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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8、香火成道,灌江口截殺

  鳳尾鯉。

  因魚尾修長,有金色紋痕而成名。

  其肉質鮮美,乃是流玉河中出產的幾種美味之一。

  不過鳳尾鯉每年溯源產卵,在夏季漲水之前,已經到南荒與中州交界的方圓百萬里玉辭湖中。

  就像木婉說的,現在時間錯了。

  這可不是當玩的。

  一來錯過時間,產卵之地可能漲水,無數魚卵被沖下,在奔流的大河中被其他魚群吞吃。

  二來再過一段時間,另外一種頗為兇殘的黑昆魚也要溯源產卵。

  性情溫和的鳳尾鯉在黑昆魚面前,就是食物。

  整個鳳尾魚群說不定都要覆滅。

  轉頭看去,水面下,可見淡紅的魚影一片。

  “師兄,你可知這是為何?”木婉看向韓牧野。

  韓牧野搖搖頭。

  如果這魚群之中有已經化形的魚妖,倒是可以詢問一番。

  可惜,他沒有感知到魚群之中有化形大妖存在。

  紹大田將捉到的魚一半生切成片,一半熬湯。

  生切的送到韓牧野和木婉面前,熬成湯的,端給翠翠。

  翠翠身體弱,還經不得風。

  船頭,韓牧野和木婉席地而坐,面前木幾上放著桃花酒,魚片。

  韓牧野頗為艱難的將一片魚肉送到口中。

  木婉看他模樣,在一旁輕笑。

  “薄如蟬翼,晶瑩透亮,滿嘴留香,確實不錯。”

  “我覺得紹大田要是去皇城專門開一個做魚的館子,肯定能賺到靈石。”

  聽到他的話,木婉更是笑出聲來,也跟著夾一片魚肉,送入口中。

  抬頭,見韓牧野看著自己,不由臉上透出紅暈。

  她放下竹筷,將桃花酒斟在杯子里,然后端起來。

  韓牧野小心的去接,生怕將杯中捏碎。

  這讓木婉又是掩著嘴笑。

  前面的大船上,賈洋和蕭礎立在甲板上,回頭去看。

  “若不知這牧野公子身份定然不凡,還真能將他當成尋常的儒生了。”

  蕭礎轉頭,目光落在后面大船的頂上。

  那里,一位身穿黑袍,腰間掛著長劍的老者神色肅穆,靜立不動。

  “一位玄陽衛都統親自押解,浮沉道宗當真有人敢來?”

  玄陽衛都統,自身戰力絕強,手中掌握的力量也不小,何況這等身份,代表了皇朝。

  敢截殺都統押解的犯官,就是直面挑釁皇朝威嚴。

  聽到他的話,賈洋搖搖頭,低聲道:“蕭兄你在東南時間短,不知道東南幾郡的情況。”

  “就算浮沉道宗當面不敢反,他們也會制造許多爭端,阻礙皇朝治理。”

  “道門清靜,當真能清靜?”

  蕭礎當然知道所謂的清靜都是假的。

  沒有資源,沒有無數修行資質足夠的弟子,誰家道門能立住門庭?

  資源,弟子,都不是爭來的嗎?

  “嘩——”

  前方,水面上一條條鳳尾鯉蹦出水面。

  不少漁民已經開始扯著網羅,還有魚叉,在水面上駕著漁船穿行。

  今年的鳳尾魚回溯時間遲了不少,這讓漁民們都很是詫異。

  能捕多少鳳尾鯉,可是關系一年大半收成的。

  現在,終于是見到鳳尾鯉了。

  河面上翻騰,大河之底更是無數魚群逆流而上。

  前方,越來越多的舢板漁船等待,漁船上的漁民都是雙目放光。

  賈洋眉頭皺起。

  蕭礎也是神色凝重。

  如此場面,若是有人混在漁民當中行不軌,當真難防。

  “你們到船艙中去,無事不要出來。”后方大船上,站在船艙之頂的黑袍老者忽然出聲。

  韓牧野抬起頭。

  老者手按在劍柄,目光盯著前方數不清的舢板漁船。

  “這位都統是覺得浮沉道宗會有人在漁民之中,前來截殺?”韓牧野將酒杯放下,輕聲開口。

  聽到他的話,黑袍老者低頭看向韓牧野。

  韓牧野搖搖頭。

  “浮沉道宗乃是中州縱橫數郡的道門大宗,行事不會如此不堪的。”

