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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君子佩劍而行

  話音落,劍光起!

  洛無恙手中劍撕破虛空,直接斬向韓牧野脖頸。

  此一劍毫不拖泥帶水,劍光直來直去,當真是個好劍術!

  韓牧野面上露出一絲贊許之意。

  這是他在中州看到的第一位出劍的劍客,雖然這一劍是斬向他自己的。

  這不影響他對這一劍的評價。

  快狠穩,力與氣合,劍與身合,中州劍修,手段不凡。

  看韓牧野神色,洛無恙嘴角翹起。

  果然是個沒見過修行界殺伐的儒生。

  真當這殺人的劍,沒有你的嘴利?

  劍修近身,斬一個牙尖嘴利的儒生,不需吹灰之力!

  立在韓牧野身側的林深一步上前,手中劍一劍橫斬。

  “轟——”

  百丈劍光炸裂而現,洛無恙面色巨變,飛身急退,但身形退的沒有劍光快,與劍光一撞,轟然崩碎。

  一劍,地境強者洛無恙,無了。

  劍嘯聲如山崩海嘯,滾落潮涌,引動方圓十里云氣流轉,天上地下,一片動蕩。

  林深雙目之中透出晶亮,手握劍柄,身上的劍意凝成沖霄長劍,靜懸百丈。

  這一劍,斬出了半步天境的氣勢!

  中州天地之力強盛,靈氣濃郁,林深施展劍招時候,引動的天地之力完全超出他的想象。

  這一劍,真是暢快!

  引天地之力如洪流,一劍動山河,這才是劍修手段!

  一劍斬地境,剩下十幾位洪城劍宗弟子驚慌后退。

  一位頭戴紫色金蓮道冠的五旬道人上前一步,目光緊盯林深。

  “原來是已經凝結劍骨的大劍修。”

  他身上一股凌厲劍意升起,結丹修士特有的束縛天地力量涌動。

  “如此劍修,怎能給人做隨從護衛?”

  “你來我洪城劍宗吧,殺人之事一筆勾銷,我外事堂還缺個執事。”

  道人背著手,面色淡然,似乎林深絕對不會拒絕他的話。

  洪城劍宗即將凌駕三郡修行界之上,統御數十萬里山河。

  便是三郡儒道鎮守,也會給洪城劍宗面子。

  對于那些崇尚苦學清修的儒道修行者來說,只要修行界不是大亂,就沒必要管。

  是洪城劍宗獨占三郡,還是分出三五十個小宗門相互爭奪,他們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只要供奉不少就成。

  反正,這中州是儒道的中州。

  孔朝德轉頭看向林深。

  從西疆道中州,見識過中州繁華,當知曉三郡一統的劍修宗門,是何等強橫。

  如果真投身此洪城劍宗,未來成就,絕對比在西疆九玄山上強得多。

  怎么選?

  孔朝德看向韓牧野。

  韓牧野面上神色毫無變化。

  自家公子就這么篤定,林深不會叛變?

  “轟——”

  林深的大劍,做出了選擇。

  劍光,斬落。

  拔劍千萬,裂石摧山。

  劍光化為滾滾傾覆的山壁,一劍劈下,石碎山崩。

  力劍與意劍的結合,引動天地之力隨身。

  金黃的土屬性靈氣翻涌,如金甲般籠罩在林深身外。

  此一刻,揮劍的林深,仿若大地的寵兒。

  “好劍修!”

  洪城劍宗那出聲的道人一聲高喝,手中劍光引著與林深手中劍撞在一起。

  然后,他就口中吐血,斜著飛了出去。

  “快結陣,這家伙好厲害!”老道慌亂高呼。

  那些洪城劍宗劍修弟子連忙手中劍氣相引,結成一座劍氣翻涌的劍陣,擋住林深的劍光。

  大劍劈在劍陣上,每劈一劍,就讓那數十位地境劍修面上一紅。

  這是劍道力量太盛,難以招架,引動氣血涌動的跡象。

  “擋住!”

  “快發訊號!”

  “快求援!”

  道道劍光升起。

  遠處,有破空轟鳴聲傳來。

  一道道如流星般劍光,劃破天際。

  “公子,不如先退回錦川城?”看著那飛遁而至的劍光,孔朝德低聲開口。

  那劍光之烈,起碼半步天境。

  林深雖強,絕擋不住這等強者。

  “退?”韓牧野抬手,掌中,玉白的折扇輕輕展開,然后“刷”一聲合上。

  “中州儒道號稱鎮壓氣運,此等局面也會退?”

