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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聞言,急忙輕輕跳上旁邊的大石,向遠方眺望了半緊抱住他胳膊,欣喜的大叫:“阿林哥,快看,快看,是圣姑,真的是圣姑!”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鑲嵌在半山腰的白苗山寨中,迅速行出一道靚麗的身影。她穿著圓領開襟的窄袖麗衫,袖肘上繡著三道閃亮的銀邊,下著縐褶花裙,領邊、圍腰都以五色白如玉,晶彩靚麗。頭上、頸間、胸前都戴著亮光閃閃的銀飾,手腕腳踝上的銀環玉鐲叮叮當當輕響,就仿佛動聽的山泉流水。
她柳眉紅唇,面帶彩霞,蓮步在山腰間緩緩挪動,顧盼間眼波流傳,脈脈生輝,就仿佛拂面的溫暖春風,那充滿民族特色的苗裝,更凸顯出她成熟曼妙的美麗身材。
果然是師傅姐姐!林晚榮看的眼光呆直,他與安碧如早已相見了無數次,今日卻仍是驚艷不已。不僅僅因為今天是花山節,更是因為她回復了苗裝之后那獨一無二的嫵媚韻味。這樣的安姐姐,才是最真實、最質樸的!
安碧如一路行下來,不斷的揮手微笑,向著四周的苗家致意。
“圣姑,圣姑——”所有的苗家人都似發瘋了般,不管是青年人,還是稚童長者,他們不斷的歡呼跳躍,大聲呼喊著圣姑的名號,興奮向她奔去。
沖在最前的,卻是個胡須皆白的苗家長者。他懷中還抱著個三歲不到地小女孩。正睜大著眼睛,欣喜地向著圣姑伸出稚嫩的雙手。
安碧如腳下加快,將那小女孩接過抱在懷中。小女孩欣喜不已,虔誠的望著她,稚嫩的童音在山谷間響起:“圣姑,阿爹阿母說,你是我們苗寨的鳳凰!將來我也要和你一樣。做一只美麗的鳳凰!”
安碧如眼中淚光浮動。笑著在那小女孩的臉蛋上輕吻了下。整個山谷寂靜一片。剎那爆出連天地歡呼。無數地苗家人高舉著柴刀齊聲高喊:“圣姑,我們地鳳凰!圣姑。我們地鳳凰!”
林晚榮看的感慨不已。安姐姐在苗家地威望。固然有她從先輩那里承繼下來地榮耀。但更多地,卻是因為這些年她默默為苗寨所做地一切。一個苗家女,孤身在外漂泊。不知吃了多少的苦。才能為家鄉謀來福。那點點滴滴,鄉親們都記在心里呢!
“圣姑!”依蓮激動的淚流滿面,嘩啦一下從石頭上跳下來。拔腳就往山路上沖去。
林晚榮眼疾手快,急忙拉住她:“依蓮。你干嘛去?!”
少女酥胸急顫,激動道:“阿林哥。我要去見圣姑,我要做一個她那樣地人,這是我從小到大地夢想!”
“怎么。你以前沒有見過她么?”阿林哥笑著道。
依蓮默默搖頭:“圣姑以前一直不在山寨。我想見她也沒有辦法。”
倒是把這茬給忘了,安姐姐一直在山東興辦白蓮教,在苗寨的日子的確沒有幾天。也難怪依蓮從前沒有見過她。
少女呆望著遠處微笑地安碧如。眼中流露出崇敬、羨慕、憧憬,喃喃道:“阿林哥。圣姑真漂亮,難怪那么多咪多喜歡她。連你也喜歡她!阿林哥,你說。我能成為圣姑那樣的人嗎?!”
師傅姐姐是全苗鄉地偶像。依蓮對她的崇拜,那是再正常不過了。林晚榮笑著點頭:“依蓮,說了你不信。你和安姐姐,無論性格氣質,都很相像!從你身上,我甚至能看到安姐姐當年地影子!你一定會成為一個和她一樣杰出的女子,我堅信不疑!”
“安姐姐?!”依蓮不解的望著他。
“哦,就是圣姑,外號叫安姐姐!!”
依蓮興奮地臉色通紅,緊緊抓住他胳膊,長長地眼睫毛撲哧撲哧疾閃,聲顫道:“阿林哥,我真的會成為圣姑那樣的人嗎?你不騙我?”
“當然了,阿林哥什么時候騙過你?你一定會成為圣姑那樣地人!”林晚榮笑著點頭:“不過,到時候你也挺麻煩地!”