  “若真要截殺,就在灌江口。”

  黑袍老者眉頭一皺。

  灌江口,乃是流玉河東南兩邊分流的岔道。

  往東流,就是東流入海。

  往南,灌注玉辭湖。

  那里本來是三方不管之地,現在有東山郡鎮壓,算是東山郡之地。

  但是東山郡新立,恐怕還沒有精力來管束灌江口水事。

  兩艘大船在大河中間穿行,那些小舢板上漁民自覺避開主道。

  離得近的,只隔著三兩丈遠。

  但正如韓牧野說,直到穿過漁民船群,也沒見誰出手。

  這讓那站在船艙頂上的老者松一口氣。

  真要從漁民當中有人來攻殺,說不得就要有無辜人送命。

  玄陽衛最不愿的就是引來這等殺伐。

  “公子高見。”

  “在下南源郡玄陽衛都統張耀輝。”老者向著韓牧野拱手。

  韓牧野點點頭。

  其實之前上船時候,賈洋他們就拜見過這位都統,也介紹過韓牧野和木婉。

  那時候,想來這張耀輝還沒將眾人放在眼中吧?

  危機解除,張耀輝回轉船艙。

  木婉轉頭看向韓牧野。

  “師兄,當真他們會在灌江口出手?”

  她也好奇,為何韓牧野如此篤定。

  聽到她的話,韓牧野輕笑一聲。

  他能知道,不全是推測,還有神念感知。

  剛才,他已經以強大的神魂探查,后方百里,就有數位儒道大師在。

  要是真有人敢在這河面上截殺,那些大師恐怕真不客氣。

  而前方,道門高手隱在三百里外,且行且走,并不靠近。

  這兩艘大船,更像是兩方爭斗的誘餌。

  一路前行,直到離開南源郡地界,后方的儒道強者氣息隱去。

  但在前方位置,又有數道儒道氣息出現。

  魚群與船行速度差不多,一路逆流,紹大田省去許多功夫,只要下水,必然是抓幾條大魚來。

  天氣不錯時候,翠翠包著頭巾在甲板上曬太陽。

  這次經歷,讓翠翠和紹大田似乎都成長了不少。

  紹大田將捕的魚做成魚片和魚湯,分給兩艘船上的玄陽衛和商隊護衛。

  連錢雨農都送了一份。

  錢雨農回了紹大田一張親手提的“河鮮”兩個字。

  這是紹大田說他想在皇城開個賣河鮮的小館,錢雨農提筆寫的字。

  這兩個字翠翠寶貝得不得了。

  這字可是進士官的親筆,哪怕這位進士官現在是階下囚。

  木婉還會熬些藥給翠翠,紹大田也會給韓牧野守夜。

  按紹大田說的,沒有韓牧野答應帶他們一起去皇城,他們根本沒有機會上船。

  如果不是木婉救治,翠翠也不知道會怎么樣。

  紹大田是知道感恩的,不要韓牧野付的靈石,甘愿給韓牧野做護衛,只要能一路跟隨去皇城就行。

  他們當然不知道,翠翠氣血傷損嚴重,若不是木婉的藥,絕不會這么快就恢復這么好。

  而木婉的這些藥,價值是他們難以想象的。

  大船上,錢雨農有時候會出來曬太陽,然后跟韓牧野說幾句話。

  錢雨農為入道已經魔怔,三句話不離儒道險惡,道門清靜。

  那張耀輝則是提醒韓牧野,千萬別被錢雨農蠱惑。

  只是一路上,另外一位押解入京的犯官曹山不見蹤影,或許是在前面那艘船上。

  韓牧野判斷的沒錯,一路上遇到了好多漁民,都沒有騷擾兩艘商船。

  七日之后,流玉河上水勢洶涌。

  往前百里,就是灌江口。

  張耀輝手按劍柄,立在船艙之上。

  錢雨農面帶笑意,手背在身后。

  前方,水面寬廣,無數的鳳尾鯉跳躍,如同魚龍舞。

  大河之上,風云變幻。

  在韓牧野的感知里,后方的儒道大修士已經停住腳步。

  三郡交界之地,灌江口。

  再往前,是東山郡管轄。

  前方,有一位位道門強者在等待。

  天際,一道身影飛遁而至。

  張耀輝飛身而起,身形在半空,口中高喝:“戒備——”

  下方,兩艘帆船上,數十道身影飛出,手握長劍,結陣固守。

  黑甲長劍,玄陽衛。

  紹大田將翠翠摟住,小心的往韓牧野身后靠了靠。

  前方商船,蕭礎和賈洋也飛身而起。

  錢雨農背著手,抬頭看著天穹上的云濤。

  “大勢在我,牧野小子,你看出來了吧?”

