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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身體,軟軟的躺在他懷里,臉色煞白,再沒有了呼吸,最后的體溫也正在漸漸的失去。
林晚榮怎么都沒想到,一向溫柔的依蓮,竟會倔強如斯,她用了這樣一種極端的方式,來渲昭自己不屈的情感。
“依蓮,依蓮,你醒醒,你不能死啊——”深深的愧疚和無邊的痛苦潮水般涌上心頭,林晚榮心膽俱裂,抱住阿妹冰冷的身子,憤怒的仰天長吼。
一道動人的身影電般疾射而來,圣姑焦急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這是怎么回事?我才離開了片刻,怎么就出了岔子?!”
聽到安姐姐的聲音,林晚榮這才如夢初醒,急忙緊握住她的手:“師傅姐姐,快,快救救依蓮——”
不待他吩咐,圣姑已伸出手去翻開少女的眼皮,默然打量了幾眼,忽然搖了搖頭,微微輕嘆。
林晚榮腦中轟的一聲,身形都站不直了:“姐姐,依蓮到底怎么樣了?求你一定要救活她!要不然,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安生的!”
安碧如瞪了他一眼,惱道:“我們苗女有兩樣東西天下聞名,你知道是什么嗎?”
林晚榮頹然搖頭。
“難怪人家小阿妹不想活了,”圣姑盯住他默然一嘆:“遇上你這種木頭,不被你惱死,也被你氣死了!我們苗家女,馳名天下的便有兩點,一為癡情,二為用毒。”
這兩個特點在依蓮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林晚榮猛地一拍腦袋,腸子都悔青了:“對啊,我怎么就沒想到呢!”
安碧如哼了聲:“想到了又能怎樣?!我來問你,你對依蓮究竟說了些什么,竟致她服下這斷腸之毒?!”
斷腸之毒?光聽名字就夠恐怖,林晚榮臉色刷的白了:“依蓮問我喜不喜歡她——”
“那你如何回答的?”師傅姐姐嚴肅的盯著他。
“還能怎么回答,”林晚榮長長嘆息:“家里的情況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依蓮是個純潔的苗家女孩,我們那種生活是不適合她的,我沒有把握給她幸福、也沒有把握讓她快樂,又怎么能耽誤她的終身——”
“什么不適合,什么不能給她幸福?借口,統統都是借口!”安姐姐憤怒白他一眼:“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幸福還是快樂,依蓮比你更清楚,她自己的選擇,憑什么硬生生將她抹殺掉?”
林晚榮哪有心情與她爭論這些,無奈道:“師傅姐姐,這些事以后再說吧,請你先救救依蓮!”
“這些事必須先弄清楚,”圣姑搖頭哼道:“身死不可怕,心死才是無藥可醫,我今天就要為苗寨的小阿妹討個公道!你老老實實回答我,到底喜不喜歡依蓮?!”
師傅姐姐不救人、反而替依蓮責問起來了,林晚榮被逼無奈,苦著臉笑道:“依蓮溫柔俏皮、活潑可愛,誰不喜歡?可是青旋她們早就下過戒令了,我應該尊重她們不是?要是處處沾花惹草、見一個喜歡一個,那我豈不成了頭種馬?”
安碧如噗嗤一笑,旋即又覺氣氛不對,急忙板起了臉來:“總算你還有些自知之明,哼,種馬?那是抬舉你了!我瞧你像種豬更多一些!”
“管他種馬種豬,姐姐,求你救救依蓮先!”林晚榮慌張的雙手作揖。
師傅姐姐不言不笑,緊盯住他:“這么說,你是喜歡依蓮的了?!”
林晚榮牙一咬、心一橫:“是的,我喜歡她——唉喲——”話還未完,便覺腰間劇痛,安碧如給他來了記狠的。
“小弟弟,你倒是膽大的很那,”安姐姐柳眉倒豎,湊到他耳邊,咯咯冷笑:“竟當著我的面前,對別的女人表白起來了?!”
