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楊順不吭聲了,胡宗憲假裝很是焦急的道:“哎喲,你這還考慮什么呢?羊毛出在羊身上啊,你現在是宣大總督,我是大同知府,外頭就是大同榷場,每天流水的銀子就有幾十萬兩,好的時候都有上百萬兩,隨便找誰薅點羊毛,你那窟窿不就全補上了?每個人耗上一撮羊毛,在你們老家買上上萬畝良田都綽綽有余!”
楊順眼珠子一下子瞪圓了,猛的一拍手道:“對啊,我怎么就沒想到呢?”
胡宗憲在心里冷哼了一聲,等你想到了,什么事兒就都晚了!
“成章兄,趕緊回去把窟窿補上,就算這時候朝廷有人找你麻煩,你也可以借此自辯,借此再向皇上訴訴委屈,說有人眼紅你的位子,污蔑你,屆時危機不解而解已!”
楊順大喜:“好好好,不愧是汝貞,就是厲害,兄此次過了關,必會重謝汝貞,告辭!”
話罷,楊順哈哈大笑著出了衙門,離開前還賞了一大定銀子給那個挨了他一腳的門子。
等門房回來稟告楊順走了,胡宗憲這才慢悠悠的坐回到了桌子旁,吃起了已經有些涼了的晚飯。
徐渭徐文長這時候也挑開簾子,從一旁的耳放里走了出來。
“東翁,飯菜已經涼了,我叫廚子再去熱熱你再吃!”
“沒那么多講究,咳咳……”
一陣咳嗽過后,胡宗憲招呼徐渭坐下:“在坐下說,來人,給文長上一碗羊湯,暖暖身子!”
片刻后,一碗羊湯端上了飯桌。
胡宗憲吃了沒幾口就不吃了,一陣陣的咳嗽,徐渭關心了兩句,胡宗憲擺了擺手止住了他。
喘了好幾口,胡宗憲才開口道:“你仔細跟我說說,到現在我還蒙在鼓里!”
徐渭趕忙道:“東翁,這是好事!”
胡宗憲再次擺了擺手:“我知道,我沒怪明宇和經法,你叫他們兩個回來吧,不用在外面躲躲藏藏的了,我雖才來大同沒多久,但在大同我也有不少眼線的!”
徐渭面帶羞愧的道:“文長替他們二人謝過東翁!”
胡宗憲嘆了一口氣:“時也命也,此前,我并沒有怪他們,只不過是他們想的太多了!”
這話還真不是假話,胡宗憲還真沒怪吳疆和俞道,敗給張忠,閑賦在家之后,他仔細的琢磨了很久,發現如果不是張忠有著諸多匪夷所思的仙家手段,最后贏的那個人,必然是他胡宗憲。
吳疆和俞道倆人并無任何過錯,他們的狠辣凌厲的招數,放到任何一個不是張忠的對手身上,哪怕那對手是徐階,也是穩贏。
最后壞就壞在,對手是張忠。
“真要怪罪的話,其實最應該怪罪的那個人,反而是我,文長啊,是我太貪了,也太急躁了,我應該等張忠離開杭州之后,在下殺手,若如此,想必此時我把浙江清掃干凈了!”
“東翁……”
“文長,不用再說了,叫他們回來吧!”
“是東翁,等回去之后,我就把他們叫回來!”
“恩,現在你仔細給我說說,他們兩個打的什么主意!”
片刻后,徐渭把吳疆和俞道的計劃詳細的說了一遍,胡宗憲逼著眼睛沉思了很久,才開口道:“張忠有消息了嗎?”
徐渭道:“還沒有!”
胡宗憲道:“草原上亂象已顯,我怕會有大的變故,俞大猷和戚繼光一個大同總兵,一個宣府總兵,他們兩個至關重要,他們所守之地,更是重要無比,絕對不能有任何差池!”
徐渭點了點頭應下,略微猶豫了一下,才道:“那吳疆和俞道的計劃……”
胡宗憲嘆了一口氣道:“唉,事已至此,只能一步步的往下走了!”
徐渭沉吟了好半晌才開口道:“東翁,若是你覺得不妥,我們可以停下來,反正這個頭已經起了,必然會有人接手,屆時陛下也不會怪到我們頭上來,裕王和景王那邊,勝的一方肯定會感激我們,至于敗的那一方,敗的那一方,想必那時候也開不了口了!”
胡宗憲也想了一會兒才道:“不用收,最起碼在張忠介入之前,不用收,但一定要把張忠給我盯緊了,只要發現他介入了,立刻退出來,哪怕自斷一臂也要退出來!”
徐渭點了點頭,然后又道:“我想張忠應該顧不上這邊了,如今大學已經封了草原,張忠想趕回來是不大可能了,最快也要來年開春了!”
胡宗憲搖了搖頭:“不能以常理來衡量張忠,他那些匪夷所思的手段,也也見識過不少,聽過的更多,所以還是小心為妙!”
徐渭點了點頭,很認真的應下。
房間里一時間陷入了沉默當中。
過了片刻,胡宗憲忽然笑了起來:“張忠是我的克星,但殊不知,他竟也是我的福將!”
“哦?”徐渭微微楞了一下道:“東翁,此話怎講?”
胡宗憲笑著道:“如果不是張忠,我就不可能被罷官,如果不是張忠,大同就不可能開榷場,如果不是張忠,草原也不可能大亂,如如張忠不在大同開榷場,楊順就不可能出事,楊順不出事,我就不可能接任宣大總督的位子!”
“想一想,如果草原大亂,而我又接了宣大總督的位子……”
徐渭頓時明白了,他臉上也浮現出了狂喜:“封狼居胥!”
胡宗憲哈哈大笑:“不錯,就是封狼居胥!有戚繼光和俞大猷在,只要草原亂起來,只要我向陛下陳奏,只要陛下允許出兵草原,那么封狼居胥也不是沒有可能!”
徐渭點了點頭,但他很快就平靜了下來,沉吟了片刻之后,道:“那我們得提前做準備,我們不缺兵不缺將,亦不缺物資和兵刃,但我們缺戰馬!”
胡宗憲點了點頭道:“如今榷場大開,戰馬的問題已經不是大問題,只要有好的貨物,不愁弄不到戰馬,現在愁的就是我們沒有好的貨!”
徐渭一下子笑了:“東翁,難道您忘了?”
胡宗憲不解。
徐渭笑著道:“東翁,張忠的敵人里,可是有一個有好貨的!”
“誰?”
“揚州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