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有人進來,趙琦沒有跟朱琳怡閑聊,笑臉相迎:“這位客人,不知您需要什么?”
前世,趙琦做古玩生意那么多年,雖說最后生意失敗,一雙眼睛還是練出來了。眼前這個中年人,雖然不像是搞收藏的同行,但還是能看出,他是帶著目的來的。
中年人環顧四周,開口問道:“你家劉老板呢?”
趙琦微笑著說:“您說劉叔啊,他現在是店里的顧問,今天沒來。”
中年人訝然道:“嗯?好好的,怎么他把店給轉讓了?”
看來這位應該是很久沒來了,不然不可能不知道,劉南齊生病的事情。
趙琦回道:“劉叔他身體不太好,所以把這家店轉讓給我了。”
中年人神色之中帶著些許詫異,好像是不太明白,劉南齊怎么會把店鋪轉讓給這么年輕的小伙子。
而且,聽這小伙子的意思,劉南齊還是店里的顧問,說明兩人關系不錯,或者說劉南齊挺看好他。
難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趙琦微笑道:“先生,您有什么事情,不妨跟我說一說,如果我解決不了,再幫您請劉叔來。”
中年人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從手上拎著的袋子里,拿出兩只盒子并打開:“我這有兩件東西要出手,你看看怎么樣。”
一邊正在電腦前的朱琳怡見有熱鬧可看,伸張了脖子打量放在柜臺上的東西。
趙琦上前察看,兩只盒內,一件為青花杯,另一件為白釉小碗。
他小心拿出這兩件器物,認真觀察,片刻后,他笑著問道:“本人姓趙,不知先生貴姓?”
中年人說:“免貴姓季。”
趙琦禮貌地說:“季先生您好,這兩件器物,您想多少轉讓?”
“兩件都是2萬,一共4萬!”
“這白釉小碗我挺喜歡的,不過您的價錢稍微貴了一些,如果您愿意,1.6萬我就拿下了。”
中年人聞言皺起了眉頭:“什么意思,你說我這只青花杯有問題?”
趙琦微微一笑:“不好意思,要不您去別的地方瞧瞧?”
中年人又問道:“冒昧問一下,為什么你覺得新的沒問題,舊的反而不對?”
趙琦有些搞不清楚中年人的用意,他琢磨了一下,這個問題到不是不能說,于是答道:
“收藏界歷來講究瓷器的‘真、精、新、美’,其中的‘新’就是指一件真正精美的老瓷器,又新又亮,沒有使用痕跡,或很少使用痕跡,才是最好的,才具有最高的收藏價值和經濟價值。因此,古瓷的新舊從來不是斷定真偽的第一要素。”
中年人突然換了笑容,向趙琦伸出手:“自我介紹一下,季莊,老趙的發小,剛剛從法蘭西回來。”
“您好。”趙琦有些意外地跟季莊握了握手:“那我給趙叔打個電話。”
季莊微笑點頭道:“麻煩你了,我出國六年多了,沒有老趙的手機號碼,本來以為他會在店里,沒想到他把店轉讓給你了。”
“沒關系。”趙琦給劉南齊打電話,劉南齊得知季莊找他,意外之余很是高興,表示自己馬上會趕過來。
“劉叔說一會就到,我給您倒茶。”趙琦收起手機,給季莊倒了杯茶。
季莊道了聲謝,接著問道:“我能不能再問一下,這件青花杯有什么問題?”
既然是劉南齊的發小,趙琦也就直說了:“這件青花杯口沿的剝釉多而不自然,有人工敲破的人為現象。釉面有平行的、較深的劃傷痕,并分布不均勻,不易碰到的地方劃傷痕反而多……”
聽了趙琦的講解,季莊連連點頭道:“說實話,我對古玩一竅不通,這兩件瓷器是我叔公留下的,他前段時間去世了,指名讓我處理他的藏品,還留言告訴我,賣之前先拿這兩件東西試探一下,如果能看出青花杯有問題,并且另外一件,價錢不低于1.5萬,就可以把他的藏品賣給這個人。”
趙琦恍然,難怪他覺得季莊剛才的行為有些奇怪,原來是這么回事。
季莊呷口茶,問道:“我剛才聽你說,老趙身體不太好,是怎么回事?”