  聽到韓牧野的話,孔朝德搖搖頭,低聲道:“儒道修行者若不得天地權柄,單憑浩然氣修為,并不比劍修強橫,甚至——”

  他頓了頓,輕聲道:“儒道手段,多在招引天地之力為戰,揮毫點墨,詩詞成兵,都借助天地之力。”

  “所以儒道苦學,才有十年寒窗,金榜題名之說。”

  “無天地之力為權柄的儒道修士,當真不敵同階靈道修行者。”

  看向韓牧野,孔朝德有些遺憾道:“公子你若是能成進士官,這洪城劍宗便是再強盛幾分,也不敢向你出手。”

  這就是中州武道的弊端。

  也不能說是弊端。

  觀閱皇族典籍,韓牧野知道,中州之盛,皆在皇城。

  有皇城書院鎮壓,有儒道至圣坐鎮,中州,就不會真亂。

  中州天地權柄,被儒道收走,然后分發四處,需要皇朝親授,才能有鎮壓一方之力。

  這樣的好處,當然是中州儒道獨大。

  君權天授,儒道掌之。

  但如此做壞處也很明顯。

  中州儒道,只培養精英。

  鎮壓天下的儒道大修,九成九都是出身皇城書院,文相門下。

  東方書這樣的,哪怕是修成儒道大師境,也因為意見不合,只能在山野教書,三十年培養不出一位成才弟子。

  中州千千萬萬儒道修行者,白首苦讀,終究是蹉跎無奈何。

  “中州儒道,呵呵。”韓牧野雙目之中,有璀璨星光閃現,一聲長笑,天地震蕩!

  這一刻,方圓萬里,風云變幻!

  一股獨屬于儒道宗師的蓬勃力量,滔天而起!

  “中州儒道千千萬,寒窗苦讀,窮經皓首,不得進士官,終究一捧黃土。”

  “儒道不能偉力加諸于己身,修行又有何用?”

  聲音再起,方圓萬里,震耳欲聾。

  遠隔十多萬里外的白鹿山上,正與幾位青袍文士對坐論學的東方書渾身一震,站起身來。

  “東方先生,怎么了?”幾位青袍文士也站起身,紛紛開口。

  白鹿山上四句治學至理一出,方圓千里儒道修行者紛至沓來。

  東方書悟透儒道至理,晉為宗師,若是愿意,可直入皇城為官。

  但東方書言自己代掌白鹿山書院,秉承書院山長之志,廣開學門,有教無類。

  一位宗師愿在白鹿山建書院,對于周圍的儒道修行者來說,這是天大的好事。

  只是所有人實在想不通,東方書這等儒道宗師,只愿代掌書院,而山長另有其人。

  這位山長,到底是誰?

  有人猜是那留下四句至理名言,落款為韓牧的大儒。

  只是這位韓牧大儒,也不知現在身在何方?

  “儒道宗師之力,引天地之力相隨,這,”看著天際流云變幻,東方書目中透出晶亮神光:“定是山長出手!”

  山長!

  白鹿山書院山長!

  “諸位,且為老夫護法,我要神魂出竅,前去助戰。”東方書低喝一身,抬手一招,四副畫卷落在身周,將他身軀護住。

  然后有掌中一根青色墨筆握住,身形一頓,頭頂,白袍大袖,峨冠玉帶的凝實神魂軀體展現。

  儒道宗師,神魂出竅,瞬息可遁萬里。

  白鹿山上,一團青色靈光飛出,托著東方書騰云而去。

  “白鹿山上,竟有兩位宗師?”直到東方書神魂飛離,一位穿著青袍的老者低聲開口。

  宗師,皇城之外無宗師,世間儒道修行者,修行到一定境地,只能去皇城求學。

  今日,這白鹿山上兩位宗師集聚,那往后,白鹿山定然成中州皇城之外,第一圣地!

  “我吳樂安愿入白鹿山書院,便是做個最普通教習也甘愿。”另一邊,已有人低呼出聲。

  “教習?我曹成自知學識低下,不敢奢望教習,做個灑掃的幫工便成。”

  “曹兄,我與你一起,前后山包圓了。”

  白鹿山上議論熱切,神魂出竅的東方書瞬息萬里,不過片刻,已看見前方沖天的浩然氣。

  果然是韓牧!