逼著我說的是你,說完了吃醋的也是你,你到底要干什么?林晚榮心有戚戚,慨然嘆道:“多情本就是我罹患的一種絕癥,無藥可解。可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與依蓮無關,請師傅姐姐一定要救救她!”
“這是斷腸之毒,哪就那么容易相救?”安碧如搖了搖頭,望見小弟弟慘白的臉色,她眼珠一轉,輕輕道:“不過么,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
“真的?”正處失望中的林晚榮猛地抬起頭來,臉上洋溢著濃濃的欣喜。
安碧如微微點頭:“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條件?!師傅姐姐既然這樣說,那依蓮就一定還有救了。林晚榮大喜之中,心懷稍微寬慰了些,忙不迭的點頭道:“姐姐怎么如此見外,咱倆是什么關系,還用得著講條件嗎?!無論你要什么,我都答應你!”
“這是你說的哦,將來可不要后悔!”安碧如嫣然一笑:“我這條件也簡單的很——要是我救活了你這個小阿妹,今后無論我如何處置她,你都不許插手。”
“啊?!”林晚榮愣了愣神。圣姑的話里透著古怪,她處置依蓮干什么,吃醋么?可是她要殺了小阿妹,我也不管么?
師傅姐姐何等精明,望見他閃爍的眼色便知他心中所思,忍不住哼道:“怎么?擔心我害她么?”
圣姑為了苗家鄉親的幸福,寧愿孤身一人漂泊在外,經歷了無數的艱辛苦楚,又怎會去戕害苗家小阿妹?
林晚榮嘆了口氣,緊緊抓住她的手:“我怎么會那樣想呢?依蓮是個好姑娘,是我愧對了她,我真心實意希望她能開心快活!姐姐你要惱我,就狠狠扎我幾針,小弟弟絕不叫疼,只是我不希望看到依蓮為難!”
安碧如一言不發,睜大了眼睛狠狠瞪住他,目光似箭般射入他心窩。
林晚榮心里直發毛,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兩步,疾道:“姐姐,你,你動手的時候輕一點,其實,我還是有點怕打針的。”
“噗嗤,”圣姑破涕為笑,薄惱著白他一眼,臉頰泛起點點紅暈,柔聲嗔道:“什么打針不打針的!你心疼小阿妹,卻要惹別人來心疼你——你這呆子!”
就是再駑鈍的木頭也知道圣姑的意思了,望著她脈脈垂下的鮮紅俏臉,林晚榮欣喜過望:“那我以后就多注意點,不讓你心疼就是了!”
“誰心疼你了?不害臊!”安碧如耳根發燒,輕嗔著看他一眼。
她自林晚榮懷里接過那冰冷的嬌軀,望著少女煞白的臉頰,緩緩伸出手去,輕拂依蓮耳邊散亂的秀發,微聲嘆道:“這個小阿妹,聰明伶俐、敢作敢當,那脾氣姓格,活脫脫就是一個許多年前的我!”
“姐姐說的一點不錯,我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似乎就看見了當年師傅姐姐的樣子!”林晚榮深有同感,欣欣然點頭。
“是嗎?!”安碧如眼中閃過濃濃的驚喜,旋即嘆息一聲:“我們苗女什么都好,唯獨那癡情一點,卻讓人恨,又讓人憐,最為不幸的便是遇上個無情無義的華家郎,那才叫柔腸寸斷、摧人心肝!我與小阿妹相距一個年輪,卻都難逃命運輪回,讓一個白眼狼白白得了便宜!”
她眼神脈脈溫柔,輕笑著打量他。林晚榮就算不是白眼狼,那也得認了!
“師傅姐姐,依蓮現在到底怎么樣了?”說來說去,卻不見圣姑著急小阿妹的傷勢,林晚榮自然急了。
“把她交給我就是了!只是我們有言在先,若救活了依蓮,我如何處置她,你都不許反對!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這都什么時候了,還能不答應嗎?林晚榮無奈點頭。
望著他悻悻垂首的樣子,圣姑溫柔道:“你放心吧,我自己的小阿妹,心疼都來不及,還能害她不成?至于能不能獲得她想要的幸福,那就只能靠她自己了!”