趙琦就把劉南齊生病的事情,簡單跟他講了一遍。
季莊大吃一驚,得知現在劉南齊恢復良好,才松了一口氣:“哎,真是沒想到,老趙會得這個病,好在現在醫學發達,希望他能夠痊愈吧。”
兩人又聊了一會,劉南齊到了,看到發小,他很激動,握著季莊的手,好一會才松開。
劉南齊坐下來,笑道:“咱們好像有六年沒見了吧,你小子當初坐飛機去法蘭西也不跟我說一聲,我都沒機會去機場送你一行。”
季莊笑道:“嗨,這有什么好說的,怪傷感的。”
劉南齊不無埋怨道:“那這些年你怎么也沒跟我打個電話?”
季莊苦笑道:“哎,怎么說呢,你不知道,當時我剛在法蘭西下飛機,行李就被人偷了,護照什么都丟了,花了不少時間才補辦,之后我的家庭和工作又出了一些問題。你也知道我這人的脾氣,去了法蘭西結果混成這個樣子,怎么有臉跟國內的朋友聯系?”
劉南齊也知道季莊的脾氣,說不好聽,有點死要面子活受罪:“那你現在怎么樣了?”
“還行吧,馬馬虎虎,和國內的時候比起來,其實也差不了多少。”說到這,季莊訕訕一笑:“說實話,要不是我叔公留下遺囑,托我處理他的古董,我都不一定會回來。”
劉南齊說:“別的話我就不多說了,只要你記得,有困難就聯系國內的親朋,很多時候,尊嚴是給自己上的枷鎖,至少我這里,不會因為你是貧窮還是富裕,會對你差別對待。”
季莊非常感動,心中的千言萬語化作一聲“謝謝”。
“對了,你叔公那邊是怎么回事?怎么要你處理他的藏品?”劉南齊問道。
季莊搖了搖頭:“還能怎么回事,他的子女關系不好,老人為了防止意外,生前就把財產分配好了,但古玩這東西沒有固定價值不好分,于是就讓我處理,賣了錢再平分。對了,要不咱們現在就去看看吧,早點處理了這件事情,我也好脫身,回來這幾天,我都快煩死了。”
劉南齊和趙琦都表示沒問題,于是,收拾了一下東西,就準備出發。
期間,趙琦向劉南齊介紹了朱琳怡,這丫頭在外人面前,乖巧可愛,又懂禮貌,一口一個“伯伯”,讓劉南齊心花怒放,連連說,自己怎么沒有這么乖的女兒。
趙琦在旁邊看著,都想要揭發這丫頭平時的真實模樣了。
半個小時后,三人來到季莊的叔公家,因為提前通知了,老人的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已經在等著了。
看到季莊只帶來了兩個人,子女們都顯得有些不滿,把季莊拉到一邊。
“季莊,你怎么只帶了兩個人過來啊!”大兒子語氣之中帶著不滿。
“我知道你們的想法,我可以負責任地說,我的發小不會騙我,至于你們信不信,完全可以再去找一位專家前來估價,只要對方給的價錢貴,你們可以留下來,賣給對方。不過,我事先得說明,古玩這行坑蒙拐騙很多,如果你們被騙了,到時別來找我!”
事實上,按照季莊叔公的遺囑,季莊完全可以一言堂,但這幾天,他被眼前這幾位煩夠了。
剛才跟劉南齊閑聊期間,他想通了,為了避免以后的麻煩,決定還是按這些人的意思去做,也省得他費心費力還不討好。當然,哪怕是這樣,等將來要是出了什么問題,他們還是會怪到他的頭上。
為什么?因為他沒有按照遺囑上的做。
所以說,攤上這樣的親戚,也是挺頭疼的,原本季莊都不想搭理這事,但想到自己出國的時候,叔公也幫了自己,還是只好攬了下來。
三個人聽了季莊的意見,覺得還不錯,哪個給的價錢貴,就給哪個,可以保證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商量好了,大家一起進屋,來到季莊叔公的收藏室。
季莊有跟趙琦和劉南齊說過,他叔公的藏品是從八十年代開始,一件件收藏的,但令倆人覺得奇怪,之前他們都沒有聽說過,圈子里有這號人物,也許藏品都是比較普通的貨色?
