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已逝。
至少在今天,它已離去。
隨著它一同消失的,還有天幕的紅霞,但來自許青身上的血色在這逐步走來的黑夜里,卻掀起了別樣的紅。
血光,映天。
那是鮮血漩渦的環繞,也是許青身上魂絲的光芒,更是其內心殺戮之意的外散。
站在那里的他,如同一尊代表血與殺的魔神,等待祭品的到來。
而短暫的寂靜之后,祭品沒有讓殺戮失望,如約而至。
首先出現的,是一個中年修士,此人不是炎月玄天本族,而是……白澤族!
他從圣城內一步步走來,每一步落下,都會在腳下形成波紋,幻成黑色的蓮花,閃耀暗色的光芒。
一身歸虛四階的修為波動,在他身上升騰,從感知去判斷,要比明南世子更強。
同時,還有煞氣在其全身彌漫。
這煞氣,不像是單純的殺戮所積累,更像是經歷了眾多戰爭之后所留下。
與許青在封海郡的那些百戰軍士,有些相似。
尤其是目中的第三眼,此刻睜開了一半,露出冷漠與自信之光。
他,不是天驕。
而是被族群征召,從黑靈戰場回歸,專門為許青而來!
更是在白澤族的努力下,為他在大狩獵的過程中獲得了臨時參與的資格。
而白澤族,正是圣城內這些日子里,背后的推手之一。
但顯然,區區一個白澤族,想要掀起如此波瀾,還是力有所逮,不過答案也很快出現,在這白澤修士的身影走來的一刻,另一道身影,也一樣從圣城內走出。
高瘦的身軀,與人族有明顯區別的六條手臂,還有頭顱眉心裂開的自然痕跡和赤色的皮膚,以及全身上下浮現出的詭異圖騰。
正是……與人族在邊疆交戰的司厄族!
此族,身為炎月玄天三大附屬族群之一,底蘊深厚,更是與炎月本族之間關系密切,甚至在三大司權麾下,都有任職。
主咒祭。
他們,便是圣城之事的背后推手。
許青目光掃過,在這兩位修士身上看了看,沒有什么意外,實際上在許青的判斷里,白澤與司厄,也只是明面罷了。
他們的背后,還有那些被自己所殺戮的修士家人,甚至那位明南王,也必定在內。
這也是許青之前沒有接戰的原因。
“大師兄說過,對于炎月玄天的高層而言,這場大狩獵是為了養蠱,要以這種殘酷的方式,選出最強的后輩。”
“而我的作用,就是刺激這些天驕們。”
“所以,他們任由這一切出現,但若有人破壞了這份需求,就等于是干擾了炎月高層的計劃。”
“那么……若我是炎月高層,這么好用的刺激源,自然不能只在第一個環節就消失,最好是可以持續下去,在最后一個環節里,燃燒出最好的效果。”
許青目光平靜,心中一樣平靜,望著走來的這兩位修士。
司厄族修士,在城外一丈,腳步停頓,右手抬起,開始掐訣。
白澤族的那位煞氣中年,則是殺意翻騰,一步步,越來越快,直奔許青。
幾乎在他沖來的瞬息,許青身體外的第三神靈態,轟然散開,數百萬魂絲在八方環繞,與血色漩渦共舞。
下一剎,又急速歸來,在許青的身體外重組。
眨眼間,一片片紫色的羽毛出現,急速匯聚之下,羽毛越來越多,形成了一具與第三神靈態有著明顯區別的身軀!
百丈之高,混身上下都是紫色的血肉羽毛,背后更有兩個巨大的翅膀,陣陣呢喃之聲在其體內散出,回蕩八方。
那是神靈之音。
更有不可直視之感,一樣出現,于圣城修士的目中,也出現了不同的形態。
同時,一輪紫月,在許青這奇異的神靈態后方,緩緩升起,其上數不清的身影,正在膜拜,聲音來自所有信徒,擴散開來。
“新月吾主,誕自望古,萬物眾生,尊其紫主。”
“魂獻吾主,彼岸有顧,樂悠之曲,來世再度。”
隨著祭詞的傳出,紫色月光大盛,照耀之處,皆蘊毒比禁。
這一刻,蒼穹的月,也都暗淡,被許青的月取代,世間……一片紫色。
在其前方,還有一面巨大的日晷,指針正在轉動,形成時光之力,扭曲虛無,模糊一切。
在其身下則出現了一座巨大的蓮臺,每一片蓮葉,都代表了許青的的一種能力,金烏、鬼帝山、朝霞光等等,都在其內。
它們所形成的紫色觸手蔓延開來,遠遠看去,許青這里如同一朵紫色的彼岸花,驚天動地,觸目驚心。
這,正是許青的第四神靈態!
其名紫主!
