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航1992
雖然尹朝旭沒有正式表態，但不管是張起航還是尹朝旭的心里都明白，到了這會兒，長安汽車與秦川汽車之間的“奧拓”商標使用權之爭，到了這會兒就算是解決了大半了，剩下的無非就是長安汽車多付出一些代價還是少付出一些代價的事情，所以不管是張起航還是尹朝旭的心情都很好，但當張起航回到公司沒兩天，他的好心情就沒了……
第二天一早，剛到公司，張起航就接到了自己的老朋友、黑豹汽車的董事長兼總經理李鵬飛打來的電話，電話里的李鵬飛笑的很是爽朗：“張總，我們這邊的漁民這次出海弄到了不少好東西，我這就給你送過去啊。”
聽到這話，張起航頓時苦笑起來，他連聲道：“別別別，老李，咱們是什么交情？你真不用這樣，我給你說……”
“張總，你什么都別說了，”李鵬飛打斷張起航的話，哈哈的笑道：“你就在家里等著就行，保證你今天下午就能吃上新鮮的海貨……哈哈，就這么說定了啊，掛了……”
說完，不等張起航再說什么，李鵬飛直接把電話給掛了。
望著“嘟嘟……”作響的座機聽筒，張起航臉上的笑容越發苦澀起來：麻煩來了。
是的，麻煩來了。
雖然李鵬飛說的好聽，是給自己送海貨來的，但張起航又不傻，結合最近的一些動靜，他認為李鵬飛這次的目的，極有可能是看到華騰集團這么盡心盡力的對待秦川汽車，他開始眼紅了。
什么？
你說黑豹汽車怎么會知道華騰工業集團接管秦川汽車的事？
這件事本就不是什么高度保密的事，再說以華騰工業集團與黑豹汽車兩家單位之間可是交叉持股的，說黑豹汽車是華騰工業集團的小兄弟也一點不為過，在這種情況下，哪怕張起航一再要求大家保密，可這種事情又怎么可能真正保密？黑豹汽車知道這件事也就一點不為怪了。
而知道了華騰工業集團接管陜省秦川汽車、甚至張起航還幫秦川汽車設計了一款新車的黑豹汽車，心里能不酸溜溜的么：咱們兩家單位這么好的關系，你張起航都不給我們黑豹汽車設計一款小轎車，那個秦川汽車就那么好？
當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唄？
這么說吧，李鵬飛能夠想著帶點海貨、以給華騰集團送海貨的名義過來“拜訪”張起航，說明這家伙還沒有失去理智。
不過……
想到這兒，張起航深吸了一口氣：話說回來，黑豹汽車這兒，也到了徹底解決的時候了，這么一直吊著人家，也確實是不好。
李鵬飛到來的很快，第二天中午就帶著兩輛冷藏車抵達了華騰集團。
看著從車上下來、一臉熱情笑意的李鵬飛，張起航默默的嘆了口氣，也是一臉笑意的迎了上去：“李哥，你啊，都說了不要這樣，你說你這是干什么？”
“呵呵……一點小意思，”李鵬飛笑的很爽朗，一邊擺手一邊對張起航說道：“都是海里的東西，沒多少錢……”
張起航嘆了口氣，笑著對李鵬飛說道：“走吧老李，去我辦公室坐會兒，我給你說，前兩天我去山城出了趟差，當地的朋友松了我一點好茶葉。”
李鵬飛當即笑著點頭：“巴蜀出好茶葉啊，那我可得嘗嘗。”
“喜歡的話，回去的時候帶點兒……”
兩人一邊走一邊聊，來到張起航的辦公室、泡好茶、兩人分別落座之后，張起航也不跟李鵬飛繞圈子，直接開口道：“李哥，咱們這些年的老朋友了，我這個人你也知道，所以有什么話我就直接說了……你這次過來，是不是為了秦川汽車的事兒？”
張起航都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李鵬飛還能說什么？猶豫了一下，李鵬飛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頭：“張總，我聽說你給秦川汽車設計了一個家庭小轎車，這個……”
“是有這么一回事沒錯，”張起航痛快的點頭承認了，他笑著道：“怎么？你也想要讓我幫你們黑豹設計一款車？”
“嘿嘿……”李鵬飛嘿嘿的笑著點頭：“如果能這樣的話，那就最好不過了……”
現在的黑豹汽車已經是一家年產值超過25億、年利潤近5億的大型企業集團，不管是年總產值還是利潤總額、利潤率乃至出口創匯總額，在東萊市那是當之無愧的龍頭企業，毫不客氣的說，現在的李鵬飛李總，就是整個東萊市最紅的人，哪怕他去市里辦事，市里的領導也會親自出來迎接，一般人等哪有機會見到他？
這么一號人物，他親自帶著兩車海鮮來給張起航送禮，真當他李鵬飛的時間不值錢啊？
張起航沉吟了片刻，說道：“李哥，這個忙我幫不幫的咱們先另說，但有些話我必須得給你說明白。”
李鵬飛雖然有點心急，但兩人認識這么久了，李鵬飛也知道張起航這個人的性格，是個非常值得一交的朋友，所以雖然心急，但他還是痛快的點頭：“好，你說。”
