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依舊傾盆般落下,淋在大地,落在堡壘。
傳送陣所在的地方露天,所以雨水很快就將地面的血腥洗刷。
在時而閃電劃過,雷霆轟鳴中,王晨的煙渺分身正快速的修復陣法,且改動了目的地。
畢竟這里之前被圣瀾族潛入封海郡的黑衣衛占據過,即便是傳送陣被修復,可難以確保計劃中的目的地安全。
所以更穩妥的方式,是換一個傳送達到的地方。
修復的過程里,孔祥龍也頻頻抬頭看向圣瀾族邊界的方位,神色內帶著一些陰霾。
“此地設埋,不像是專門為我而設,他們不可能知道我的行蹤,且若針對我的話,也不會這么點人手。”
“所以更像是阻止一切靠近邊界之人,而且應該不止一處傳送陣堡壘有問題。”許青在旁,沉聲開口。
“圣瀾族應在前方區域內搜尋我們要接應之人。”山河子走來,緩緩說道。
“難道我們這條路線,是真?”夜靈詫異道,隨后本能的看向四周,因為按照他們之前的分析,真正的接應路線大概率有強者暗中跟隨。
“未必,圣瀾族的表現也暴露了他們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掌握我方暗子真正線路之事,所以多個州的邊界區域,應該都是在搜尋。”
孔祥龍眼睛里露出精芒。
許青暗自點頭。
這一次的任務,大家明白大概率自身所接應是假,那位潛伏在圣瀾族的暗子歸來,必定是類似九假一真的方式。
這就讓圣瀾族難以對其精準鎖定擊殺,而封海郡內自然也有圣瀾族的暗子,于是執劍宮的動向一定程度也能代表暗子的準確路線。
這也是為何外勤辦分散了多個小隊的原因。
甚至許青覺得也有可能所有明面上的接應小隊都是迷惑圣瀾族的煙霧,或許還有暗隊在行動。
另外那位真正從圣瀾族歸來的暗子,不需要任何接應也有可能。
這是一場雙方的博弈。
不過通過此事,許青再次感受到了人族的式微。
如這邊界之地,雖有對元嬰踏入者的限制,可元嬰以下能來這么圣瀾族修士,也足以說明封海郡的防線脆弱。
這個道理,大家都懂,紛紛沉默。
時間不長,在一連串的雷霆轟鳴炸開間,傳送陣修復完成。
無論這一次接應是真是假,他們一行人已經確定要繼續前行,此刻飛速踏入傳送陣,隨著陣法光芒的閃耀,在這大雨里,眾人身影消失。
出現時,已在臨瀾州的邊界范圍,一處隱秘的山谷之中。
“大家保持警惕,此地圣瀾族潛入者應該不少,我先探查一下我們要接應的暗子藏身之地,希望他還活著。”
走出的一刻,孔祥龍低沉開口,同時取出一個羅盤。
執劍者之間有一系列隱秘的聯系之法,且每一次任務所用都不一樣,唯有任務的負責人才可知曉。
比如這羅盤,就是這一次的任務配備,特殊法器,它會指引被接應的暗子所在之處。
他們的任務,就是通過羅盤找到對方,接應離去。
這些事情許青了解,秘訓時執劍宮都有所普及與傳授。
當這眾人的面,孔祥龍掐訣一指羅盤,頓時其上指針飛速轉動,并非簡單的指出方向,而是在這轉動間幻化出了一幕畫面。
畫面里有一個紅點,距離這里有些范圍,此刻正微弱的閃動。
看見閃爍的紅點,眾人都心底松了口氣。
這代表對方還活著。
孔祥龍也是精神一振,開始對眾人安排。
接應之事不可魯莽,若直接過去的話,很有可能會使對方的方位暴露。
所以首先要做的是將此地的圣瀾族吸引走,同時展開肅清,同時進行接應,這三個步驟要一起進行。
許青這里要做的是盡可能的肅清這片區域,與他配合的是夜靈。