“麻煩,麻煩什么?”苗家少女眨著美麗的大眼睛,不解問道。
“你想想啊,一旦你成了圣姑那樣地人,到時候,全苗鄉的小伙子,都會像喜歡圣姑一樣地喜歡你,這還不麻煩嗎?”林晚榮放聲大笑。
“阿林哥!”依蓮輕嗔了聲,羞得直跺腳,偷偷望他幾眼,小聲道:“我不要他們喜歡!”
林晚榮嗯了聲,笑道:“雖然你對圣姑很崇敬,但現在可不是見她的時候,你瞧瞧吧,她身邊圍繞著多少人,你能得擠過去嗎?!”
依蓮抬頭望了一眼,頓時嚇得吐了吐舌頭。只見圣姑身邊人山人海,無數地苗家鄉親將她圍在中間,抱著蘆笙載歌載舞,咪多們地情歌早已回響了半邊天,其中還能看到幾個映月塢的小伙子。
依蓮自知擠不過去,心里有些郁郁,她抬頭仰望著遠處落落大方、揮灑自如的圣姑,羨慕和崇拜地眼神一覽無余。
這丫頭對安姐姐倒是癡心一片,林晚榮點頭道:“既然你這么喜歡圣姑,也罷,待會兒我想個辦法,讓你見見她。”
“你說真的,阿林哥?”依蓮抱住他胳膊,興奮的差點跳了起來。
林晚榮得意洋洋點頭:“那是當然了,你不相信我的話么?!可別忘了,你阿林哥是這世界上最聰明的人!”
依蓮將臉頰緊緊貼在他胳膊上,心臟怦怦直跳,無聲喃喃道:“謝謝你,阿林哥!你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更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林晚榮咧了咧嘴,這丫頭和我靠的太近了,待會兒被安姐姐看見了。那可不得了!
這一說話間。心里有些忐忑,急忙抬頭往遠處瞄去,說巧不巧,安碧如百忙中,那眼光正往這邊瞟來,還輕輕瞪了一眼,臉上似笑非笑!
想起安姐姐昨夜說過地話。林晚榮心里一駭。忙將胳膊拉開了些。依蓮呢喃一聲:“阿林哥。怎么了?”
“哦。沒什么,”他小心翼翼地將胳膊又拖了拖:“我看見圣姑朝我笑呢!”
嗯?!少女順勢望去。只見圣姑巧笑嫣然。與鄉親們言談甚歡。何時往這邊打量過?依蓮皺了皺小鼻子。咯咯道:“臭美!”
說話間,忽聽遠處傳來陣陣的喧嘩,兩隊黑苗武士在人群中推來搡去。急著往圣姑靠近。安碧如皺了皺眉。哼道:“扎龍,你這是干什么?!”
行在黑苗武士中間的,正是苗鄉的代頭領扎果的親弟弟扎龍。安碧如眼光冷冷。笑容卻是如花,扎龍看的目眩神迷。急忙彎下腰去:“扎龍見過圣姑!敘州府臺聶大人已到山崖,扎果頭人正在陪伴。因花山節即將開始,請圣姑移步相見!”
“府臺大人?”安碧如嘻嘻一笑,神色嫵 中卻是閃過幾絲寒光:“那好啊,謝謝他老人家對我懷!扎龍,你去叫扎果頭人來見我!”
這一句話說的平平淡淡,內中含義卻極不簡單。扎果暫代苗鄉大頭領已多年。圣姑叫他來見。就已經把這中間地關系點地明明白白。真正地苗鄉頭領只有一個,扎果若來,自然是要以屬下的身份。拜見真正地大頭領!以圣姑在苗鄉崇高的威望,她說這一句話,已無異于直接削權了。
扎龍臉色時紅時白,不知是該答應還是拒絕,正猶豫間,站在圣姑身后的寒儂長老瞪眼怒道:“還呆著干什么,快叫扎果來此,拜見圣姑大頭領。”
大長老這句話更加直白,周圍的苗家鄉親,一聽說圣姑要重新掌權,頓時歡呼漫天,消息迅速蔓延開去,所有的苗家都興奮不已。
依蓮臉色漲地通紅,急急道:“阿林哥,你聽到沒有,圣姑要收權了,我們苗鄉的好日子來了!”
安姐姐把話說地死死,一點余地也不留,看來是要誘扎果下手了。林晚榮嘻嘻一笑:“她收權簡單,我要收拾人就累死了,還是我的命苦啊!”
扎龍鐵青著臉離去,也不知過了多久,便見身材魁梧地扎果疾步行了過來,手扶著柴刀,站在安碧如面前。他呆呆望住圣姑,嘴唇陣陣囁嚅,良久才彎腰道:“扎果參見圣姑!”
安碧如微微嗯了聲,笑著道:“原來是扎果,好些天不見了,你好嗎?”
