹隨手拿過雕像,寬慰道:“不要為這點問題而感到不安,你做得很好,獨自一人,要搜集也要處理繁雜的信息,還要斟酌著完成我們的委托,沒有人能比現在的你做得更好。”
“我允許你這么說,自然也就清楚地知道會被那群人盯上的,利益會驅使他們冒險,只要我還在,就沒人能夠成為公認的召喚學派領袖,自我展露出實力的那一刻起,一些渴望攀登這座高峰的人便會將我視之為眼中釘。”
“你要相信,晨曦領的進步速度遠遠超越了外界…一個好消息,我們已經掌握了召喚進化后的第一個模板,并且摸索出了一些全新的力量。”
說完,路禹放下雕像繼續瀏覽卷軸,突然他眉頭皺了起來。
“科德佐恩惡獸伯爵領內一位召喚師聲稱自己摸索到了一種全新的力量,是召喚體系中前所未有的。”
“召喚師宣布將會采取交換知識的方式,獲取其他召喚師手中的‘新力量’。”
路禹愣了片刻后,坐不住了。
他與歐爾庫斯前后忙活了小半個月,最終才在璐璐誤打誤撞的協助之下才發現了新模板,科德佐恩竟然也有人找到了新的模板?
也是誤打誤撞,亦或者…對方也有著異乎尋常的天賦,精準地理解了召喚體系的變更,并摸索出了值得一學的經驗?
即便是世界意識賜予力量的先驅者,但路禹并不認為自己在召喚上理解一騎絕塵,魔力潮讓過往的大部分經驗失去作用并非一句戲話。
傍晚時分,米萊給予了有關這條信息她所知曉的余下部分。
公開這個信息的召喚師綽號“蝶骨”,人族,在惡獸伯爵領周邊區域活動,具體風評她無法獲取,但可以知曉的是,她在浸染災厄來臨前確實接觸過召喚學。
信息實際公布時間大約在小半個月前,梅拉疑似有著召喚傳承的幾個家族都派了人前往惡獸伯爵領與之接觸,但是迄今為止仍未傳出有誰完成了交易。
路禹審視著這段信息,有用的部分不多。
未完成交易倒也合理,畢竟蝶骨本人要求的是模板換模板,而她本人并未在聲明中說出模板交換應該是存了一點小心思。
只有掌握了模板的人才會知曉召喚體系改變在哪,現在不少召喚師的摸索都充滿了愚蠢氣息。
不打算給予任何人有用的提示,以確保自己的知識始終能夠領先,很符合這個時代魔法師的特點。
路禹心癢癢的。
須臾問:“看樣子你想去看看?”
“雖然召喚小組已經在摸索其他的模板,但是我覺得誤打誤撞之下再解鎖全新的模板概率很低,有這樣的機會不去碰碰實在不是我的風格。”
路禹沒說的是,他覺得未來一段時間內,以模板交換模板將會成為召喚師中的主流活動。
互通有無,掌握全新的力量,一點點擴展自己的召喚實力,以完成對新體系的挖掘。
說走就走,與璐璐和塞拉說明之后,路禹拒絕了璐璐跟隨的念頭,同時意味深長地瞥了塞拉一眼。
塞拉瞬間讀懂了這個眼神,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不明所以的璐璐左看看,右看看,不清楚他們在打什么啞謎。
“不是都喜歡我嗎…怎么還能用眼神說悄悄話?”這一刻,璐璐又迷茫了。
路禹為這次出行定下的時間只有四天,單純的接觸,然后交易,一切順利甚至不會超過兩天。
他沒有選擇笨龍,梅拉不少人都已經知曉晨曦領的塞拉飼養了一頭蠢笨流口水的大傻龍,帶著他出門,尚未交易,路禹的身份就有可能暴露。
為了防止對方知曉自己是暴食者便坐地起價,甚至打算現場把自己拉下召喚師“王座”,路禹選擇了畜牧組精心飼養了許久的飛馬。
尚未到達惡獸伯爵領,路禹便下了馬,轉為步行。
在造訪前他便聽說了這座兇城的大名,而其中一條規矩便是,禁飛。
作為科德佐恩的邊陲重鎮,有著惡獸伯爵這等以殺戮異族為己任,甚至逐漸培養為興趣的狠人坐鎮,這里的每一條規矩都流淌著鮮血,即便是桀驁的科德佐恩皇帝拉文尼斯到了這里也會乖乖遵守。
如同步入一頭釋放著滔天兇威的巨獸口中,路禹牽著馬,走向遠方巍峨的城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