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
胡繼紅被周和平說出來的數字給嚇到了，第一反應就是無法相信。
1.45億美元？
雖然他現在是在外企工作，但他很清楚國家對于外匯工作有多么重視，國內的外匯又是多么緊缺，先不說華騰工業集團到底是怎么賺到的這1.45億美元的外匯，單單說一點，如果一家企業一年能夠賺1.45億美元的外匯，那沒什么好說的，這家企業就是所在市乃是所在省的親兒子、眼珠子！
從這個角度來說，他倒是忽然能夠理解為什么自己都請了周和平出面，卻依然被碰的滿頭包了：在1.45億美元的外匯收入面前，省外事辦還真不叫個事。
“1.45億美元，”周和平再次重復了一遍，同時接著說道：“而今年上半年，他們已經實現出口創匯1.52億美元，超過了去年全年，預計今年全年的出口創匯總額將超過3億美元……”
說到這，連周和平自己都不由得苦笑起來：“胡總我給你說，去年，華騰工業集團就是我們魯省最大的出口創匯企業，今年毫無疑問他們又是最大的出口創匯企業。”
胡繼紅已經不知道該說點什么了：本田汽車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竟然一頭撞到了這么一堵合金鋼的墻，真的是……該！
周和平接著說道：“但最可怕的地方還不在于這一點，在于在華騰工業集團的帶動下，整個瑯琊市形成了一個小微型園林機械的出口創匯產業集群，即便是去掉華騰工業集團，整個瑯琊市在去年也實現出口創匯7600萬美元，預計今年整個瑯琊市的小微型園林機械出口創匯工作將突破一億美元。
華騰工業集團出口創匯超過3億美元，這些依賴于華騰工業集團的小微型園林機械制造企業出口創匯超過一億美元，一個地級市就實現了出口創匯超過4億美元……而這些，瑯琊市的領導們基本上沒出過什么力，都是在張起航的協調下完成的，胡總你覺得這張護身符怎么樣？如果換了你是瑯琊市乃至魯省的領導，你又會對張起航是什么態度？”
“咳咳咳……”
周和平已經不知道該說點什么了，他甚至已經猜到了魯省乃至瑯琊市的領導們在知道自己居然打算對張起航“動手”之后的心思，估計那真的是一刀宰了自己的心都有了：影響了我們全市/全省的出口創匯工作，你小子負的起這個責任嗎？
不過能夠被山田一郎如此信任，胡繼紅的能力當然是有的，他又何嘗聽不出來周和平話中的警告之意？他連連點頭，同時站起身來給周和平倒了一杯酒，同時又給自己連倒了三杯，客客氣氣、恭恭敬敬的說道：“謝謝周處您的提醒，如果不是您的提醒，我還不知道自己犯了多么嚴重的錯誤、得罪了什么樣的人，也感謝領導們大人有大量，不跟我一般計較，更給了我這個改過的機會……周處，我敬您，同時連干三杯向您賠罪。”
說完，胡繼紅端起酒杯，咣咣咣連干三杯。
“好，”周和平這才滿意的端起酒杯沾了沾唇，點頭道：“胡總你這么想就對了。”
換一個人過來，當然不能在周和平面前得到如此待遇，但沒辦法，誰讓胡繼紅是本田汽車華夏總代的高管呢，有些事情就是這樣，不好說。
胡繼紅又給自己滿上，然后恭恭敬敬的向周和平問道：“周處，您接著給我說說唄，張起航同志的那另外兩手棋是什么？”
此刻的胡繼紅，心中對張起航已經是充滿了好奇：這到底是一個怎么樣的年輕人？
“當然沒問題，”周和平大方的一擺手，他倒是很愿意跟胡繼紅吹噓一下張起航的神奇之處，聞言，接著說道：“張起航的這第二步棋其實也很簡單，就是繼續學習。”
“繼續學習？”
胡繼紅一愣：這算是什么招數？