  遠處,錦川城方向,一道道身影飛天而來。

  兩道虛影,凌空靜懸。

  一道青袍大袖,一道身穿黑甲。

  “東方先生。”

  見到東方書來,那兩道聲音微微拱手。

  “蘇子展恭喜先生登臨宗師之境。”青袍大袖的身影,正是蜀西郡郡守蘇子展。

  身為蜀西郡郡守,東方書晉級宗師時候鬧出那般大場面,他當然第一時間知道。

  本以為東方書會閉關鞏固修為,沒想到會來此地。

  東方書拱手還禮。

  他是宗師,論修為比蘇子展高半籌。

  只是他無天地權柄加身,論戰力,身在蜀西郡中,遠不如執掌蜀西郡天地權柄的蘇子展。

  “東方先生,不知何日啟程往皇城,何某為你在錦川河上擺宴送行。”身穿黑甲的老者看向東方書,高聲說道。

  何靖。

  蜀西郡玄陽衛指揮使。

  聽到他的話,東方書搖搖頭道:“我就在白鹿山上講學讀書,不會往皇城去。”

  不去皇城?

  蘇子展與何靖對視一眼。

  一位宗師要在白鹿山上講學?

  這對于蜀西郡來說,可是大好事。

  “東方先生,今日出手這位宗師,你可認識?”

  蘇子展看向東方書,輕聲開口。

  也是奇了,離皇城無數萬里的邊陲州郡蜀西,竟然一日有兩位儒道宗師出現。

  此等盛況,便是中州腹地大郡也少有。

  “那位出手之人,就是我白鹿山書院山長,韓牧先生。”東方書目光落在遠處升騰的浩然氣上,淡淡開口。

  白鹿山書院,山長?

  兩位宗師,齊聚白鹿山?

  沒等蘇子展驚異開口,東方書身形一動,放聲高呼:“韓牧先生,東方書前來相助。”

  儒道宗師,出竅神魂,一聲出,萬里山河震動。

  前方,原本連成一片的劍光頓住,然后又開始往前挺進。

  “遇儒道宗師在前,劍光不歇,三萬劍修,就敢與宗師爭鋒?”蜀西郡玄陽衛指揮使何靖雙目之中透出精芒,沉聲道:“郡守大人,這等宗門,還能招引入蜀西?”

  聽到他的話,蘇子展搖搖頭,低聲道:“天地大變在即,修行界當聚合力量,這是,文相的意思。”

  文相。

  何靖轉頭看向那劍光照徹的天穹,面色沉郁。

  修行界宗門在蜀西郡與儒道宗師相搏,此事傳出,他蜀西郡玄陽衛指揮使要被天下儒道唾罵萬年。

  “沒有天地權柄在手,只希望這位名叫韓牧的宗師,能多些儒道爭斗手段。”何靖緊握拳頭,低語一聲。

  韓牧?

  蘇子展瞇起眼睛,看向那被浩然氣籠罩的地方。

  他總覺得,這氣息,有些熟悉。

  “東方書,且觀我一戰。”

  就在此時,前方那浩然氣升騰之地,韓牧野的聲音傳來。

  是他!

  蘇子展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這位宗師,是他曾在西疆見過,那位被鷹揚所護的西疆劍修。

  只是這才多久沒見,此人,已經是儒道宗師?

  世間,真有此等神奇之事?

  微一愣神,蘇子展將心底的猜測壓下去。

  有大能,能元神不晦,轉世而重修。

  這位當初被鷹揚所護。

  難道?

  不敢想。

  “轟——”

  前方,天際流云被徹底斬開。一柄沖天巨劍虛影浮現。

  三萬劍修列陣而來。

  “中州儒道鎮壓天地大運,我劍道修行者以劍道補天道,以劍道修自身,百折不回。”

  “吾輩劍修,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洪城劍宗,陣起紅塵,三萬年橫行中州西北,今日請宗師破陣。”

  劍道大宗,與儒道宗師爭鋒!

  天地浩蕩,聲傳萬里,這一刻,錦川城中,無數人飛遁千里而來。

  錦川河上,百丈仙舟騰空而起。

  “姐姐,那家伙,真是儒道宗師?”

  仙舟頂層,云緞郡主一臉好奇,低聲開口。

  云錦郡主沒有說話,只是輕輕點頭。

  怪不得能做出那樣詩文,怪不得隨口點評,便讓人茅塞頓開。

  宗師。

  這與自己獨處一夜的,竟是儒道宗師!