至于吸引圣瀾族的,是山河子與王晨等人。
接應將由孔祥龍獨立完成。
聽著孔祥龍的安排,許青點了點頭,己方的做法很常規,也是應有之事,所以很快他們就分成三方,各自行動。
許青一晃,身體融入黑夜之中,開始尋找四周的圣瀾族。
夜靈也是如此,他們這一隊的外勤辦執劍者,同樣散開。
時間流逝,半個時辰后,隨著轟鳴之聲的回蕩,術法波動從遠處傳來。
許青抬頭看去,那是山河子和王晨所在的方位,他們負責吸引圣瀾族注意。
可很快許青眉頭皺起。
因為他一路前行,在這片區域沒有發現任何圣瀾族的蹤跡,對方好像不存在一樣,這與他們之前判斷對方在搜尋暗子之事不符。
“有些不對!”許青警惕更高。
一樣發現不對勁的,還有 山河子與王晨,他們的吸引行動,沒有引來任何圣瀾族。
這詭異的一幕,讓所有人都心底一沉。
不久之后,一道術法形成的信號之光沖天而起,在蒼穹閃耀,這是緊急集合的信號。
看著信號,許青心底一沉,他知道的確出問題了。
因為傳來信號的地方,是孔祥龍所去的被接應者所在之地。
一切若按照計劃,孔祥龍不可能在哪里釋放信號,他應該帶人遠去之后才會通知大家。
許青立刻改變方向,直奔傳來信號之地,一炷香后他終于達到,遠遠看到了孔祥龍以及山河子等人。
這里是一處平原,而在他們的前方百丈外,地面上赫然躺著一個奄奄一息之人。
此人是十五六歲的少年,渾身上下都是鮮血,彌漫了無數的傷口,大都深可見骨。
甚至仔細去看可以看到,他除了臉上皮膚正常外,其他地方的皮已經被人活活剝下!
顯然承受了無法想象的折磨與痛苦。
其骨頭更是碎了大半,全身法竅一個不剩,全部崩潰。
從崩潰的點可以看出,這少女竟是一百二十法竅的天驕。
如今他一只眼睛也瞎了,眼珠被挖下放在了他自己的口中,二個耳朵也消失了。
甚至身體還被下了毒,正在腐爛。
活不成了,此刻只剩下一口氣。
觸目驚心。
許青神色凝重,眼睛里寒芒一閃,快步走來時注意到那少年四周百丈,地面赫然被布置了陣法。
他不懂陣法,但可以感受到這里的驚天殺意,此陣非凡,屬于絕殺之陣。
那少年,就是被放在了這絕殺之陣的中心。
“這少女不是我們要接應的暗子,但應該也有關聯,我來到這里時就是這樣,還有這枚圣瀾族留下的玉簡。”
孔祥龍目中赤紅,咬牙低吼,將一枚他在此地發現玉簡開啟。
頓時玉簡內傳出一個平靜的聲音,回蕩四周。
“諸位執劍者,你們好。”
“可惜不能和你們相見,但我們黑衣衛給你們執劍者留了個小禮物,希望你們喜歡,清好好欣賞。”
聲音帶著陰冷,更透著殘虐,最后還笑了笑。
這是一段留音。
一旁的山河子與王晨,還有此刻也趕來的夜靈以及其他執劍者,看著這一切,聽著玉簡的留音,神色透出憤怒。
事情很清晰,不需要太多思索,眾人就可以明白所有。
圣瀾族借助堡壘之事,拖延了他們一行人救援的時間,同時找到了執劍者要接應的目標。
但顯然這目標不是真正的暗子,所有他們以殘忍的酷刑,將其虐的只剩下一口氣,隨后布置了這個絕殺之陣離去。
圣瀾族黑衣衛的目的,就是要讓執劍者親眼看到任務目標死亡。
這陣法一旦踏入就會被觸發,里面的人要死,踏入者一樣要死,甚至極有可能觸發的方法也并非只局限踏入,還有其他未知的行為,也能讓陣法爆發。
況且就算是陣法不爆發,里面的少年已經生機滅絕,此刻只有那一口氣,隨時會斷。
這,就是圣瀾族的狠毒之處。
眾人沉默。
此刻擅長陣法的王晨蹲下身,感應陣法后苦澀的抬頭看向孔祥龍,輕聲開口。