“扎果一切都好,就是日夜想念著圣姑!扎果希望,圣姑能成為我地妻子!”苗人果然熱忱,這扎果竟然毫不忌諱地當著眾人面前,表達對安碧如的仰慕之情。
來參加花山節地,除了苗人外,也有許多看熱鬧地華家人,扎果故意用了華語來說,讓華苗兩家都聽得懂,以求壯大聲勢。
苗家人頓時一陣沸騰,林晚榮哼了聲道:“這家伙太不要臉了,仗著自己有些權勢,竟然擺明了架勢向圣姑求婚,他是苗鄉一霸,誰敢招惹他,這不明擺要讓其他人不戰而退嗎?”
“苗家的咪多,哪是那么容易退卻地?!”看他憤怒的樣子,依蓮嘻嘻一笑:“阿林哥,看你倒像是在吃醋。不了解的人,還真以為你是圣姑的意中人呢!”
我可不就是她的意中人嗎?!解釋地太多,嘴都抽筋了,這丫頭總是不信,也拿她沒轍。
聽聞扎果一語,安姐姐頓時笑得前俯后仰,搖頭道:“扎果,謝謝你地關心,可想要做我的小阿哥,得要先問問別人答不答應!”
她無聲往這邊瞥了眼,瞅見依蓮依偎在那小阿哥身邊,頓時輕哼了聲。
林晚榮渾身冷汗,忙偷偷的將胳膊又往回縮了縮。
圣姑開了口,她身邊地咪多們頓時歡呼雀躍,手扶住柴刀虎視眈眈的望住扎果,想要挑戰他的大有人在。
扎果咬牙哼了聲:“那就在花山節上說話吧!圣姑,敘州府聶大人已到。花山節即將開始,請圣姑移步。”
花山節是全敘州的大事,有父母官蒞臨也是常事,安碧如微笑著朝大長老點頭:“阿叔,我們就去見見這位聶大人吧!”
扎果先前引路,圣姑與大長老諸人跟隨其后。過不了片刻,便已行至場地正中地花桿之前。一頂官轎悠悠而來,從里面鉆出個白面和藹的紅袍中年人。望著安碧如的俏臉。驚喜道:“這位就是圣姑么?下官敘州遠清。今日能見圣姑一面,實乃三生有幸!”.
引誘林三,這段情形至今記憶猶新。望著聶遠清身后跟隨的重重兵士,圣姑微笑頷首,眼中閃著寒光:“聶大人遠來。我苗寨招待不周,還請大人恕罪!”
“哪里。哪里,”大人和藹道:“敘州華苗本是一家。何來招待之說。是圣姑過謙了。”
依蓮早已拉著阿林哥擠了上去。聞言哼了聲,撇嘴道:“說地好聽。你刮我們的錢財時。怎么不說華苗一家?狗官!”
她說話的聲音兀自大了些,正落到人群中巡視地幾個黑苗耳中。那幾人同時瞪眼,鉆了過來怒道:“剛才這話是你說地嗎?你敢誹謗府臺大人?!”
依蓮卻是個烈性子,咬著牙哼道:“是我說地又怎樣?這刮地皮的狗官,逼得我們苗家一貧如洗、民不聊生,全敘州哪個不知。哪個不曉?!你們身為苗家人。卻和扎果一起為虎作倀、助紂為虐,真是苗鄉地恥辱!”
“說的好!”周圍圍攏的苗家人,聞言紛紛鼓掌叫好。
“你敢誹謗大頭領和府臺大人?反了天了你?”幾個黑苗守衛勃然大怒。嗷嗷叫著沖上來,伸出手就要去抓依蓮。眼看著便要拽到她的衣服,驀覺手腕劇痛,似被老虎鉗子狠狠捏住了。一個黑臉的紅苗阿哥皮笑肉不笑地站在眼前,嘻嘻道:“你們說誰反了天了?”
“就是你!你,你是誰?”一個黑苗守衛吃痛大叫起來。
林晚榮搖頭還未說話,依蓮卻已搶著護在了他身前:“話是我說的,有本事就沖我來,不要為難他!”
另一個黑苗守衛色瞇瞇道:“這是你地小阿哥嗎?長得歪眉斜眼的!小阿妹,看你生地如花似玉,我就讓你占些便宜吧!只要你叫我十聲好阿哥,我就饒了他!”
“叫你媽個頭!”林晚榮聽得火大,手上順勢加勁,啪地脆響,那黑苗慘叫一聲,手骨已被折斷。他這一動手,氣勢嚇人,其余幾個黑苗看地目瞪口呆,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今天是看在依蓮的面子上,饒你們一條狗命!”林晚榮目光一冷,凜冽殺氣瞬間四溢:“回去告訴扎果扎龍,多行不義必自斃,叫他們把腦袋洗干凈,留著等人砍吧!滾!”
