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約莫五六點。
仍然漆黑的天空將要蒙蒙亮。
一處山坡林場的水泥山道前。
兩個背著大包的人影站立著,此時正在悄聲交談。
“唉喲……阿哲,你是不是有問題,哪有人新年第二天5點半就起來訓練的呀,我后悔答應跟你來了。”
“來都來了,別抱怨。”
“我就要抱怨!今年我家的新年旅行可是去夏威夷啊!就我一個人傻呼呼放著旅行不去來特訓!”
“安心啦,別人玩的時間你訓練,那不就比別人更強了嘛。”
“可是……”
“不用可是了,先熱身吧。”
西野哲一邊聽著和哉發牢騷,一邊敦促他熱身。
新年初詣之后的第二天起,計劃是每天來這個山坡林場訓練。
一是這里有陡峭綿延的水泥山道可以上坡跑,二是林間小屋前有足夠大的活動空地。
“為什么要在這里熱身啊?”西野和哉迷糊地問。
西野哲指了指坡度一看就比較大的山道。
“先沖刺跑上去。”
“啊?”
眺望一眼沒有盡頭的山道,西野和哉感覺腳已經開始痛了:“這要是跑上去,怕不是腿要抖得跟篩子一樣。”
“只是跑上去而已,不至于那么夸張。”西野哲擔保道。
然后悄悄在心里補了一句,要抖也得等跑完來回20次再說。
上去到林間小屋前放好東西。
西野和哉剛想坐下來歇會兒,就被屬于他的第一個訓練計劃震驚到了。
“坂……坂道沖刺?”
“早10回?晚10回?”
“別一副跑完會死的樣子,讓你跑的那段也就200米,加起來一共還不到5公里。我要跑的回數比你還多呢。”
天徹底亮之前。
第一項訓練是坂道沖刺。利用跑坡道的前傾姿勢,增加蹬地的力量。
西野哲把自主訓練的事跟其他人說過,但駒田流星辰己輝明松葉立新他們各自有事。
這也很好理解,畢竟是新年假期,大家都想和家人一起,休息放松。
自主訓練期間,西野哲給和哉做了詳細的訓練計劃。
練兩天休一天。
練指下半身和上半身各重訓一天。
這個休并不是指回家休息,而是指暫停重訓讓身體恢復,那一天還是會有針對投球姿勢的練習。
健身球、拉伸帶、足球、配重袋等輔助器具都背了上來。
西野哲打算幫和哉改進投球姿勢。
由原來的高壓投法向四分之三投法靠攏。
雖然整體上還是屬于高壓式,但擺臂時手臂與水平方向的角度稍稍減小,以更符合人體工學。
高壓投法手臂偏向垂直,上身大幅前壓,可以擲出相對快速的球,有犀利的縱向進壘角度。
同時缺點也顯而易見。
對體力耐力要求高,有手臂損傷隱患,球路的橫向變化欠缺。
西野和哉想走速球派本格路線,本身也有很好的天賦,但一米七幾的身高限制了他的球速上限。
一年級140公里、二年級150公里、三年級160公里,如此順暢的提升,在高中棒球一百年歷史紀錄里,僅有一人。
絕大多數一年級一百四十幾公里球速的投手,到了三年級仍然卡在一百五十公里以下。
加強控球。
提高轉速。
磨練橫向變化球。
西野哲認為這是適合發揮和哉左投優勢的路線。
午飯吃西野哲做的營養餐。
水煮雞胸肉、雞蛋、飯團、香蕉。
來之前找林場主人借了林間小屋的鑰匙,兩人就在里面休息一會兒。
西野和哉終于可以拿出手機玩一玩。
西野哲湊過去看:“哦,立繪不錯嘛,嗯,不過,可惜了。”
一聽這個令人牙癢癢的語氣,西野和哉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不服氣地辯駁:“對A怎么了!?”
“只要好看,A我也要!”
“哈哈,我沒說有意見。”西野哲笑了起來,“真的,很漂亮,我也覺得好看。”
“哼!”
休息過后,訓練繼續。
西野哲給自己定的目標是每天至少1000揮。
在棒球比賽中,150公里每小時的快速球從脫手到進入捕手的手套,時間只有短短0.4秒。
如此短暫的時間內,一旦決定出棒,整個動作如同離弦之箭無法收回。
如果來球與預設擊球位置不符,反應的時間更是僅剩0.1秒到0.2秒。
中途變更擊球點的難度極大,一個不小心還可能扭傷身體,反而得不償失。
因此打擊的要決是“看準再打”。
即使是技巧型球員,也是在預料到對手會給特定刁鉆球路并有所準備的情況下,才能敲出巧妙的安打。
看清來球,揮棒去打。
這要求打者們擁有不被球速壓制的揮棒速度。而揮棒速度的提升離不開大量重復性動作訓練。
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使身體記住揮到指定位置的動作軌跡。
單調且枯燥。
為的是0.1秒甚至更短的一瞬間觸球的爆發。
時間在相似而又不同地向前推進。
自主訓練最后一天。
傍晚時分。
余暉漸漸隱沒在群山身后,天空也漸漸暗了下來。
一邊收拾東西,西野和哉一邊說:“阿哲,我問你一個問題,在你認識的投手中,我的實力能排第幾?”
西野哲接觸和對戰過許多優秀的投手,包括甲子園級別的、其他隊伍的、本縣的。
“嘿嘿!練了那么久,我想知道目前我是什么水平了。”西野和哉道。
然后過了30秒,沒有回答。
“要這么久嗎……”
“別急嘛,我已經數了50多個,很快就到你了。”
西野和哉:“……”
“原來我好弱啊,唉,算了,當個沒有夢想的替補就好了。”
“我是夸你,全國49所高中能進甲子園,排50意味著什么不用我多說了吧。”
“和哉,給點信心自己。”
西野和哉賭氣:“咸魚是沒有信心和目標的。”
拿他沒辦法。
西野哲抬手搶過他的棒球帽,拉開背包取出一支黑色油性筆,在帽檐里寫了幾個字。
“喏,給。”
將棒球帽扣在和哉頭上,西野哲轉身背起包,沿著坡道往山下走。
西野和哉摘下帽子看了看。
“你現在寫了,到時候洗掉怎么辦?”
“那就再寫一次。”
聽了這話,西野和哉戴回帽子,哼了一聲,背起包跟了下去。
路面的兩道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落日的余暉窺視著帽檐里的字樣。
即是期許。
也是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