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睡的米萊被兩位自晨曦領而來的黑衣修女喚醒,長期經受情報工作的警覺令她迅速意識到有大事發生了。
只穿著內襯的她隨手拿起一旁的衣服,一邊詢問:“發生了什么?”
“塔妮婭的宅邸似乎出事了,不久之前,來自嗚噗城西側的魔法師學院突然調集了大量法師,隨后宅邸區域實行了嚴密的封鎖。”
梅拉大陸混亂的形式令米萊最近每天都處于高強度工作狀態,疲憊不堪的她今日堪堪入睡又突然被叫醒,腦子仍有些昏沉,但聽到這個消息,她渾身一激靈,睡意頓時消散。
米萊追問:“封鎖區域有多大?”
“他們已經動用了法陣與魔法信使的雙重保險,任何窺探都有可能被發現,可以確信……出了大事。”
直至這事,米萊才發現屋內漆黑一片,她隨手觸發壁燈與桌燈的感應,柔和的光打在她有些緊繃的臉上,局促的神情時隱時現。
突然動用這種級別的防衛力量,米萊斷定,這是一場針對塔妮婭的襲擊,只是不知道結果如何。
“如果塔妮婭死了,這對大人們的計劃可是有不小的影響啊。”
手握成拳,抵住額頭沉思許久,米萊最終嘆了口氣,安撫同樣知曉事情嚴重性的兩位修女:“天亮就會有消息了,我們現在只能等待。”
一夜無眠,守候至天明的米萊正打算出門親自探聽一番,大門卻忽然被敲響。
穿著著深藍與淺灰色相見絲質長衫的幾位嗚噗學院法師向兩位修女示意后,緩步走進房間大廳,向著迎面走來的米萊微微施禮。
“科琳娜女士,我們是受執政官差遣而來,根據出入登記,您昨日去過塔妮婭陛下的宅邸,可否告知,昨夜入夜至清晨時分,您在何處?”
米萊擺出標準地營業式微笑:“自然是待在家中。”
“不曾外出?”
“不曾。”
負責記錄的法師一番詢問沒有收獲,便合上了筆記。
為首的法師與米萊關系親近,在讓同伴先離開宅邸后,她靠近米萊輕聲說道:“塔妮婭陛下昨夜遇襲。”
米萊眉頭一皺,忙問:“陛下她……”
“放心,并無大礙,但是宅邸內除少數魔法師外,其余人大多……我是第一時間趕到的,當時的場面極其凄慘,宅邸內各個角落都彌漫著一股難聞的腐臭味,侍者、衛兵橫七豎八倒了一地,尸體浮腫膨脹,臉發青烏黑,皮膚潰爛流膿,不少人的眼球甚至融化,掉落……簡直駭人聽聞。”
與米萊所猜測的暴力襲擊不同,塔妮婭遭遇的是一次更為危險的投毒。
由于塔妮婭本人一向有喝鮮榨果汁的習慣,飲用的都是事先調配好的鮮果汁,而當天她正好與一起進食的心腹魔法師們一同飲宴。
由于是私人宴會,且為了活躍氣氛,塔妮婭規定了只食用上午狩獵斬獲的獵物,就連廚師也是貼身女仆,故而導致當天參與飲宴的眾人盡皆安然無事。
至于其余人就沒有那么好的運氣了,這次的死亡名單中甚至出現了三名六階魔法師的身影,而他們恰好剛剛晉升,即將得到塔妮婭本人接見并嘉獎。
米萊思緒翻飛,電光火石間想明白了一切,在恭敬地送走這位相識后,她將大門緊閉,隔音法陣齊開。
“米萊大人,您知道是誰干的?”
“還用想嗎,必然是學派親自出手了,而且是魔藥學派。”米萊說。
“既然打算下毒,塔妮婭的飲食習慣必然是下毒者需要掌握的,這個人能悄無聲息地給整個宅邸的人送上奪命的劇毒,必然也會為突發狀況做好預案,哪怕塔妮婭的宴會菜單他無法干預,也有其他方法完成下毒。”
“可塔妮婭沒中毒不是嗎?”
“所以宴會上一定發生了其他突發情況,最終導致這個人的計劃失敗。”米萊輕笑,指了指腦袋:“多思考,學會思考。”
“試想一下,一個要全程謀劃好下毒流程,避免產生紕漏的人,必然全程參與了宴會,并且當晚在宅邸內活躍,我這種根本沒去的人為什么要被查,這不是毫無意義嗎?”