“是圣瀾族黑衣衛特有的靈心絕殺陣,此陣據說傳自黑天族,以人為陣法核心,那少年與此陣徹底融合了,任何方式進入都會觸發,哪怕操控詭異也無用,其陣法原理至今 還在被郡丞大人研究,可惜還沒結果。”
“它是一次性激發,無解,且那少年……也已油盡燈枯。”
孔祥龍眼睛更紅,呼吸急促。
許青望著陣法內的昏迷的少年,默默走到陣法邊緣,他不知影子是否可以,于是輕聲開口。
“我可一試,但不確定是否成功……”
孔祥龍握住拳頭,咬牙剛要開口,可就在這時,陣法內的少年眼皮微顫,虛弱的睜開眼。
他目中殘留著痛苦,茫然的看向許青等人。
“你們……是執劍者?”少年聲音無比微弱,輕聲喃喃,帶著一絲不信任。
眾人瞬間看去。
許青取出了自己的令劍,孔祥龍等人一樣取出,隨著一把把令劍閃耀華光,躺在哪里奄奄一息的少年,昏暗的雙目內,映出了一抹微亮。
“父親烙印在我靈魂的印記,讓我能感受到,你們是執劍者……”
“對不起,讓你們看到我這個樣子。”少年似乎很在意執劍者,他努力的讓自己體面一些,可卻做不到了。
“我父親是人族,母親是圣瀾族……我不是執劍者。”
“但我會你們的藏物秘法,是我父親教我的。”
“我沒有告訴那些圣瀾族的黑衣衛,任憑他們如何逼問,我都沒說!”少年仿佛回光返照,聲音有了一些力氣,
臉上努力的想要露出笑容,可疼痛讓他的笑容失去了美好。
“父親讓我帶一個東西來這里,交給執劍者,他告訴我這個物品不會被毀壞,一會我死了后,你們拿走好了。”
“我完成了任務。”
少年依舊努力在笑,仿佛這是他最后的體面,而任務的完成,也終于讓他臉上露出滿足的神情,只是傷勢的嚴重讓他的笑容慢慢黯淡,氣息更微弱了。
而身體的痛,也讓他的話語,帶著顫音。
“我父親是執劍者,他一直以執劍者為榮,我也想成為執劍者,但我不是人族,他說我只要完成了這一次的任務,我就可以留在好、封海郡,成為執劍者!”
這番話語,讓許青動容。
孔祥龍等人也都紛紛心神一震。
“好像……和父親一樣,成為執劍者……”
少年喃喃,他似乎沒有太多力氣支撐睜開的眼,漸漸要閉合,而在閉合前他努力的掐訣,打開了自己的藏物空間。
一個包裹,出現在了他的身旁。
這一幕,讓眾人心底升起無法形容的思緒,翻江倒海填滿身心,很沉,很沉。
“你是執劍者!”孔祥龍望著少呢,大聲開口,舉起手中的令劍。
“我愿成為執劍者,終于職守,不怕犧牲。”
孔祥龍大吼著執劍者之誓,四周眾人也都同時穿成聲音,許青一樣如此,他的心掀起了強烈的波瀾。
那少年身體顫抖,本要閉合的雙眼驀然睜開,望著眾人,喃喃出了一樣的話語。
“我愿成為執劍者,絕不背離人族,時刻準備戰斗。”
“我愿成為執劍者,為人族而戰,守護人族。”
“我愿成為執劍者,斬黎明厄命,綻天地光芒。”
少年的聲音,與眾人之聲融在了一起。
下一瞬,他的眼睛閉上了,臉上滿足的笑容成了永恒,直至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鳴從陣法上爆發。
他死了,陣法升騰。
狂暴的風浪向著四周橫掃,掀起眾人的衣衫與長發,直至許久……隨著風暴的消散,少年尸骨無存,煙消云散。
唯有一個盒子,出現在他死亡的地方。
那是一個愿望盒。
一個被打開的愿望盒。
那是他用生命,送回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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