璐璐留下的精神魔法卷軸被路禹打入海妖體內,以暫時性封鎖他的思緒。
塞拉透過投影仍然覺得這團黑氣讓人毛骨悚然:「噩夢實體,你的意思是,剛才的狼人與蜘蛛都是你們恐懼的投影?」
想到襲擊向自己的是狼人,小泥巴和幾位召喚組成員面面相覷:「你們有人害怕狼人嗎?」
路禹搖頭,解釋:「不是你們的恐懼,是宿主的。」
作為與璐璐合作描繪出的同批召喚物,噩夢實體是為數不多得到認可的產物。
相較于五階就能勉強召喚的噬魔樹、知識之書,六階泛用性極強的血肉戰車、二號,以及現在一眾功能不俗的模板召喚物,噩夢實體始終存在感稀薄,即便路禹能想起它也不會刻意想要召喚。
作為被「祂」篩選而出的特殊召喚物,噩夢實體有著不少缺點。
首先,穩定性奇差,上限高得嚇人,下限低得可怕,大多數時候都游走于兩個極端上。
其次他的召喚條件比其他召喚物更苛刻,需要宿主,發揮實力上限也基本取決于宿主的狀態,這一條件甚至限制了噩夢實體的應用場合——存在復數敵人,且能夠預留準備時間的戰場。
但他有一個十分符合路禹作戰風格的優點。
「塞拉,請把我、海妖一起傳送到靠近敵人的區域。」
「這倒是沒問題,晨曦城堡已經出現了零星的海妖,你要挑選多少人數的對手?」
「五人起步。」
塞拉搜尋了一番,提醒:「做好準備。」
強烈的眩暈感襲來,路禹眼前一花,遠處出現了幾個模糊的身影。
雙方幾乎同時依靠目力完成了索敵,湛藍色的水流在海妖的尾巴下涌動,驟然的加速便讓他們壓進到不到百米范圍內。
「去吧,噩夢實體,去享受吧。」
不斷重復著路禹的名字,癲狂喊叫的噩夢實體再度鉆入海妖體內。
尖利、無意義的吼叫聲從宿主海妖口中傳出,直擊五只海妖的內心深處,他們不約而同停下腳步,忌憚地看著扭動著身軀,以怪異姿勢向自己靠近的同族。
一朵生長出狼頭的「花」毫無征兆的沖出宿主海妖體內,在眨眼間膨脹到近三米的高度,狼頭眼中綠光頻閃,利齒間口水拉絲。
「投影罷……」自認為識破路禹軌跡,打算直擊召喚師的海妖話音未落,巨大的狼首花重重地咬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
言靈瞬間釋放提供的屏障被那一排尖銳的利齒輕而易舉地撕碎,上下顎輕輕地用力,海妖身體斷為兩截。
「水流箭!」
同伴慘死在自己面前,其余海妖恐懼之下迅速反擊,但是發射出去的魔法卻穿透了狼首花,打向了遠方的星空。
狼首花虛化、消散,一頭體格健碩,約有兩個海妖大小的狼人重重地踏地而行,滿面兇戾之色的狼人齜牙咧嘴,手中的利爪狂躁地亂舞。
不到一個呼吸的剎那間,狼人蹬地、躍起,在他們還來不及釋放新一輪言靈時以近乎瞬移的速度出現在四只海妖身旁,利爪高高舉起,重重落下。
海妖的頭顱脆的像是豆腐,路禹只聽見一聲清脆地、酷似拍打西瓜時發出的悶響,那只海妖便重重地倒在了地上,無頭的軀體仍在抖動不止。
言靈這一次命中了狼人,在他的體表綻放出一道道流光,伴隨著狼人的身形虛化,魔法攻擊只能在他的體表泛起陣陣漣漪,穿透軀體擊打在不遠處的地面上,引發一陣陣爆炸。
過于奇特的一幕震撼了三只幸存的海妖,但對魔法的了解使得他們迅速將目光轉向了路禹。
「先殺召喚師!」
路禹笑著欣賞他們沖向自己的英姿,而后伸出手做了個再見的手勢。
光芒閃爍,路禹憑空消失,魔法盡數打空的三只海妖渾身戰栗,海潮般的危機感淹沒了他們。
密密麻麻的嘴遍布樹干之上,環狀鋸齒鋒利如刀,滿天樹藤抖動,鋪天蓋地的向他們淹沒而來。
