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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 河南鐵匠的經歷

  第二天。

  風和日麗,大地雖然依舊銀裝素裹,但空中卻是萬里無云,看來是個艷陽高照的好天氣。

  “蘭花,你要去米家鎮不?”王滿銀吃著烙好的南瓜餅,喝著疙瘩湯問道。

  蘭花搖搖頭,“你去拉煤炭,我去干甚,拖家帶口的都是累贅,大海還在睡覺?”

  王滿銀點點頭,“讓他睡,反正放假也沒事兒干,小孩子瞌睡多。”

  吃飽以后,蘭花去收拾桌子和灶臺,將疙瘩湯和南瓜餅房子啊鍋里熱著,等會兒大海起來了就可以直接吃。

  王滿銀穿戴好軍大衣和羊毛氈帽,用報紙包了兩條酸魚,往車斗里塞了兩張帆布,騎著三輪車便朝米家鎮駛去。

  路過王家莊的時候,正好遇到幾個王家莊的族人要去米家鎮。

  雖然這幾個族人的關系并不似與他與王宏山他們的關系那么親近,但順手之勞,喊他們坐上車斗,載他們一起去米家鎮趕集。

  久違的太陽從東方冉冉升起,灑下一大片白光,照耀在地面的積雪上,反射出陣陣白光。

  不知名的鳥兒在空中嘰嘰喳喳的飛舞,不時站在電線上搖晃,或是在地面尋找吃食。

  土公路上的積雪被人們踩的臟兮兮的,來往眾人戴著羊肚子毛巾或者氈帽,雙手縮進衣袖里,嘴里叼著旱煙吞云吐霧。

  王滿銀來到米家鎮,這里一如既往的熱鬧,比起冷清的石圪節,完全是另一幅模樣。

  “滿銀,今天真是謝謝你了啊,還坐了一次三輪車。”王家莊的族人從車斗里下來,看著旁人路人羨慕的眼神,意氣風發的說道。

  王滿銀回道:“叔,順手的事兒,你們今天耍好啊。”

  “成,辦完事過來吃飯嘛,你嬸嬸做的清蒸魚特別好吃,過來嘗一嘗。”另一人邀請道,其他人聽了也紛紛開口邀請。

  王滿銀笑著答應,說下次一定下次一定,然后騎著三輪車來到河南鐵匠的鐵鋪。

  “喲,你小子來了,三輪車是不是出什么問題了?”即便是大冬天,河南鐵匠依舊只穿著一件線衣,手里拎著一柄大鐵錘,身后的鐵鍋火光閃耀。

  王滿銀搖搖頭,“三輪車沒出啥問題,就是來給你買點兒機油,還有鏈條有點兒松,騎著不大對勁。”

  河南鐵匠蹲下去看了看,用扳手敲了敲鏈條,點點頭,“確實有點兒松,把螺絲扭緊一點兒就成了,沒多大事兒。”

  說著,蹲下身開始去操作,不一會兒就把鏈條給扭緊。

  他直起身拍了拍手,“行了,不過你這輪胎磨損的有點兒厲害,要不要給你補一補,不用費幾個錢。”

  王滿銀大手一揮,“補,用最好的材料,對了師傅,你再幫我看一下有沒有其他問題,像是剎車什么的,來一個全面大檢修。”

  說完,給他遞過去一根大前門香煙。

  河南師傅笑著指了指他,接過香煙,用手捂著他劃燃的火柴點燃,吐出一口青色煙霧后,便拿著班車開始檢修這輛運行快一年的三輪車。

  “師傅,你不是一個鐵匠嘛,為啥還會修車,這好像不是一回事兒吧?”王滿銀抽著香煙,翹著二郎腿,隨口問道。

  河南師傅回道:“我這人雖然是個上不了臺面的鐵匠,但其他東西也會點兒,自行車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物,看多了自然就會了。”

  “你要是叫我去修卡車貨車什么的,我就不行了,最多給你換個輪胎。”

  王滿銀豎了個大拇指,“那也厲害啊老哥,多看就會了,這門本事我可學不會。”

  “對了老哥,你是咋從河南來的?”

  河南鐵匠似乎不是第一次回答這種問題了,熟練回道:“還能因為啥,河南有饑荒唄,人太多你了,再不走就得餓死。”

  “陜西好啊,自古以來都是中原之地,再說這里不像河南一樣,人比較少,所以我們一窩蜂都跑過來了。”

  “一晃來這里都好多年了,我還記得當初坐隴海鐵路來到省城,然后一路周折才來到米家鎮,在這里當了個鐵匠。”

  “說起來,我雖然是在河南長大,但也算是半個陜西人,以后怕是沒有回河南的機會咯。”

  王滿銀恍然的點點頭,疑惑道:“老哥,咋沒見過嫂子和孩子。”

  河南鐵匠灑脫的笑了笑,“都死了,在路上就餓死了,實在是沒辦法,路上的樹葉樹根都沒有。”

  “路過一座廟,在里面挖了一些觀音土,混合著泥土就讓孩子吃,結果把孩子給吃死了。”

  “當時孩子才兩歲啊,我記得他當時走路總是搖搖晃晃,奶聲奶氣的喊著爸爸我餓,爸爸我餓。”

  “孩子死了沒多久,孩他媽也生病了,最后也不知道是餓死還是害病害死的。”

  “當時像我們這樣的事情太常見了,路上餓的餓死,病的病死,有的人運氣好,路上就被人喊去做工,或者把孩子賣給別人家。”

  “唉,我還是比較幸運的,來到米家鎮以后,干上了這么好的營生,現在吃喝算是不愁吧。”

  河南鐵匠絮絮叨叨的說著,語氣里有一絲感慨,更多的則是灑脫,眼神里還帶著回憶和滄桑。

  王滿銀嘴上的香煙揮許久沒有彈掉,已經蓄起好長一截,隨著河南鐵匠輕松的敘述,他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幅煉獄般的場景。

  良久,他嘆了一口氣,“老哥,對不住了,讓你想起了這些傷心事。”

  河南鐵匠不在意的揮揮手,“這有個甚,每個人知道我是河南人以后,都會好奇的問上這么一句。”

  “這么多年了,該傷心的早就傷心過了,沒什么大不了的,這人啊,不管怎么樣也得活著,要是自己也死了的話,這世上就真的沒人記得孩子和孩他媽了。”

  王滿銀彈掉香煙上的煙灰,又給他遞過去一根香煙,“老哥,你這想法是對的,不管怎么樣,只要活著就有希望,也只有活著,才是對去世的人最大的慰藉。”

  河南鐵匠憨厚的撓撓后腦勺,“我說話沒你這么有文化,應該都是一個意思,我們要拼盡全力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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