帶著這樣的疑惑,他們進入藏室,驚訝地發現,整個屋子里林林總總居然有一百好幾十件古玩,其中大部分都是瓷器。關鍵是,這里面相當一部分,光從外表就能看出,都是精品。
這些藏品如果都是開門貨,憑他倆肯定吃不下來,早知道這樣,他們就把王和言也一同叫過來了,當然,現在也不晚。
于是,在征得了主人的同意后,劉南齊給王和言打了電話。
趙琦仔細鑒賞著屋子里的古玩,越看他越是對這些藏品的主人佩服,其中只有少數幾件有問題,剩余的不是帶著“奇、特”性質,就是精品。
比如說,獨特的器型配上寓意吉祥的文字,或是獨一無二的題材,亦或是同類中的佼佼者等等。另外,其中還有十多件瓷器,雖然都是精品,卻都經過修補,這也正常,市面上哪來那么多完美無缺的高端貨。
不管怎么說,任何一個藏家有這些藏品,都可以在圈子里占有一席之地!
但這么一個人物,卻一直默默無聞,趙琦心里敬佩之余,也不禁嘀咕了一句“奇怪”。
沒一會,王和言也到了,看到這些藏品,他也大為驚訝,心中贊嘆不止。
等到大家鑒定完這里的藏品,天色已經暗了,接下來就是比較困難的討價還價環節。
劉南齊先說道:“諸位,實話跟你們說,我們這行的買賣,都是物主開價,之后如果覺得合適就買下來,或者可以討價還價,但考慮到我和老季的關系,我愿意幫忙,給這些物件估價。
但東西不是老季的,他既然不做主,咱們在商言商,我這么做有什么好處,說句難聽的話,要是我們報完價,你們不賣,那我們花了這么多時間和精力又是圖的什么?”
大兒子點頭道:“你說的對,所以我們也商量了一下,明天,我們再請幾位買家過來,咱們現場拍賣,價高者得,你們覺得怎么樣?”
這個辦法,可以保證他們的利益最大化,當然無可厚非,趙琦他們也不好說什么。
不過,季莊心里就有些膩歪了,而且他是個要面子的,請發小過來,卻是這個結果,他面子上實在過不去。
“二叔,之前你們怎么不說?”
大兒子看著堂侄不善的神色,笑呵呵地說:“這不是我們剛剛才想到嘛,不過也不好讓你朋友白跑一趟,這些瓷器都挺不錯的,你們喜歡就買回去,給個合適的價錢就行了,我相信季莊的朋友應該都挺厚道的。”
他說的正是那十幾件修補過的瓷器。他們之前其實也打聽過,知道修補過的瓷器,賣不上價錢。
季莊雖然不太了解行情,但道理他也知道,把破爛貨賣給自己的朋友,這不是掃自己的面子嗎?
劉南齊生怕季莊爆發,連忙笑著說道:“這些也不錯。”
季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怒火,冷淡地說道:“二叔,我的朋友們大老遠跑一趟,除了你說的這些,再各自選一件,應該沒問題吧!否則的話,我都覺得對不起叔公了。”
按照遺囑上所寫,哪怕季莊把這些藏品打包,一共只賣一塊錢,那都是他的自由,因此大兒子也怕把這位堂侄給得罪狠了,他跟弟弟妹妹商量了一下,還是不情不愿地同意下來。
有這個機會,趙琦他們當然選藏品中最好的,最后一番挑選,加上那些修補過的瓷器,算下來一共四百多萬。
這個價錢也算是填上了季莊堂叔們的胃口。
王和言給他們開了張支票,又告知了自己的聯系方式,如果支票有問題,可以找他。
有買賣合同,又有季莊居中,這幾位還真不怕賴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