“之所以亂查一氣,大概率啊,塔妮婭也已經知道了是誰在對自己下手,她此番作態只是想裝傻,內心仍在思考要以何種姿態應對學派更進一步的襲擊。”
米萊對塔妮婭的表現倒沒有多鄙夷,成百上千年來,直面學派者寥寥無幾,舉起旗幟以來并未遭受到重創的塔妮婭有些小覷了這個怪物的底蘊,如今有些慌亂完全可以理解,稍后她便會醒悟,自己早已沒有了退路,唯有死撐到底。
“一切都開始加速了,黑尸會這劑催化劑遠比想象中的要猛,梅拉大陸已經沸騰了。”
一天之后,塔妮婭向全綠蔭領居民發表了長達一小時的演講,在這次夾雜著憤慨、怒火的演講中,她將宅邸投毒事件指向了生命洪流,并表示自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正是這個魔藥學派害死了八十一條無辜的人命。
自上次魔力潮結束后,數百年時光未曾有人如此直接地表露對學派的不滿,在演講中,塔妮婭將學派比喻成了末代梅利亞斯,與殘酷手段鎮壓一切思想與之相悖的人,不惜動用暗殺等卑劣手段也要維護自己的統治與權威。
漣漪連連的湖面上墜下一枚巨石,滔天的水花濺起,岸邊冷眼旁觀局勢發展的眾人第一次感受到了“清涼”。
與黑尸會這個破壞秩序者不同,塔妮婭在整個梅拉形象都十分正面,她的人設異常吃香,學派駁斥黑尸會的一套言論在塔妮婭身上并不適用。
教國、斯萊戈,乃至正在鬧內部矛盾的科德佐恩默默地站在了觀眾席上,每個國家的主導者都嗅到了彌漫在整個梅拉的微妙氣息。
魔力潮開始后各處涌動暗流正在悄無聲息地匯流,直指化為慣性存在于梅拉秩序之中的那重要一環。
生命洪流首席魔藥師憤怒地發布通告,怒斥塔妮婭無中生有,栽贓陷害。
親臨斯萊戈的魔法師們看到了這位魔藥師怒不可遏的紅臉,訴說過程中他數次拍打桌子痛罵塔妮婭手段陰險,將派系清洗轉移為外部矛盾,并向魔法起源賭咒發誓以證清白。
數個學派也在此刻力挺生命洪流,認為一切都是塔妮婭的表演,所謂的學派迫害均是她在梭倫內戰處于下風后,為了挽回局面所上演的悲情戲碼。
然而,就在各個學派你一言我一語,似要用語言淹沒塔妮婭時,又一次暗殺發生了。
外出的塔妮婭在眾目睽睽之下遇刺,施法者操縱著實現存放于街道兩旁的盆栽,釋放出大量有毒的粉塵。
聆聽米萊報告后,璐璐立刻斷定:“前一次是真的,后一次絕對是她自導自演的,就連學派估計也是隨便挑了一個罵,反正她針對的不是單一組織,而是全部,塔妮婭做得出這種事。”
“現場可是有塔妮婭親衛的傷亡報告的,而且不止一人,這個代價是不是有些……”路禹這一回倒是沒反應過來。
“塔妮婭圈養的死士不全是戰斗力驚人,愿意隨時赴死的強者,也有些極為特殊的,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死’。”璐璐說,“這部分人本就出身貧寒,被塔妮婭栽培至三階左右已經感恩戴德,家里又有老幼需要撫養,早已被她拿捏得死死的。他們存在的原本目的就是為了栽贓抹黑塔妮婭的其他兄弟,引發子嗣斗爭,從中漁利。”
“畢竟死人說不了話,有時候比活人好用太多了。”璐璐回憶道,“這樣的人,塔妮婭培養了不下一百,她計劃暗算的人名單里甚至有她親愛的哥哥澤尼爾。”
璐璐見過塔妮婭最真實的一面,深知這個人也存有著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一面,當時跟隨在旁被洗腦得不輕,她未曾覺得有哪不對,直至投入路禹和塞拉懷抱,回憶往昔,恐懼與寒冷才漸漸尾隨而至。
她由衷地慶幸自己與路禹和塞拉相遇。
“無論如何,她又扛著旗幟向前一步,今天之后,對各大學派的質疑恐怕不會那么容易彈壓下去,雖然不想這么說,但如果沒有黑尸會的攪和,一切遠不會那么順利。”
塞拉提醒:“看起來這就是一場拉皮筋的游戲,一旦學派承受的壓力過大,最終繃斷,他們必然會露出最兇殘的一面,不擇手段的鎮壓一切……我們該提前做一些準備了。”
“你是指再幫幫塔妮婭?”路禹不屑地撇撇嘴,“我不會再給予她模板了,本來我們就打算讓塔妮婭和澤尼爾跟學派死磕,引發全梅拉對學派的討伐,他們兩敗俱傷對梅拉才是最好的,新的輝煌時代里,少一些這些陰謀家能持續更久。”
塞拉嘖了一聲:“怎么到這種時候就沒有默契了呢,我是指死靈魔法。”
“學派一旦開始暴力鎮壓,定然會傷及騎墻圍觀的魔法師,這群人在混亂的局勢下感受到危險,大概率會尋找棲身之所,你猜猜死靈學派會不會受益?他們現在可是聲稱自己能‘給予平凡的人夢寐以求力量’的,據說梭倫,乃至教國都有人背棄信仰,投身其中。”
路禹吹了個口哨:“你猜猜我現在控制著身子往哪個方向飛?”
“那個紅頭發女人交換的暗影國度模板,我可還沒有好好用過,既然莎拉躲起來不敢迎戰,我就先把她那些追隨者清理一圈。”
“我有個問題。”塞拉和璐璐聞言,異口同聲。
“呃,你問。”
“為什么都是先驅,你身為召喚先驅看上去好憋屈啊。”塞拉說。
“我也這么覺得,莎拉的死靈魔法進步速度比你快太多了……路禹,你知道,我是很喜歡……喜歡你的,我說這句話沒有別的意思,單純只是好奇,真的沒別的意思,你先別急。”璐璐咳嗽著,假裝若無其事地為自己套了一層盾,“我只是想問問……會不會……先驅者亦有差距。”
塞拉插嘴:“別這么委婉,直接點。”
“路禹,你行不行啊?”
“或者,是你不太行,還是召喚不太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