他是戰場上殺出來地威嚴,雙手沾了不知多少地鮮血,平時笑嘻嘻的不覺得,一旦發起怒來,卻是神鬼都懼他。幾個黑苗被他一通怒吼,頓時渾身戰栗,低著頭狼狽而逃。
好好一個山清水秀地敘州,就是被這些人弄得烏煙瘴氣,不把這兒給整治妥當,我就把林字倒過來寫!他是氣的狠了,老臉黑如炭墨,捏緊了拳頭一言不發,大氣一口接著一口的喘。
良久才回過神來,正覺依蓮怎么安靜了,抬頭只見少女目光呆呆,輕望住他,似是癡了一般。
“怎么了?”他笑著伸出手去,在依蓮面前晃了晃:“盯住我做什么?”
“阿林哥,你剛才的樣子——”依蓮輕輕道。
“是嗎?”他摸摸臉頰,不好意思的干笑:“其實我一直覺得,我生氣地時候比笑地時候還要帥一點,沒想到今天帥過頭了,嚇著你了!”
不是的,”依蓮微微搖頭,小聲道:“我喜歡看你的地時候像壞人,生氣地時候像好人。”
林晚榮愣了愣,忽然捧腹大笑,這丫頭的總結真是絕了!
“我說的不對嗎?”少女急忙道。
“對,對極了!”他點點頭:“沒有比這更深刻地了!有時候連我自己都弄不清,我到底算是好人還是壞人!”
“可是我知道啊!”依蓮脈脈望著他。眼神撲哧撲哧疾閃,臉上忽然如染了胭脂般暈紅,捂住嘴唇輕笑:“剛才那個黑苗地咪多,說你長得歪眉斜眼地,嘻嘻!”
我本來就不是什么好東西嘛!他自嘲地笑了聲。還未說話。忽聽前面鞭炮巨響。濃濃的硝煙中。安碧如手執一把綁住紅綢的鐵,在那高樹的花桿旁邊。種下一棵碧綠地小樹。寒長老、大人、扎果站在她身后。齊齊鼓掌,頓時笙鼓齊鳴,所有地苗家人歡聲起舞。嬉笑開顏。
“圣姑種花樹了!花山節開始了!”依蓮興奮地跳了起來:“阿林哥。我們走!”
林晚榮還沒弄明白要干什么。就已被少女拉入了興奮地人群中。苗家男女老少手拉著手,團團圍住那花桿花樹,載歌載舞,慶祝這豐收的節日。
他迷迷糊糊拉住依蓮地小手。在人群中結成了一個圓。耳邊是少女歡快地笑聲,四周閃動的都是興奮的笑臉。此情此景,直叫他也以為,自己成了個苗家人。
“嗒嗒”。山谷中忽然傳來陣陣清脆的馬蹄聲,遠遠地,二三十匹高大地駿馬如飛般奔來,苗家人頓時歡呼出聲,數不清地小伙子從人群中沖了出去。
“打馬開始了!”依蓮急忙拍手:“阿林哥,快去。快去!”
打馬是干什么?他急得一瞪眼。依蓮嘻嘻道:“打馬都不明白嗎?這是為了檢驗咪多們勇氣,只要你搶到其中一匹駿馬,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從前面的火圈中穿過去。就會有咪猜看上你,來找你對歌了,嘻嘻。”
她玉手一指。只見離著那奔涌地駿馬二里開外,早已豎起了一個個火圈。直徑約莫四尺見方,正熊熊燃燒著。所謂騎馬穿圈。就是要跨馬從中間躍過去,不僅考驗技術,更考驗勇氣。
林晚榮愣了愣神,不解道:“可是馬匹這么少,人卻那樣多,那些沒搶到馬地小伙子,難道就找不到媳婦?”
“沒搶到馬的,也可以徒步跳過火圈啊,”依蓮笑著解釋:“不過,那些最出色地咪猜,自然就不會來找他們對歌了!”
原來是這么回事!如此說來,要讓苗家鄉親們心甘情愿的把安姐姐嫁給我,我就必須去參加這個打馬,而且還不能太差勁!
他正想著,忽聽疾聲長嘯,一個雄壯的身影越眾而出,直往駿馬叢中沖去。黑苗武士們爆出連天的掌聲與歡呼,依蓮驚道:“是扎果,他也去了!”
扎果地意圖很明顯,就是為了圣姑去的,他一路疾奔,領先眾多苗家的小伙子們,卻還抽空向那邊看臺上的圣姑揮手致意。旁邊的聶大人微笑著點頭:“扎果頭人真是好本事啊!”