“我之所以愿意給秦川汽車設計一款微型家用轎車，是因為我看上了秦川汽車，而按照我們剛剛與秦川汽車簽訂的托管協議，在接手秦川汽車之后，秦川汽車每年50的凈利潤歸我們華騰集團，而且除了生產之外，秦川汽車的采購、財務、人事、銷售以及管理全都是我們華騰集團說了算，秦川汽車的兩個大股東：陜省以及兵總只有有限的財務監管權……”
收到這，張起航看向李鵬飛，說道：“李哥，實話實說，咱就不說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就說你們東萊市，你覺得東萊市愿意為了一款車付出這么大的代價嗎？”
李鵬飛：“……”
這一刻，李鵬飛不說話了。
前些日子，李鵬飛在聽說張起航幫秦川汽車設計了一款家用微型轎車之后，心里一度很不平衡，覺得咱們兩人認識這么久了，咱們兩家單位也合作這么久了，之前我們想要做轎車，你就給了我們一個“豪華版”的面包車，可你才認識那個秦川汽車多久啊，竟然就幫他們設計了一款新車？你這是不是有點太不夠意思了？
可現在聽張起航這么一說，李鵬飛無言以對。
張起航是幫秦川汽車設計了一款新車沒錯，但反過來說，陜省幾乎是將整個秦川汽車交到了華騰集團的手里啊，人家付出了這么大的代價，得到一款新車，過分嗎？
在來之前，李鵬飛的心里多多少少的是帶著氣的，可現在聽張起航這么一說，李鵬飛心頭的氣不只不覺間已經消了，心頭反而有些慚愧。
看著臉上隱隱有些不好意思的李鵬飛，張起航笑吟吟的、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接著說道：“這還不止呢，陜省方面擔心我糊弄他們，為了讓我在設計這個車的時候盡心盡力，還特意跟我約定，說我的情況特殊，不好給我算設計費，但卻可以給我獎金。”
“獎金？”
李鵬飛聽的一愣，但隨即，他的心頭猛然興奮起來：如果是獎金的話……陜省能給，難道我們東萊市就不能給了？
“嗯，獎金，”張起航重復了一下，說道：“陜省方面向我承諾，如果我設計的這個車能夠達到月銷4000輛以上，就每輛車額外給我50塊錢的獎金，而且獎金不設上仙，要這款車一直在生產且月銷量能夠達到和超過4000輛，就一直給……我對自己的設計還是挺有信心的，大致估算了一下，陜省每年最少也得給我個300多萬的獎金，以這款車生產8年來算，陜省方面單單發給我的獎金就得2000多萬……”
下面的話，張起航雖然沒再多說，但他相信李鵬飛能夠明白。
李鵬飛確實明白了張起航表達的意思：是，咱們的關系是不錯，但在我幫秦川汽車設計新車這件事上，與公，我給華騰集團拿下了一個大型的汽車制造廠，并且每年可以拿走一半的利潤，在不受掣肘的情況下，以華騰工業集團管理團隊的能力，兩年以后，秦川汽車每年少說也能給華騰集團貢獻幾個億的“分紅”；與私，陜省方面也沒有虧待我這個設計師，雖然一分錢沒給，但人家用“獎金”的方式補償了我，而且獎金不設上限，車子賣的越多，自己能夠拿到的獎金也就越多。
那么問題來了：你們黑豹汽車聽到這件事之后不高興，覺得以咱們兩家單位之間的關系，我這么做未免有些不夠意思，這個沒問題，但問題是，如果你們黑豹汽車想要我幫你們設計一款車，你們愿意付出什么樣的代價？
這個問題，其實李鵬飛在來之前還真的想過，也準備了兩套方案，但問題是他的這兩套方案與陜省、與秦川汽車的大氣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說出來只有被人笑話的份兒，索性還不如不說。
這一刻，李鵬飛不免有些灰心喪氣。
看著李鵬飛的樣子，張起航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他猶豫了一下，又說道：“不過呢……”
聽到張起航這話，李鵬飛猛然抬起頭來，望著張起航的目光中帶著希冀：雖然他知道不大可能，但……萬一呢？
“咳咳……”
輕咳了兩聲，張起航說道：“李哥，首先我的說明白，以咱們之間的關系，其實給你們黑豹汽車設計一款車沒什么大不了的，但我要說的是，咱們全國大大小小有資格生產‘6’字頭汽車的企業有超過100家……”
“張總，您別說了，我明白，我都明白，”李鵬飛急忙攔住張起航的話，面帶慚色的說道：“你幫我們黑豹汽車容易，但幫了我們之后，將來有人找到你頭上，你就不好辦了……一家兩家倒也罷了，可現在國內的這些汽車生產企業，日子好過的其實也不多，真要幫，你也幫不過來……”