  “風云跌宕,天玄萬年未變的大局,就要變了。”

  錢雨農長發披散,面上神色透出幾分張狂。

  他揮舞雙臂,腳下鐵鏈叮當作響。

  那飛遁而至的身影立在千丈外,身上氣息化為滔天的云卷。

  “蕩云道派少掌門與玉辭湖鳳九仙子結成道侶,諸位路過,剛好來喝杯水酒,做個見證。”

  身穿青色道袍的道人說著,將一份大紅請柬往前一拋。

  “前方灌江口,我蕩云道派恭候。”

  說完,也不管這邊是否答應,直接轉身便走。

  蕭礎將請柬接過,看一眼,送到張耀輝面前。

  幾人落在船上,神色凝重。

  “張都統,依我看,我們可在灌江口換道,沿廣云山走陸路。”

  “這樣一來,他們便是有什么布置,也不會得逞。”

  賈洋看向張耀輝,低聲開口。

  “老賈啊,你不知廣云山是浮沉道宗的地盤,連山道都是私產嗎?”蕭礎的話讓賈洋面上神色一僵。

  張耀輝轉頭看一眼錢雨農,目光落在船頭站立的韓牧野身上。

  “牧野公子,你怎么看?”

  韓牧野轉過頭,淡淡道:“去。”

  錢雨農哈哈大笑。

  張耀輝眉頭一皺,只聽韓牧野的聲音再響起:“若要酷烈些,直接斬了錢雨農,將人頭做賀禮。”

  這話讓錢雨農的笑聲戛然而止。

  “若是不想節外生枝,就徑直穿行。”

  “浮沉道宗敢堂堂正正來截,那玄陽衛自然也該正大光明的過。”

  韓牧野的話讓張耀輝雙目之中精光閃動。

  錢雨農目光落在韓牧野身上,上下打量,似乎第一次看到。

  賈洋和蕭礎對視一眼,將心底的情緒壓住。

  這位牧野公子看似毫無脾氣,與商隊同行,都是木婉照料,完全是一路上仿佛紈绔。

  但他話語之中透出的上位者格局,當真不是外人能有。

  “你到底是誰?”

  錢雨農瞇起雙目,盯著韓牧野,目中透出寒芒。

  “灌江口是東山郡治下,憑一窮二白的東山郡,拿什么來擋我道門大勢?”

  “只要這一局斷了東山郡之勢,往后浮沉道宗便占盡東南。”

  “這是陽謀,你破不掉的。”

  錢雨農咬著牙,高喝出聲。

  張耀輝的手按在了劍柄之上。

  如果錢雨農再說話,他會選擇將其頭顱斬下。

  好在錢雨農并不想求死。

  他選擇閉嘴。

  “前行。”張耀輝看錢雨農一眼,開口低喝。

  蕭礎和賈洋回到前方大船,揚帆直行。

  韓牧野坐到甲板前,看著遠處。

  木婉坐到他身側。

  后方,紹大田低聲安慰翠翠幾句,將她哄了去船艙休息。

  此時,韓牧野的腦海之中,一幅幅畫面涌現。

  他的神藏靈光翻涌。

  金色的浩然氣似乎要透體而出。

  凡塵煉心。

  這一路來,他和木婉盡量做個旁觀者,看著紹大田和翠翠全力保護著自己的小幸福。

  看著商隊中所有人,都忠守著自己的職責。

  錢雨農的癲狂,張耀輝的謹慎。

  還有那背后大修士的算計。

  陰謀,陽謀。

  格局,大勢。

  這一切,亂,雜。

  糾纏其中,當真是難以解脫。

  若不是做個旁觀者,誰能看透這一切?

  如果不是有著做旁觀者的實力,便是看透一切又能如何?

  轉過頭,韓牧野看向面上神色略帶緊張的木婉。

  此時,他竟是有些羨慕木婉。

  這個女子,心中有所求,便能大膽的放下一切來尋。

  她修為不夠,看不透一路上的局勢,但她無怨無悔,只伴著自己。

  她心地善良,會為翠翠的血脈之事悄悄試驗各種丹藥之法,卻不曾說半句話。

  這才是修行啊……

  當真沒了真性情,那樣的道途,又有什么意思呢?