發瘋般釋放出的言靈擊打在噩夢實體陡然幻化出的怪物身上毫無效果,強而有力的觸手貫穿了他們的軀體,不費吹灰之力將他們掰碎,像是任性挑食的孩子,隨意地拋灑,任由血肉粘黏在周圍的草葉、石頭之上,猶嫌不足的它甚至用力地按在地面上,試圖涂抹均勻。
霧妖看得臉色煞白,雖然沒有實際軀體,但是她卻是浮現出了近乎于生命的嘔吐感。
雖然見多識廣,但極度疲憊的塞拉還是有些承受不住,她有氣無力地怒罵:「如果信仰能造神,遲早你會被使用這些召喚物的召喚師塑造成惡神!」
路禹很無辜,他辯解道:「噩夢實體,顧名思義,此時的他完全處在一場被封鎖,暫時不會醒來的噩夢之中,這就是他內心恐懼的一種體現,代表著他的深層恐懼……」
發現無論如何,自己都是讓他們擁有了意識,在世界意識處等級掛號的人,路禹撓了撓臉頰:「好吧,畢竟我是創作者,你這么說也沒錯,但是璐璐也參與了設計哎。」
「還不是你誘導璐璐去畫的!」
路禹無語凝噎。
行吧,璐璐是可愛的,是懵懂的,是無暇的,都是可惡的自己構造出了召喚物最為邪惡的一面!
為了璐璐,他認了。
發覺噩夢實體依舊沒有消失,塞拉蹙眉:「這里應該在你召喚物控制距離之外,它難道有著遠遠優秀于須臾的活動范圍?」
須臾該死的勝負欲起來了,她搶著解釋:「沒有一只召喚物在這點上比我強,我和路禹是一體綁定的,噩夢實體純粹是因為宿主存在的緣故,能一定時間內遠離召喚師活動,現在路禹依舊能用意識給它下達命令。」
似乎是感受到路禹不太喜歡它過度血腥殘暴的一面,噩夢實體驅散了巨大化的觸手樹,并一再抑制著混亂的力量,不讓噩夢沖出體內。
塞拉嘖嘖稱奇,她捋了捋頭發,說:「這樣一只召喚物,看上去這么呆滯、愚蠢,力量又是如此地暴躁、混亂,無法強行控制,但竟然把忠誠于你刻了意識深處…甚至打算討好你,太神奇了,它真的不會失控?」
「有我在,不會!」須臾再次強大,她驕傲而自信地揚起了頭。
路禹沒反駁,這次須臾說的是實話。
作為刻印召喚物,也是自己的代行者,除了對血族有著強大的壓制力,幾乎所有出自路禹手的召喚物,都會從骨子里敬畏她。
有限幾次召喚中,血肉戰車、噬魔樹還有靜謐花園都有意無意向須臾表達了對「鋼琴」的鄙夷與憤怒,用須臾的話來說,「那語氣,近乎諂媚」。
似乎在路禹不知道的地方,鋼琴被自己暴揍,不再召喚的事情成為了眾所周知,且必須時時刻刻銘記在心的事情。
如此看來……鋼琴仍舊在為自己提供著價值。
「現在噩夢實體所在的地方還能再次啟動傳送嗎?」
塞拉沒好氣指了指自己仍在打顫的大腿:「自己操作!」
說完,塞拉也不在乎什么形象不形象的,雙臂展開,徑直倒在了法陣上休息。
路禹接收書本,感受著魔力脈絡,欣喜地發現區域內魔力仍然富裕。
「接下來該挑選一隊幸運兒了,是誰會那么幸運做個噩夢呢。」
拉爾扎瘋狂甩動自己的尾巴,渾身魔力涌動,以強化水流與風的加速效果。
周圍的一切飛速向后倒退,傷痕累累的他不管不顧,無視了那些族人的呼喚。
現在的他只有一個念頭,「離開這個鬼地方!」
五階的拉爾扎是沉默礁石的新生代,對于自己實力的自負使得他第一時間報名了先遣隊,落選之后又跟隨著大部隊進入晨曦領。
「我是來這里揚名的,晨曦領只有不到五百人,加上深綠海妖這群海妖之恥,總人數不超過一千五。一顆人頭不解渴,兩顆人頭會被說普通,目標是十顆晨曦領成員的首級!」
興致沖沖定下了自己的開戰目標的不只拉爾扎一只海妖,所有海妖部族對于征戰晨曦領沒有一絲一毫的心理負擔,開戰前彌漫著快活的空氣,好似一次久違的陸地觀光旅游。