圣姑仿佛在打啞謎,林晚榮聽得云里霧里、始終不明白。不過有一點可以確認,只要師傅姐姐出手,小阿妹一定沒事!
安碧如也不多解釋,笑著在他臉頰上輕拍了兩下:“我要拯救你的小阿妹去了,你可不許跟著我!早些下山去,明天還有一件你夢寐以求的事情呢——”
她說到后來,臉已紅到脖子根上了,林晚榮心里一跳,大喜道:“你是說——洞房?!”
安姐姐怎會應他,腳尖在他腿彎上輕踢了下,羞惱的哼了聲。
林晚榮還沒反應過來,她已帶著依蓮,身形疾如一縷淡淡的青煙,消逝在了浩淼夜色中。
林晚榮心中又喜又憂。來到苗鄉,迎娶安姐姐,明天就要修成正果了,這是一件大大的喜事。可是依蓮命懸一線、生死未卜,讓他心中無限的愧疚。
依蓮到底能不能恢復?師傅姐姐又會如何處置小阿妹?一個個的謎團緊緊纏繞在心頭,叫他心神陣陣不寧,猶豫了半晌,才悻悻下山而去。
遠遠的峰頭上,圣姑身形凝立,默默翹望著那落魄的背影,忍不住的微笑搖頭:“真是個傻傻的小弟弟!”
依蓮靜靜躺在石下,月華如水,照在她清秀的臉頰上,往曰紅潤的嘴唇,早已失去了動人的顏色,雪一般的蒼白。沒有呼吸,沒有體溫,就像死去了一般。
安碧如跳下大石,用竹筒從溪邊汲來清水,又自懷中取出一顆藥丸,捏碎了送進依蓮口中。
說也奇怪,不過盞茶功夫過去,依蓮原本煞白的臉頰,竟緩緩爬上幾絲淡淡的暈紅,顏色漸漸的好轉。她酥胸微不可察的一喘,已有了輕輕的呼吸,接著便手指微微蠕動,生命的氣息重新回到了她身上。若是林晚榮見到了這一幕,定然會歡呼出聲。
依蓮長長的睫毛無聲顫動,雙眸緩緩睜開,四周打量了幾眼,喃喃自語:“我這是在哪里?阿哥——”
“你醒了?!”一個動聽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少女急忙偏過頭去,身旁站著個嫵媚艷麗、豐神如玉的苗家女子,正對著她微笑。
依蓮呆了呆,旋即驚喜失聲:“——你,你是圣姑?!”
安碧如笑著點頭,少女激動的臉色通紅,雙眸滿是崇敬和仰慕,掙扎著站起來,急急跪在她面前,恭敬叩首:“圣姑,我可見到你了!”
少女婷婷婀娜的樣子惹人憐愛,倔強的眼神依稀仿佛當年的自己,圣姑看的喜愛之極,急忙扶起她:“快起來吧,依蓮阿妹!”
少女驚的睜大了眼睛,緊緊扶住她胳膊:“圣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安碧如輕笑道:“我當然認得你了,苗鄉百里最有名的百靈,依蓮小阿妹!我不僅知道你的名字,還聽說你是我們苗寨書念的最多的咪猜,不僅山歌唱的好,更是學識好、眼光好、心地善良。所有人都佩服你。是不是這樣?”
依蓮俏臉通紅,抬頭仰望著她,吶吶道:“我只是映月塢的一個小阿妹,哪有您說的這樣好!”
圣姑望著她狡黠一笑:“你不好?那怎么連阿林哥都喜歡你?”
阿哥喜歡我?依蓮心中一苦,驀然驚醒過來,“啪”的跪倒在地,淚落如雨:“不,不是這樣的!不關阿林哥的事,是我死纏著他,請圣姑責罰依蓮!阿林哥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