圣姑頷首致意,目光偷偷往林晚榮這兒打量,卻見小弟弟大眼瞪小眼,正在與依蓮說著什么,少女嬌顏如花、笑得燦爛,小弟弟卻滿面地驚駭之色,像是被嚇呆了,腳步都拿不動。
安姐姐紅唇緊抿,輕輕哼了聲,玉手一松一合,臉上忽然現出幾絲嫵媚。
“啊!”愁眉苦臉地阿林哥突然慘叫一聲,手舞足蹈的竄了起來,倒把正與他說話的依蓮嚇了一跳:“阿林哥,你怎么了?!”
林晚榮目光輕瞥,只見圣姑臉色嫵媚,正朝著人群中的扎果用力揮手,似乎頗為欣賞他,對這邊,卻瞧都不瞧上一眼。
“沒事,屁股上突然長了根針,過會兒就好了!”阿林哥苦笑搖頭。
依蓮自然以為他在胡扯,咯咯笑著,臉頰羞紅。林晚榮揉了揉屁股,無奈道:“這么說,要成為苗鄉最杰出地咪多,那就必須打贏馬?”
“嗯!”少女輕輕點頭。
沒得選擇了!他忽然臉色一沉,嘿道:“那好,我也去!”
依蓮急忙拉住他:“阿林哥,要是不喜歡就莫要逞強,即使你不打馬,也有人愿意對你唱山歌地!”
別人愿意有什么用啊,要安姐姐愿意那才行!他嘻嘻笑著拍了拍少女胳膊,甩開步子沖入搶馬的人群中。
數千人去搶二三十匹快馬,那情景之亂可想而知,林晚榮一沖進去。頓覺暈頭轉向,四面八方全是人,連根馬毛都看不到。
正覺無奈間,眼神微瞥,只見不遠處。身形雄壯的扎果正閑庭信步般在人群中穿梭。他所到之處。便有混入其中地黑苗侍衛團團護住。其他閑雜人等根本無法靠近。
林晚榮哼了聲,暗自跟上他們。才沒踏出幾步。便聽前面突然馬蹄亂響,兩匹快馬風馳電掣般疾奔過來。眾人蜂擁上搶,扎果卻是身形極快。在眾侍衛地掩護中。他猛地一牽馬韁。腳下疾蹬,身如一塊突然挑起的石頭,穩穩落在了馬背上。那駿馬嘶鳴一聲,揚蹄往前奔去。在周圍黑苗地虎視眈眈中。誰也不敢搶。唯有放他遠走。
這廝倒狡猾,林晚榮惱火的直跺腳。所有人地目光頓時都落到了另外那匹黑馬上。這一看,卻是人人心悸,那黑馬地尾巴上綁著截三尺余長地短繩。噗噗地閃著火苗子,已經燒到了一半,這馬早已驚了,發瘋般亂竄。有一個不信邪的苗家咪多剛靠上去,還沒拉住馬韁,便被它狠狠一撩蹶子。彈了開去。
媽地。這是誰干地好事!林晚榮火冒三丈,眼見前面的扎果一騎絕塵,已在數十丈開外。再不攆就來不及了。他無暇多想。抖地巨喝:“快閃開!”
那火馬迅捷如風劃過眼前,直直的辟開一條通路,在眾多苗家青年注視的眼光中。他身影如電,側面跟著駿馬疾速奔跑。竟然追了個首尾不差。
從來只有馬攆人,沒見過人攆馬的。眾多地咪多們看呆了!
他追了五六丈,氣力便再也接不上,眼看人與馬地差距就要拉大,頓時顧不了許多,猛然怒吼一聲,用盡所有力氣,身子向前彈出,猛地橫著趴在了馬背上。
這種騎馬姿勢是最危險地,何況又是受驚的火馬,那駿馬昂首嘶鳴,飛快地揚起前蹄,要將他甩出去。眼望著韁繩就在眼前飛舞,他一手拼盡全力扒住馬背,另一只手快如閃電,狠狠拉住韁繩,同時身形魚躍,一個大劈叉動作,竟從馬屁股上翻身過來,成了正面而坐。雖位置靠后了些,卻畢竟是坐穩了。
這一連串動作干凈利落,仿佛表演一般,諸 看的眼都不敢眨,良久方才歡呼四起。
“阿林哥,阿林哥——”依蓮站在山邊的大石上,眸中淚花隱現,跳起來拼命向他招手。安碧如握緊的拳頭驀然松開了,忽然嘻嘻一笑,臉頰暈紅的望住他,喃喃道:“好一個黑馬小弟弟!”
映月塢地咪多咪猜們更是欣喜若狂,逢人便叫:“快看,那是映月塢地阿林哥,是我們紅苗!”
眾人看的起勁,唯有紅苗阿林哥有苦自己知。這是一匹受了驚的火馬,好處是它會一個勁地狂奔,沒人敢接近。壞處是,它只會越跑越快,根本無法剎車!