「兩天后就能在晨曦領最大的城堡內模仿人類打開一瓶蜜酒慶祝了吧?」
「還需要兩天?你們不覺得明天前就足夠了嗎?」
「能不能大膽一些,天亮前就在晨曦領城堡內享受魚干。」
贏是肯定的,區別只在以什么方式贏,用多長時間贏,在閑談中,海妖部族對于推平晨曦領所需的時間從幾天到兩天,再到一晚上,速度快得驚人。
從上至下對晨曦領的輕視不是沒有理由,他們確實找不到晨曦領能贏的理由。
正是抱著這種心態,拉爾扎興奮而期待地踏上了晨曦領的土地,但接下來發生的一切與他想象的截然不同。
先遣隊的失利并未讓七只海妖隊伍對此有所警惕,親自上陣的尤妮絲將之稱為「晨曦領依靠地利勉強獲得的一點優勢」。
當時的拉爾扎認可了這個判斷,但一切在那驚天動地的潔白光芒閃爍過后,變了。
上千人的隊伍分崩離析,拉爾扎在回過神后已經處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之中,他清楚記得自己在平原之上,睜開眼四周卻是群山。
艱難尋找到三位同族,依靠信使感應到了其他海妖聚集的方向,拉爾扎來不及欣喜,一頭心臟完露于體外的半龍人突兀地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之中。
在外的心臟跳動猶如戰鼓擂響,伴宿著它的起伏,拉爾扎心臟也隨之共鳴,似乎要躍出體外,那鉆心地疼痛令他呼吸困難。
半龍人猩紅的雙眸中看不到一星半點的感情,壯碩的胸肌像極了正在被鐵匠捶打的塊狀鐵胚,灼熱的氣息繚繞,體表紅色的鱗甲如刺猬般筆直豎起。
他以鎖鏈拖拽著整整六具海妖尸體,腰間六顆海妖首級晃蕩,身后那道鮮血路徑宛如直通深淵。
令人詫異的是…半龍人四周,魔力稀缺。
通過先遣隊得知存在著破魔人偶,但是拉爾扎清楚地知道,破魔人偶對于魔法的干擾范圍遠沒有這么大!
言靈齊飛,半龍人以雙手護在心臟之前,怡然不懼地向他們發起了沖鋒。
地動山搖!
四位五階海妖的魔法合擊竟然無法在他那健碩的臂膀上留下傷痕!
半龍人靠近剎那,拉爾扎驚恐地發現,自己體內的魔力運轉速度變得緩慢,周圍的魔力抗拒似地不愿意被他們所御使。
這突然的變故讓拉爾扎內心警鈴大作,他不是笨拙的海妖,在看到一位同伴被半龍人不費吹灰之力捏斷了脖子,又一只海妖被抓著尾巴,當做武器在地面上反復捶打,直至口不能言后,拉爾扎舍棄了同伴。
他知道這十分可恥,但他真的沒有勇氣面對這只兇殘的半龍人。
「晨曦領到底都養了一些什么怪物啊,這究竟是人偶還是生物,為什么我能從那只半龍人身上感覺到生氣!」拉 爾扎快瘋了。
拉爾扎跑了沒多久,一處洼地讓他止住了尾巴,他雙瞳巨顫,幾乎要摔倒在地。
下方的洼地,目之所及之處,海妖尸體遍布,他們的身軀像是被當做破布袋反復捶打,支離破碎,血肉飛散在各個角落,竟沒有一具完整的軀體。
恐懼讓他吼出了聲,不顧一切地繼續逃跑。
遠處戰斗的動靜令他發瘋般沖了過去,他像是離群的小獸,渴望回歸母獸與族群的懷抱。
近了,同伴近了!
懷揣著渴望與沖動,拉爾扎沖上前去,待到視野清晰,他的雙瞳卻猛地放大,呆滯原地。
七首狼人,一首啃咬著一具海妖的尸體,四雙手上提溜著無首的尸身,像是人偶般漫無目的地在原地打轉,順勢在每具尸體上跺腳,將他們的骨頭踩碎,將血肉按入泥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