“對，繼續學習，”周和平點頭道：“在以華騰工業制造公司總經理的身份與哈工大建立了合作關系之后，張起航走通了自己老師的關系，以特招的名義成為了哈工大的研究生，嘖嘖……研究生學歷啊，在這個黨內很多人甚至都還是初中文憑乃至大老粗的時代，在這個中央大力倡導領導退伍年輕化、高學歷化的時代，一個研究生是可以被當地政府當做門面來宣傳的，用這個告訴上級領導自己重視年輕人才、重視學歷……”
周和平的話說到這兒，胡繼紅也醒悟過來了：“是了，既然瑯琊市已經將張起航當成了自己門面，他們自然就不可能輕易的打自己的臉，對張起航的容忍度也就更高了一些。”
“就是這個道理，”周和平哈哈大笑：“而且最要命頓時張起航在讀完了碩士之后還不消停，現在都開始讀博士了……你說，對于瑯琊市乃至整個魯省來說，這是一個多大的門面？”
張起航走的這條路最厲害的一點就在于，這條路是國家積極倡導的，你哪怕明知道他的打算你也不能說什么，你敢說一句不好，人家直接一句“國家也沒攔著你去提高一下自己的學歷啊，你自己不聽從國家的倡導，去努力的學習，反而還要陰陽怪氣的批評那些愿意學習的同志，你到底是什么居心？”就能頂住你的肺管子。
而且按照國家現行的規定，本科學歷的畢業生，見習期過之后給予副科級行政級別，碩士學歷給予正科級行政級別，而博士則是副處級起步，只要張起航博士畢業，他的前途已經不是“遠大！”兩個字可以形容的，只要他自己不犯嚴重錯誤，退休的時候起碼也是一個副省級起步。
胡繼紅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是以連連搖頭，感慨的道：“這可真是……真是讓人沒話好說。”
不過這么一來，胡繼紅對于張起航的第三步棋越發好奇了：他的第三步棋又是什么？
“至于張起航的第三步棋，我覺得才是最精彩的，也是最讓我欽佩的，”說到張起航的第三步棋，周和平感慨的道：“我覺得壯士斷腕都不足以形容張起航的這第三步棋，一般人是真的未必有這么大的勇氣和毅力。”
聽周和平這么說，胡繼紅更加好奇了：“哦？張起航又做什么了？”
“這一次張起航出了一招組合拳，”周和平說道：“胡總你還記得吧，之前我給你說過，華騰工業集團現在生產的摩托車以及摩托車發動機的設計，都是來自于張起航，也就是說，理論上，這些設計的專利所有人都是張起航，如果張起航不愿意將這些專利給華騰工業集團用，明天華騰工業集團就必須停產他們的發動機和摩托車……”
胡繼紅說道：“他賬號應該不糊會這么做吧？”
“實際上當然不會，”周和平點頭道：“但實際上是一回事，理論上又是一回事，咱們不說這么極端，就說一點，如果張起航對這些設計和專利聲索授權費用，比如沒生產一臺摩托車或者發動機要給他多少錢的專利授權費，這是不是合理合法的？
咱們都不多說，比如張起航要求華騰工業集團每生產一臺摩托車給他20塊錢的專利費，生產一臺摩托車發動機給他10塊錢的專利費，就算是瑯琊市的領導乃至咱們省里的領導，哪怕他們心里對這個要求并不樂意，但面對張起航的這個要求，恐怕十有八九也不得不捏著鼻子忍了吧？”
胡繼紅想了想，點頭：“確實是這樣。”
如果張起航要的太多，省里和市里的領導恐怕還真要猶豫一下，但如果張起航只要求沒生產一輛他設計的摩托車給他20塊錢、沒生產一臺他設計的摩托車發動機給他10塊錢，瑯琊市的領導還真不好拒絕，畢竟華騰工業集團用到了張起航的專利，人家收取一點專利授權費也是合理合法的。
以華騰工業集團現在的摩托車發動機以及摩托車的年產能，他張起航就可以拿到最少上千萬的授權費。