這馬尾巴也不知是誰點的,騎在火馬上,只聞風聲在耳邊呼呼,快的像坐飛機,拉韁繩只能艱難的控制住方向,根本無法叫馬匹慢下來。他咬牙切齒的東張西望,這一看,便瞧出問題來了,不僅是他這坐騎,另還有五六匹駿馬也是被點燃的。唯一不同的是,其他火馬上都無人乘坐,而那奔行在最前的扎果,除自己能勉強跟上外,其他人等一律落的遠遠。
距離終點還有里把路程,他與扎果之間相距約有二十丈,此時他又不得不感激,要不是這火馬,我怎么能距離扎果如此之近呢?
一匹是氣勢洶洶的快馬,另一匹是烈焰熊熊的火馬,花山節開場的打馬,已經徹底演變成了扎果頭人和這不知哪里冒出來的紅苗小阿哥的單打獨斗。
“駕,駕——”扎果大聲催促著,又不斷的回頭張望,眼中很有些緊張。雖然領先二十余丈,但就這紅苗咪多方才表現的騎術來看,誰知道他還有沒有保留呢?
林晚榮看的大笑,知道我騎火馬的好處了吧,老子坐在馬上,一鞭都不用揮,一聲都不用喊,它就會自己來追你,省時省勁,不死不休。
二人一前一后不斷追趕,火馬尾巴上的繩索即將燒完,屁股不斷的冒煙,那駿馬眸子睜大,便如風一般疾行,仿佛隨時都可能飄起來。林晚榮在戰場上整天與馬打交道。靠的就是它來保命,控馬技術早已嫻熟無比,扎果雖也騎術精湛,相比起林晚榮來說,卻總少了那些生死間地靈性。
苗家人何時見過如此精彩的追逐,蘆笙也不吹了,舞也不跳了,個個盤在山崖兩旁。睜大了眼睛。目睹這精彩絕倫的一幕。
距離從二十余丈一點點拉近。十丈,五丈,二馬漸漸接近。眼看著終點在望,還剩余不到百丈的路程,林晚榮的馬屁股上已經燒著,那駿馬嘶的痛鳴,火箭般越過扎果頭人的座駕。苗家鄉親們爆出驚天的叫好聲。映月塢地年輕人們更是把手掌都拍紅了。依蓮看地眼都不敢眨,雙拳握地緊緊,呼吸幾乎都秉住了。
“咦,這個紅苗咪多我見過!”坐在圣姑身邊的寒儂阿叔輕輕嘟囓著。
圣姑臉頰發燙,輕道:“是啊,阿叔你應該認識他的!”
寒儂嗯了聲:“他是映月塢布依家的女婿,依蓮的小阿哥!那天想上山,被我打下去的!”
“是嗎?”安碧如咯咯嬌笑。紅唇咬得緊緊。真是又氣又惱。要是小弟弟在身邊,只怕早就讓她扎成刺猬了。
那邊的聶大人望著這紅苗小阿哥,也是咦了聲。愁眉緊鎖,似乎在努力回想著什么。
林晚榮已顧不得別人怎么想了,他地馬越跑越快,躍過扎果身側的那一刻,忽聞絲絲輕響,一只苗箭從身后疾速射出,直向馬腿而來。
索性這火馬速度疾快,無法以常理推度,那苗箭才劃了個空,落在遠處的地上。他回頭一望,只見扎果神情陰冷,正狠狠的盯住他。
玩陰的?老子是祖宗!林晚榮鼻子里嗤出一聲,若非這火馬無法調頭,他早就上去收拾這小子了。
超越扎果之后,火馬速度之疾,勢如破竹,堪堪已領先了十余丈。火苗已竄上馬尾,駿馬身子急顫,如發了狂般往前奔去,方向越來越難掌控。
兩邊人眾看的心都揪起來了,依蓮自不必說,就連一向沉穩的安姐姐,也是默默握緊了手心,香汗涔涔。
林晚榮腦門子上滿是汗珠,這個時候他可不敢輕舉妄動,唯有放松馬韁,小心翼翼的修正角度。眼望著前面地火圈熊熊燃燒,離此就只有數丈之遙,他忽然輕吼一聲:“駕——”
一路沉寂,唯有這最后一聲才是最重要地,這一下出其不意,火馬身子急顫,根本來不及改變方向,下意識的就已揚蹄前躍。
駿馬仿佛一只射出的火箭,驀然騰空而起,身形幾乎拉平,速度又疾又快,林晚榮緊緊伏在馬背上,只聞耳邊火花噼啪亂閃,一人一馬就如破空地閃電,輕巧而又快捷的穿過那火圈,竟連一絲火苗都沒沾上。