  此時云天之上的那些大修士,全沒有將灌江口前所有的生靈當回事。

  如果當真在灌江口戰起,恐怕不知多少生靈要隕落吧?

  “當——”

  悠揚的玉磬聲響起。

  漫天的流云化為大紅,仿若綢緞鋪就的喜堂。

  大河之上鳳尾鯉翻騰,將整個河面染成金紅之色。

  河岸邊,一位位凡人百姓跪拜在地,口中念念有詞。

  虛空中,有一道道的高香點燃,香氣彌漫。

  “香火成道?”

  韓牧野眉頭皺起。

  天玄世界沒有香火道。

  或者說,在天玄世界,人望盡歸儒道,香火之道沒有生存土壤。

  同樣收集人道愿力,分天地氣運為己成道,這浮沉道宗當真是要叛離天玄?

  “蕩云道派少掌門與玉辭湖鳳九仙子在灌江口舉行結道侶大典,過往道友還請做個見證。”

  “往后蕩云道派將守護流玉河,保證水勢通暢,絕不會再有漲水漫堤的事情發生。”

  虛空之中的聲音帶著一絲蠱惑,飄蕩在方圓數百里。

  “從今往后,風調雨順——”

  風調雨順。

  沿河百姓,不就是圖個風調雨順?

  這話語落下,大河兩邊,那些百姓全都納頭便拜。

  一時間,虛空中的愿力化為香火之氣,匯聚成云龍。

  那云龍咆哮,卷起風浪。

  大河之上,水波翻涌。

  但就算水浪漫上河堤,云龍之力收束,那水絲毫不會倒灌入良田。

  “神跡啊……”

  “蕩云道派的仙人們顯靈了——”

  “有仙人出手,以后咱的日子好過了。”

  河岸邊,浪頭之下,那些瑟瑟發抖的百姓驚慌高呼。

  如此水波臨頭,他們除了能出聲呼喚,還能怎么辦?

  大船之上,張耀輝手握劍柄,咬牙不懂。

  前方,蕭礎和賈洋也是面色陰沉。

  敢人前顯圣,爭奪儒道人望,這蕩云道派是真的要反叛中州?

  “冰峰劍宗前來恭賀蕩云道派大喜。”

  半空之中有聲音傳來,然后一艘飛舟沖破云頭往灌江口而去。

  “修行界的勢力。”張耀輝瞇起雙目,身上殺意閃現。

  甲板上的錢雨農面上掛著輕笑。

  虛空之中,一艘艘飛舟穿行。

  東南各方修行宗門,大多派人來賀。

  韓牧野坐在船頭,神念緩緩散開。

  后方不遠處,手中握一根長棍的紹大田腳步擋在船艙前,緊張看向前方。

  天際,飛騰的云龍身形已經纖毫畢現。

  云龍頭頂,一位身穿喜袍的青年當空而立。

  下方,水面上鳳尾鯉翻涌,托起一道身影。

  同樣穿著喜服,身形纖細,長發青絲挽了發髻,戴著鳳冠。

  魚妖鳳九,蕩云道派少掌門。

  這是人與妖的結合。

  木婉轉頭看向韓牧野。

  身后的翠翠和紹大田想在一起如此艱難,那這一對,會不會有好結果?

  “當真是郎才女貌。”

  “這位仙子執掌妖族,蕩云道派守護流玉河,正好守望相助,此等聯姻,天作之合。”

  虛空之中,有放開聲音的議論傳來。

  這聲音,下方的百姓都能聽得見。

  天作之合。

  在百姓看來,這些天上人聯姻結果他們不管,只要能保大河兩岸安寧就是好事。

  多磕幾個頭沒關系。

  河岸邊,聚攏的愿力越發濃郁。

  “雨農大哥,還記得小弟嗎?”半空之上,站在云龍頭頂的青年低頭,看向大船上的錢雨農。

  來了!

  張耀輝身形一動,玄陽劍出鞘,立在錢雨農身后三尺。

  三尺之內,他能一劍斬了錢雨農。

  “呵呵,當年我的小書童,現在已經是一家大宗門的少掌門。”

  錢雨農抬頭,面上閃過落寞。

  “窮經皓首,蹉跎歲月,卻是連枷在身。”

  “這儒道修行,當真是一場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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