張起航一開口，李鵬飛心里就瞬間明白張起航的為難之處了，心中的那點兒不快也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一句話，幫不過來。
造汽車掙錢不？
當然掙錢，看看一汽volkswagen、上汽volkswagen、廣本、神龍汽車以及華騰集團這些頭部車企，再看看夏利、長安、松花江以及黑豹等這些二線車企，哪一個不是賺的盆滿缽滿？
但所有的汽車制造企業都掙錢嗎？
當然不是這么回事，不說那些只有“6”字頭的客車生產資質的企業，看看秦川汽車、江北汽車這些有“7”字頭轎車生產資質的企業，日子不照樣是過不下去？
張起航幫黑豹汽車設計一款車，這個確實沒問題，但如果那些日子不好過、甚至是過不下去的汽車制造企業蜂擁而來，張起航怎么辦？他渾身是鐵又能打幾個釘？
更別說現在的黑豹一年好幾億的凈利潤，出口創匯大幾千萬美元，汽車的日子好過著呢，而這一切都是在張起航以及華騰工業集團的幫忙下取得的。
做人，不能忘本。
“你能理解就好，”李鵬飛能夠理解自己，張起航也是松了一口氣。他沉吟了一下，說道：“李哥，不瞞你說，以咱們兩家單位之間的情況和交情，其實這段時間來我也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在未來，咱們兩家單位的關系應該怎么走？到底何去何從？”
聽張起航說到這個事情，李鵬飛的表情頓時便的嚴肅起來：“張總你的意思是……”
如果是其他的事情也就罷了，但如果是這種事，李鵬飛必須慎重對待。
“李哥你先聽我說，”張起航擺擺手，示意李鵬飛不要著急：“李總，咱們兩家單位現在是交叉持股，但這個交叉持股，更多的還是一種象征性的動作，是一種互信機制，我這么說沒錯吧？”
李鵬飛點頭：“嗯，沒錯。”
華騰集團持有黑豹汽車的股份只有不到10，而黑豹汽車持有的華騰集團的股份更少，只有1多一點點，這個沒辦法，誰讓當初兩家單位進行交叉持股的時候，華騰集團已經比黑豹汽車的規模大那么多了呢？
張起航再次問道：“李哥，你覺得在當前這個情況下，黑豹汽車想要發展壯大，要怎么做？”
李鵬飛顯然是思考過這個問題的，聞言，他立刻說道“最好的辦法就是學一汽、上汽這些老大哥，找一個外國的汽車制造巨頭合資。”
張起航點點頭道：“這也是個不錯的辦法，但您為什么沒有這么做呢？”
“這個……”
李鵬飛猶豫了一下，還是實話實說了：“一方面是我們沒找到合適的合作伙伴，另一方面……”說到這，李鵬飛忽然咬住了嘴唇：“我不甘心！”
“不甘心？”
“是，”既然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了，李鵬飛也就不再藏著掖著，說道：“我了解過德國人在上汽和一汽的情況，這兩家企業說是合資，可實際上不管是生產經營還是企業管理、產品開發和投放，都是他們說了算，不客氣的說，德國人在這兩家企業就是太上皇，咱們華夏人在企業里根本就沒有多少話語權。
我承認外國人在企業管理和生產管理方面確實是非常有一套，但我不認為這是他們不給咱們話語權的理由，大家既然是合伙做生意，那就應該都有話語權，而不是像這兩家單位那樣，一切都交給了外人，自己躺在那里等著分紅……”
“等著分紅不好么？”張起航笑著道：“什么都不用做，每年就有大筆的分紅到賬，估計不少地方政府的領導做夢都想過這種日子吧？”
李鵬飛斷然道：“我不否認有這種情況，但這不是我想要的……張總，你是了解我老李的，我希望我能夠親造出一個世界級的汽車品牌，相對于這個，其實我對賺錢真的沒有那么看重……當然，錢肯定是要賺的，做企業，沒錢可不行……”
“我明白你的意思，”張起航笑著點頭：“所以，你就是不甘心做一個躺在那里等著分錢的米蟲唄，希望將來的某一天，你的名字能夠被被寫在你們東萊市市志乃至華夏汽車工業發展的歷史上，對吧？”
“嘿嘿……”聽張起航說到這兒，李鵬飛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嘿嘿的笑著，低著頭說道：“我這個想法是不是有點不切實際了？”
“你這說的是什么話？”張起航正色道：“人還是有夢想的，要不然跟一條咸魚有什么區別？”
“那倒也是……”
李鵬飛點頭，對張起航的話表示贊同。
張起航則是接著說道：“除了找一家外國汽車巨頭合作之外，你覺得你們黑豹汽車做大做強的第二條路是什么？”
“那就是學你們華騰集團，”說到這，李鵬飛忽然垂下了腦袋，一臉沮喪的道：“可惜，我沒有張總你的頭腦和本事，我拼了命也只能把我們黑豹汽車帶到現在這個程度，想要再進一步，那是沒多大可能了……”