這是他在戰場上無數的生死之間練就的本事,純粹是一種對人對馬的本能感知,卻非常之和諧完美。
“阿林哥!”一聲嬌喚響起,少女依蓮竟是徑直從大石上躍下,發瘋一般的向他狂奔而來。
人群發愣半晌,忽然爆發出潮水般的掌聲,無數的苗家鄉親鼓掌歡呼,這真是歷屆的花山節上,從沒見過的精彩一幕。
“依蓮,別過來,馬驚了,我剎不住!”看依蓮一路疾奔,雙眸中淚珠閃亮,嬌柔的身軀像是搖擺的花枝,林晚榮急忙揮手大叫。
漫山的歡呼掩蓋了他的聲音,少女根本不知他在喊什么,見他一個勁招手,欣喜的腳步更快。
那火馬早已剎不住了,快得就如閃電,連方向都已無法控制,他拼命的擺手拉韁繩,卻根本起不了作用。
“躲開,快躲開!”他驀然從馬背上坐起來,雙眼血紅,拼命向著疾奔的依蓮招手。
依蓮望著那飛速而來的快馬,目光癡癡,驀然雙頰血紅,她雙手荷在嘴邊,用盡所有力氣,大聲朝他喊了一句。
離她最近的人群頓時爆出一陣歡呼,數不清的咪猜們笑著涌上前來,將依蓮往前推。依蓮羞喜的望他一眼,又脈脈低下頭去,臉頰直從耳根紅到頸子。
漫山遍野的都是人聲,林晚榮又正處在驚魂時刻,根本聽不清她喊的什么。安碧如卻是武功高強,聞言愣了愣。忽然默默搖頭,嘆了口氣,又氣又惱:“不聽話地小弟弟,今晚我就治你!”
“閃開,快閃開啊!”望著依蓮脈脈含羞的樣子,林晚榮嗓子都喊啞了,等到少女聽到時,那快馬已近在眼前。
依蓮眼睛驀然睜大。驚恐中。輕輕喚道:“阿哥——”
火馬疾如閃電。像風般劃過,眼看著便要將少女柔嫩的嬌軀踏于蹄下,林晚榮雙眸血紅,眼眶齜裂,忽然啊的長吼一聲,身如滿弓般疾探而下,刷的將那小阿妹單手攬起。
風聲呼嘯。馬 著依蓮的衣襟踏過,刮起的勁氣絲絲作疼。他搶在際,生生將她從地上搶起,驀然將她橫抱在懷中,大氣直喘個不停。
周圍眾人看的心驚膽顫,直到危險解除,這才爆發出口哨歡呼,數不清地咪多咪猜向他們涌來。
林晚榮有些惱怒:“依蓮。你這是干什么。會沒命地!”
依蓮身子輕輕顫抖,伏在他懷里一動不動,無聲搖頭。溫柔道:“我不怕死!”
你不怕死,可是我怕師傅姐姐啊,我這樣抱著你,今夜安姐姐一定會給我打針了!他心里叫苦不迭,急忙往遠遠地臺上看去。安碧如正朝這邊張望,嘴角帶著甜甜的微笑,眼神說不出的嫵媚。看在外人眼里,還以為她在暗送秋波呢。唯有林晚榮心里最清楚,安姐姐越媚,危險就越大。
火馬行到后來,已是氣力全竭,速度無聲放慢,林晚榮抱住依蓮身子,疾躍而下,望著那伏在地上不斷打滾的駿馬,他無聲輕嘆,抽出柴刀,刷的一聲砍斷馬脖子,便再也不回頭了。
映月塢的眾多咪多早已團團圍了上來,個個都對他敬佩的直豎大拇指,連一向不服他地坤山也不好意思跟他作對了。姑娘們的眼神卻有些曖昧,圍住他七嘴八舌,嘰嘰喳喳的問個不停。
笑了一陣,林晚榮忽覺周圍情勢有些怪異,偷偷抬起頭來,卻見四面不知何時圍上了一群美麗的苗家女孩,青苗、白苗、烏苗、花苗的都有,正羞羞答答望著他,想要開口,卻誰都不好意思說話。
映月塢的咪猜們,剎那就緊張了起來,團團將他圍在中間,雙方大眼瞪小眼,用苗語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林晚榮聽得直眨眼,忙拉住依蓮道:“她們在干什么?”
依蓮嘻嘻一笑:“我昨夜說過的話應驗了,這些咪猜都是看中了你,來與你對歌的!”
對歌?林晚榮嚇得倒抽了口冷氣,這要叫安姐姐聽見了,她還不殺了我?