  早知道這家伙是儒道宗師,自己怎么也要……

  “姐姐,你說,儒道宗師,能敗三萬劍修嗎?”云緞有些緊張的看著咬唇攥拳的云錦郡主。

  姐姐好像很在意啊。

  那濕,是真的?

  儒道宗師,手中有天地權柄,便是三十萬劍修也是揮手可滅。

  可無權柄在手,那,結果……

  云錦知道,勝不了。

  “破陣?”

  “劍修?”

  韓牧野的聲音之中透著引天地之力動蕩的偉力。

  一道青袍虛影在他頭頂凝結。

  神魂出竅!

  出竅神魂掌中一柄折扇展開,輕輕一招,韓牧野的身軀落在其中山河圖了。

  那山河圖中,紫色云氣飄蕩,近乎無邊無際。

  他抬手,折扇化為一支墨筆。

  “今日白鹿山書院韓牧在此,為天下儒修,開一通天大道!”

  為天下儒修開通天大道!

  此言一出,天地皆驚!

  如此豪語,誰敢放言?

  東方書也好,蘇子展也罷,那從錦川而來的無數修行者,不管是儒修還是靈修,或者修妖修魔,都是瞪大眼睛,死死盯著那手中墨筆落下的韓牧野。

  到底什么手段,能稱天下儒修的通天大道?

  “嗡——”

  一聲震鳴,墨筆之下,有劍吟傳出。

  一行金色文字,破開虛空,光暈流轉。

  “寶劍,鋒從,磨礪出——”

  蘇子展低吟一聲,渾身戰栗。

  一股森寒劍意,從那詩文上怦然而出!

  這詩,有劍意!

  “這是詩,還是劍?”

  “以詩為劍,還是,以劍為詩?”

  無數修行者驚呼。

  那些儒道修行者看著天際金燦燦文字,都是皺起眉頭。

  憑此一句,便敢說開通天大道?

  只是念頭才起,韓牧野筆下又有文字現。

  “梅花香自,苦寒來。”

  前句磨劍待戰,后句以梅喻人!

  天下儒修,誰不經寒窗苦學?

  寒梅傲雪,心中之志堅而不墜。

  以此之志,砥礪前行,磨劍以待!

  心中有傲梅,手中有劍器!

  君子,配劍而行!

  這一刻,虛空之中,一位身穿白衣的虛影浮現。

  那身影虛幻,只看出是白衣大袖,玉冠綸巾,腰間掛劍儒生樣子。

  儒生一步踏出,身后劍光繚繞,金色浩然氣化為戰甲。

  “黃沙百戰穿金甲——”

  儒生手中長劍出鞘,森亮劍光,遠隔百里,也讓人心中徹寒。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

  長劍在手,儒生一步踏入劍陣。

  與他隨行的,是萬千劍光,沖天浩然氣。

  以浩然氣為劍!

  這一刻,無數儒修身上,浩然氣不受控制的奔涌。

  一柄柄長劍,在半空之中具現。

  “膝前讀書,陣前殺人,原來,這才是儒道真正的樣子!”有人高呼,抬手握住自己頭上那柄長劍。

  “以詩為劍,當真是我儒道修行通天之徑?”蘇子展口中低語,轉頭,看向身后無數劍光。

  那里,有白首的童生,有青袍的秀才,有白衫的舉人,還有手托金印,執掌一方的進士官。

  這一刻,他們所有人都是手中有劍。

  書與劍,何須分的那么清?

  還怕持劍的手,磨出了繭子,提不得墨筆不成?

  “此等以詩為劍之法若成,天下儒道修行者再不必苦求進士官,窮數十年之功,一事無成。”下方,仙舟之上,云錦郡主緊握手掌,顫聲開口。

  “他瘋了嗎?”何靖瞪大眼睛,看著那殺進劍陣的儒生虛影:“如此跟文相爭儒道氣運,不怕引來皇城書院鎮壓?”

  聽到他的話,蘇子展搖搖頭:“文相何許人?怎么會為這幾句化劍之詩就——”

  他的話沒說完,忽然頓住,雙目死死盯住前方。

  那里,韓牧野出竅神魂揮手。

  無數金光文字與紫色人望凝成一片!

  “舉頭西北浮云,倚天萬里須長劍。”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寶劍黯如水,微紅濕馀血。”

  “平明拂劍朝天去,薄暮垂鞭醉酒歸。”

  “手提三尺龍泉劍,不斬奸邪誓不休。”

  “劍氣縱橫三萬里,一劍光寒十九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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