即便是這個形態的確定,未來有可能因神源的一體性,與李自化那里敵我難分,可就如許青當初第一次修行要面對吸入異質一樣。
與其去考慮未來的生死,不如考慮今天如何更好的活著。
所以,這段日子來,他沒有再去思索,而是選擇了紫主形態,作為自己固化的第四神靈態。
此態一出,真若神靈降臨,天地色變,風起云涌。
這是許青如今最強的展現,那一身歸虛四階的濃郁波動,將許青的戰力推到了他的極致。
而此刻,三座圣城內,一應修士,紛紛心神一震,就算是那些炎月老一輩強者,也都一個個目中露出奇異之芒。
對于這些老一輩強者來說,他們在意的不是許青的戰力,而是這神靈的潛質。
擬化神靈之身,如同一個凹凸鏡,可以將修士的基礎戰力,大范圍的放大,這種本事,才是讓他們凝望之處。
但許青,還是心底覺得可惜,他感受此刻自己的狀態,很清楚如今的自身,距離歸虛大圓滿之力,還是差了半步。
這是因為基礎還是不夠。
秘藏,終究還是差了一座。
這需要時間去蘊養,才可以將紫主形態化作神藏,成為真正的五藏大圓滿,從而展現出更強的戰力。
正常來說,是神藏先出,而后才可展現神靈態,許青之所以可以反過來,是因異仙流。
還有就是天道的缺少,使得許青在法則與規則上,與歸虛修士有很大差距,只不過是天道兒子的存在,使得他可以無視敵方的規則之力罷了。
“但以神靈之術,與這兩位一戰,足夠了。”
許青右手抬起,向著遠處那位掐訣的司厄族修士一指。
頓時那司厄族修士頭頂,天幕變化,丁一三二的虛影,閃耀而出,向著此修降臨而去。
這司厄修士目中寒芒一閃,冷笑一聲。
對于許青的手段,他早已從各個渠道摸清,尤其是這丁一三二,更是其關注的重點,于是此刻沒有任何慌亂,掐訣間抬頭。
其全身上下彌漫的圖騰,急速閃耀,全部如活了一樣流淌,涌入這司厄修士的口中,被他吞下后,吐出了六個字。
“此地,封空,碎滅!”
封閉天空,不允出現,碎崩虛無,潰滅禁制!
這六個字如同束令,半空中的丁一三二,猛地一頓,在半空無法形成,這里的虛無,不允許封印出現。
且震顫間崩潰開來,四分五裂。
圣城內,大皇子一直在關注這一戰,眼看這般,他心中升起焦急之意。
但圣城內另有一修,此刻坐在一處屋檐上,一邊喝酒一邊遙望戰場,身邊還有九道虛影環繞,陪同一起觀望。
看著丁一三二的出現,看著那司厄修士的禁封,他恥笑一聲。
“老子都在里面栽了,你還想去封空,真以為那許青不會改良嘛,可笑可笑。”
“我甚至懷疑,許青那廝的封印手段,原本就不是從天而降,這廝陰損的很,說不定這就是他主動露出的破綻。”
幾乎在他話語傳出的瞬間,在那位司厄族修士的四周,虛無扭曲,竟有一座座牢籠,拔地而起。
于天幕崩潰的丁一三二,在這司厄族修士四周月光里,瞬間建起!
月光所至,從無到有。
封空,失效。
“我去,真的這樣!”
拓石山將口中酒噴了出來。
與此同時,站在天地之間的許青,向著急速而來,已然接近十丈內的那位白澤族中年修士,落下第二指。
剎那間,無盡紫光,從許青身上散出,從全身,從紫月形成光海直接籠罩白澤修士。
這白澤修士渾身一震,全身氣血翻騰,試圖對抗,可下一瞬他噴出鮮血,血液逆轉不受控制,身體如被歲月洗禮,開始衰老。
還有腐蝕出現,那是毒禁在月光里的爆發。
而最為恐怖的,是許青此刻閉上眼,抬起的手指化作手掌,輕輕一揮,頓時那白澤修士的身上,出現了重疊之影。
他的過去,他的未來,他的一切,都在內浮現出來。
這里面包含了他過往,也包含了他未來的死亡,而那無數個死亡畫面里,有一幕身死道消的畫面,被一股大力牽引,正飛速清晰,要取代現在。
強烈的生死危機,使得這白澤修士傳出咆哮,修為燃燒,神通爆發,更有其道其規其虛幻世界,齊齊降臨。
與許青這里對抗的同時,他目中露出殺意,煞氣擴散,竟從其虛幻大世界里,沖出千軍萬馬,直奔許青。
許青不動,紫月內,向他膜拜的身影,越發虔誠,禱詞更為激昂。
甚至在這一瞬,距離這里極為遙遠的黑靈大域內還有封海郡以及圣瀾大域里,一座座這段時間被修建的神廟……也都震顫起來。
來自黑天族的大祭祀,來自所有他們發展的紫月信徒,都有所感應,激動之中紛紛跪拜,開始禱告。
“紫月吾主,接引望古,悲苦眾生,安享樂土。”
“身祭吾主此生不苦,朝夕為幕,身髓不腐。”
這無數的聲音,加持在了紫月內,籠罩在了那沖向許青的白澤修士身上,化作了更大的力,在其靠近許青的一瞬,將其身上那一幕畫面,徹底拽出,替代了現在!
白澤修士,在許青面前,身體一頓。
他的眼睛睜的很大,帶著苦澀,帶著茫然,下一剎……許青第四神靈態的羽毛翅膀驟然張開,從左右蔓延,瞬息將這白澤修士籠罩,狠狠一勒。
鮮血,順著翅膀的羽毛流淌出來。
兩息后,當翅膀緩緩開闔時,一塊塊血肉,灑落大地。
這一幕,正是畫面里的,身死道消。
四下,一片寂靜。
許青卻皺起了眉頭,心底有些遺憾,望向圣城。
那里,出現了一道模糊之影,飛速清晰,最終化作了死亡的白澤修士,出現的一刻,他噴出鮮血,身體出現一道道傷痕,目中露出駭然。
其氣息也無法自控的銳減,一邊退后,一邊鮮血不斷噴出。
而他身上的虛幻大世界,已經消失了。
死亡的,是其大世界,他的道,已被斬。
此生,再無寸進,修為也將持續跌落。
甚至若無圣城的規矩,此刻,他依舊還是要死。
“這么去看,明南世子,或許……還活著。”許青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