話音未落,一個美麗地白苗女孩終于克服了羞澀,抬頭打量著他,輕輕唱道:“
阿哥打鼓有兩聲,
阿哥唱歌有雙音,
你若不信回頭看,
哥地背后有妹跟。”
男女交友本就是花山節最重要的項目,這首山歌已是最裸的表達情意了,一方先唱,若另一方有意,也要回一首情歌。
那白苗女孩羞澀低頭,等待著他地回應,林晚榮渾身都不自在,急忙道:“依蓮,現在怎么辦?”
少女輕笑道:“還記得昨夜打賭么?現在可是你輸了!”
按照昨夜與依蓮的約定,除了安姐姐外,要再有人來找他對歌,那就算他輸了。從現在的情形來看,他輸的很慘。
難道真的要我唱歌?他嚇得一縮頭,急忙拱手道:“諸位小妹,我打馬是湊巧贏的,不是真本事,也不會唱山歌!你們快些走吧!”
“阿林哥,你騎馬騎的好,人也長得俏,要說不會唱山歌,打死我也不信!”那等待中的白苗女孩嬌羞開口,卻是連他的名字都打聽清楚了,實屬有備而來。
這怎么辦?他偷偷道:“要不,依蓮,我們把那賭約取消了吧!”
“不行!”少女一口否定。
“難道一定要我唱?”他臉色慘痛無比。
“當然要唱了,”依蓮低下頭,輕聲道:“可是,不準你和別人唱!”
“什么意思?”他驀然一驚。
“我的傻阿林哥唉,這你還不明白?!”映月塢的一個咪猜笑道:“當然是我們依蓮唱,你才能唱了!別人的可不行!”
依蓮羞的轉頭就走,映月塢的姑娘們急急攔住她,跺腳道:“哎呀,我的好阿妹,這都什么時候了!你再猶豫會兒,你的阿哥就要被人搶走了,到時候你哭都來不及!唱啊,快唱啊!”
眾人一遍遍的催促,依蓮是遠近聞名的百靈鳥,平日里山歌小調張口就來,今日卻是緊緊捏著衣角,臉頰鮮紅如血,偷偷的望著他,連嘴都不敢張了。
還是其中一個咪猜機靈,尋出依蓮昨日為阿林哥刻下的一塊竹片,急急塞到了依蓮手中:“這個,就是這個!”
依蓮羞澀的望著他,終于鼓足了莫大的勇氣,輕輕唱道:“
太陽出來照高巖,
金花銀花掉下來,
遍地金銀我不愛,
只愛阿哥好人才。”
一曲清脆的山歌唱出,依蓮頓時長長的松了口氣,脈脈的低下頭去,又羞又盼,偷偷打量著他。
這不是要人命嗎?!林晚榮心臟噗噗亂跳,想起進苗寨來的點點滴滴,想起依蓮對自己的百般照顧,心中立時百味雜陳。
映月塢的咪猜見他沉著眉不說話,卻是怒了:“阿林哥,你是木頭啊!你昨晚和依蓮打了賭的,她唱歌你就要回!你要說話不算話,那就再也不是我們映月塢的朋友!”
打賭輸了,自然要說話算話,可是他所會的區區幾首歌,被這一驚一詐,早已嚇得沒影了,更何況,那情歌是能亂唱的么?
“我,我都不記得了!”他急急擺手道。
“不記得?”幾個咪猜嘻嘻笑:“這個容易!”
她們從竹片里選出一個,捂住最后一行,笑瞇瞇的遞到他眼前:“就唱這個!”
林晚榮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就三句么?!”
“嗯,”姑娘們笑著道:“三句多一點,后面還有句簡單的。放心了,你是我們的阿林哥,我們還會害你么?”
這幾句倒沒有什么,林晚榮一咬牙:“千里迢迢萬里來,
不為金來不為財。
不為銀錢不為米 姑娘們的手驀地松開:“——為見情妹郞才——打住,你們訛我?!這個不算,不算啊!”
“可不是訛你!”咪猜們嘻嘻哈哈的跳到依蓮身邊:“小阿妹,你的阿哥唱了!你送個什么給他啊?!”
依蓮羞的無地自容,根本就不敢抬頭。她偷偷打量了阿林哥一眼,雙手顫抖,輕輕解下自己潔白的腰帶,緩緩遞到他面前,低頭輕喚道:“阿哥——”
這回可真是糟糕了!林晚榮神色嚴整,默默搖頭:“依蓮,不是這樣的!”
依蓮臉色慘白,身形搖搖欲墜:“你,你不喜歡我?”
林晚榮咬咬牙:“我不能喜歡你——”
“啪”,依蓮手中的腰帶無聲掉落地上。
“阿哥!”她輕輕望了他一眼,淚珠奪眶而出,驀然轉過頭,撒腳就山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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