不過這么一來，胡繼紅的心里對張起航的選擇越發的好奇起來：面對這種情況，這家伙到底是怎么做的？
“這才是讓我覺得張起航這個家伙狠的地方，”周和平一臉佩服的說道：“這家伙將自己的這些設計專利以一塊錢的象征性價格授權給了華騰工業集團，自己只保留了專利署名權和專利的轉讓否決權……”
“轉讓否決權？”胡繼紅有些不明白：“他為什么要保留著這個權利？”
“張起航的理由是，自己不可能永遠擔任華騰工業集團的負責人，而一旦將來自己離任了，考慮到現在國內一些國企暴露出來的情況，他擔心如果組織任命的某一任企業領導人可能會變質，而這個否決權就是在這個時候使用的，”說到這，周和平攤開手，向胡繼紅問道：“胡總，換了你是瑯琊市的領導，面對這么一位為地區經濟發展立下了赫赫功勞、即便是離開了之后仍舊掛念著企業發展的同志，尤其是人家前面還將這些專利免費無償捐給單位了，你能連否決權都不給人家嗎？”
“還真是……”
胡繼紅苦笑起來：面對張起航的這個理由，恐怕瑯琊市的領導還真的不好拒絕。他搖搖頭，也不得不對周和平之前對張起航的評價表示贊同：“這家伙，確實狠。”
“狠吧？我給你說，這還沒完呢。”
胡繼紅聽的眼睛都直了：“還沒完？”
“我剛剛不是說了么，這一次張起航是出了一招組合拳，這一招是這套組合拳里面最重、也是最厲害的一招，”說到后面，周和平嘆息了一聲，自己都在咬牙：“你應該也知道了，華騰工業集團是張起航自己一手搞起來、發展到現在的，這家伙在華騰工業集團內部的威望無人能比，說華騰工業集團就是一個獨立王國、而他張起航就是這個獨立王國里面的國王也沒多大的問題。”
說到這，周和平忽然話題一轉，向胡繼紅問道：“胡總，我問你，如果你身處張起航的位置，你會怎么做？”
“我？”胡繼紅有些詫異，隨即反手指了指自己：“您說的是哪方面？”
“你會不會打破這個獨立王國？”
“打破獨立王國？”胡繼紅愣了一下，隨即眼睛都瞪圓了：“您是說……是說……”
“沒錯，”周和平苦笑著，但苦笑的同時，臉上也全都是欽佩：“他自己親破了自己建立的這個獨立王國，進行企業的正規化、制度化建設，準備成立審計、紀檢監察等部門，甚至請瑯琊市派出總審計師、總會計師、紀高官等領導去華騰集團任職……胡總，換了是你，你有這樣的勇氣嗎？”
雖說張起航在這之后直接被再次破格提拔，從之前的“正科級（享受副處級待遇）”正式提升為了實打實的“副處級”，但在周和平看來，張起航其實是非常的得不償失、是虧大了的，死活想不明白這家伙是怎么想的。
“我沒有，”胡繼紅老老實實的點頭承認了：“如果華騰集團是我一手建立起來的，我是絕對做不到這個程度……他張起航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不止是你想不明白，我也想不明白，很多人都想不明白啊，”周和平嘆了口氣，說道：“你要說這家伙貪財吧，他能做到這種程度，誰敢說他貪財？可你要說他不貪財吧，他每年還能拿到好幾百萬的獎金！
想不明白啊。
不過不管怎么樣，現在在省內有一點倒是公認的，那就是這家伙絕對是一身正氣，從他嘴里說出來的話也格外的有力度，有說服力。”
說到這，周和平看了胡繼紅一眼，認真的說道：“胡總，跟這么一號人打交道，你們本田汽車就別想著那些亂七八糟的了，還是一切走正規的路子吧。”
胡繼紅默默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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